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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系密特·塔特尼斯Simitar·Tartness——主角,14岁少年在魔族入侵的时候意外成为了圣堂武士,从此开始了他那不平凡的冒险(普通意义上的冒险)。
雪夫特·塔特尼斯Shifting·Tartnes——主角的哥哥,一个一心一意向上爬的人物,擅长运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偶尔也会表现出一丝人情味,特别是对於他的妻子。藉弟弟成为圣堂武士的契机,他同样也开始了另外一种冒险(仕途上的冒险)。
格琳丝侯爵夫人——主角的哥哥替主角找的妻子人选,一位充满著智慧和社会阅历的成熟女子,在政治家前夫的影响下拥有罕见的精明和深沉,她为主角提供了一个得以容身的避风港。
托尼——主角所遇到的第一位圣堂武士,同时也成为了他的引路人。
第一章沧海桑田
嶙峋的山峰挺立在奥尔麦平原之上,远处一座繁华的城市座落在那里,城外九条大道交错纵横,蜿蜒地消失在天边尽头。
大片的田野,绿油油地吐露着嫩芽,道路两旁栽种着整整齐齐的行道树,更远处那绵延起伏的山丘之间,若隐若现地露出了红瓦青砖,那是一栋栋精致的小别墅。
在壁立的山岭,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孤独地站立在峰脊之间。
这个人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但是他的目光却显得那样苍老,那是对于一切都感到淡漠的眼神。
他看着眼前的大地。
除了那壁立的山峰和绵延的丘陵,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那莽莽的大森林,现在已经被砍伐殆尽,那肥沃的土地已经变成了农田。
那条穿过城市的小河,现在也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广的大道。
在他的记忆中,这里原本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繁华的都市。
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系密特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上一次来时,这里是什么模样了。
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对于拥有漫长的生命的他来说,时间已经快变得毫无意义了。
站在这里,眺望着远方,系密特好像又回到了那遥远的年代。
六二三年初春,对于系密特是一个特殊得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少年,在奥尔麦乡间的别墅之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时至今日,系密特仍旧清楚的记得,改变他命运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六二三年的初春,天气特别寒冷,人们还裹着厚厚的皮裘不肯脱去。
丹摩尔西部的小镇奥尔麦郊外,是连绵不断的莽莽大森林。
森林距离小镇只有三百多米。
一条小河正蜿蜒地通过小镇,它给小镇带来了清凉的饮用水。
在小镇下游,座落着十几座伐木作坊。
作坊旁边的空地上堆着cuda的,刚刚砍伐下来的原木。
木材是奥尔麦最大宗的买卖。每年春夏季节,总有很多商人到这里来购买大批的木料,因为有这条小河,木材的运输才变得既方便又便宜。
最初定居在这里的人,只有这些伐木工人,那时候的奥尔麦,仅仅是一个由几十个除了斧头什么都没有的苦力汉,所搭建起来的林中营地。
随着原木从那条小河源源不断地运往各地,越来越多的人迁移到了这里,他们有的只带着斧头孤身一人而来,也有的带着妻儿老小,全家搬来了这里。
奥尔麦渐渐地繁荣起来。
迁移到这里来的人们,有的最终离开了这个地方,但是更多的人则定居在了这里。
营地变成了村庄,最终成为了一个三、四千人的小镇。
如果再加上每年春季和夏季到这里来找工作的伐木工人,以及购买木材的商人的话,几乎有半年的时间,奥尔麦和那些稍具规模的小城市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需要养活数千人口,奥尔麦周围自然必须有大块的农田。
靠小镇西面的那丘陵绵延之处的树木,早已经在最初的一个世纪中被砍伐干净了,将树根挖掘出来之后,那块土地成为了最肥沃的农田。
不过那块农田,并不是属于奥尔麦的伐木工人所有的。
那块农田属于领主大人。
奥尔麦原本没有什么领主,自从这里被开辟成一个小镇之后,国王陛下将这块土地封给了一位叫汉摩的伯爵。
对于国王陛下的旨意,奥尔麦人颇有怨言。
奥尔麦周围从来没有盗匪出没,而且镇上有的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也不怕野兽的侵袭,根本就用不着什么领主来保护他们。
对于这些伐木工人来说,领主无疑是一个什么事情都不做的吸血鬼。
让伐木工人们稍稍感到安慰的是,这位汉摩伯爵比起丹摩尔的其他那些贵族来说,算是相当和善,并且通情达理的了。
除了替国王陛下收税之外,这位领主大人唯一一件令人不满的命令,便是不允许伐木工人们在森林里面打猎。
因为,这位领主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打猎爱好者,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他都花费在打猎这种游戏之中。
众伐木工人们很怀疑,国王陛下将这个家伙派到奥尔麦来,是否是因为这个家伙喜欢打猎的缘故。
要不然,没有哪个贵族会愿意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担任一个小镇的领主,这里每年的出产,刚好能够养活这里的人,而能够收到的税金也极为有限。
除了满山遍野的鸟兽之外,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住那些贵族。
不过,伐木工人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领主大人确实有些手段。
自从他来了之后,木材的价格上涨了很多,因为这位领主大人不允许人们低价出售木材,有的时候,甚至自己出钱将所有的木材买下来。
虽然木材的价格一涨再涨,但是,来这里购买木料的商人们反而越来越多,每年春天,这座小镇总是人满为患,房租甚至比那些中心城市更加高昂。
随着众多商人们的到来,这里更加趋于繁华。
旅店、餐馆,渐渐地在这个荒蛮之地出现,并且数量越来越多。
而领主大人的癖好,也使得这里渐渐地成为了闻名丹摩尔的打猎圣地。
有越来越多的贵族们,在这里修建了别墅。
有些贵族和那些商人一样,只有到了打猎季节才来这里,不过,也有些贵族长年逗留在奥尔麦。
他们为这个偏远的小镇带来了繁荣。
出售奢侈品的商店,使得这个小镇比那些中型城市更加来得风光。
现在奥尔麦的伐木工人到了别的地方,总是自豪地宣称——他们的小镇,是连贵族老爷们也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当然,贵族们不可能和伐木工人一样住在镇上,虽然镇上原本有两座颇为豪华的贵族府邸,但是,那里从来没有人居住。
贵族们都喜欢住在郊外,因为那里方便打猎,风景又迷人。
在奥尔麦远郊的一处风景极其秀丽的连绵山丘之上,座落着一幢幢的别墅。
由于奥尔麦周围虽然有众多山岭,但是那些构成嶙峋壁立山峰的岩石,并不是用于建筑的好材料。
那些石料不但疏松,而且质地凌乱,颜色更是难看之极,这些石料,就连奥尔麦镇上的伐木工人,也无法对其产生任何一点兴趣。
因此,这些别墅和奥尔麦所有的建筑物一样,全部是由木头建造而成的。
棕红色的上好杉木搭成了别墅的框架,这些坚硬无比的木料,使用几个世纪都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白柏木是墙壁和隔板的主要材料,因为它的色泽清新,更因为它禁得起风吹雨打,而且不容易变色。
而质地最佳的紫檀木,则是窗户栏杆的主要制作材料,也是室内家具所选用的原料,而地板是由柚木所铺成的。
和丹摩尔的其他任何一幢别墅比起来,这些别墅丝毫不会逊色。
在别墅四周,是一大片平坦整齐的草坪。
在一个比较高而又显得空旷的山丘之上,放置着一个个精致的木台子,每一个木台子四周都摆放上了四、五张座椅。
为了防雨和遮阳,四周还耸立着十几根三米多高的木桩,在木桩之上顶着一张极为宽大的油绸。
阳光透过油绸,便不再显得那样强烈。
初春季节仍旧有一丝寒冷,因此椅子上坐着的那些女人身上,还是披着厚厚的华贵的皮裘。
在中间的台子上放着五个银盘,银盘之上摆放着各色精致的点心。
那盘布丁显然很符合聚拢在一起的人们的胃口,因此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松糕好像一点都没有被动过,仍旧整整齐齐地迭放在那里。
台子上还放着两个容量大约一品脱的银壶,里面盛放着的是浓郁新鲜的牛奶和味道香醇的葡萄酒。
洗干净的杯子,整整齐齐地排放在那里等候着人们取用。
旁边站着的那位男仆,不时地拿起一个杯子,用手中的白色丝绸手帕擦抹干净。
五位夫人聚拢在一起,正津津有味地聊着天。
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和另外一个显然比他年长的女人,在那里轻声嬉笑着。
“我们的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够带着野味回来?我可不希望到下午一点钟才开始进行食物的烹调。”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显然是在估算现在已经是几点钟了。
“这就很难说了,这些男人一旦沉溺于这种事情,恐怕早就忘记时间了。”她身边一位稍微有些年长的娇小贵妇人说道。
“唉,他们真是岂有此理,连小墨菲都一起带去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弟弟成为一个整天在森林里面晃悠的人,他得到古里尔可夫去上那里的教会学校,今后他还要继承父亲的爵位呢,他可没有那么清闲。”那个清秀女子埋怨地说道。
“好了,好了,让你的弟弟在去教会学校之前,好好地度过一个春夏吧,听说那些教会学校的修士们可严厉了,小墨菲今后的日子,肯定是相当枯燥的。”另一个同样长得极为清秀的女子劝解道。
“是啊,除了小墨菲之外,还有一个小系密特呢,系密特也才只有十四岁,并不比墨菲大多少。”另一边坐着的那个瘦长个子贵妇人说道。
“墨菲怎么可以和系密特相提并论,系密特是幼子,他用不着担负任何家族责任,到教会学校去上学,顶多是为了增长一些学识,将来好找一个不错的官职,或者成为某个侯爵、公爵的私人秘书,如果他能够和教会拉上关系,也许可以成为高级神职人员,那倒是前途似锦。”那个清秀的年轻女子有些不满地争辩道。
“玲娣,你打算让小系密特在这里住到多大?对他的将来有什么打算吗?”一个稍微有些肥胖的贵妇人问道。
那个被问的清秀女子,低着头想了一想说道:“系密特的哥哥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等到过了明年之后,系密特就要离开这里到京城去,在成年之前,他将住在格琳丝侯爵夫人家里,接受上流社会的熏陶,格琳丝侯爵夫人认识很多学识渊博的学者,系密特将能够从他们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格琳丝侯爵夫人,喔,塔特尼斯伯爵确实为他的幼弟,设想得颇为周到。”那位雍容的贵妇人点了点头说道。
“格琳丝侯爵夫人是谁?”那个瘦长贵妇人问道。
“一位颇为富有的寡妇,她的前任丈夫是长老院主席,赫赫有名的里奥贝拉侯爵,侯爵死后,他的家族为了让这位侯爵夫人交出侯爵爵位的继承权,默认这位侯爵夫人拥有侯爵在世时候的所有私人财产,各位应该听说过,这位侯爵大人是一位高明的经济学家,更是一位运气极佳的投资者,他的私有财产,甚至让国王陛下都大为动心。”
“那位夫人同样也是一位杰出的经济学家,她以对她来说没有多少用处的侯爵爵位,换来了前夫名下庞大的财产,又用这笔财产取悦于宫廷,获得了侯爵夫人的称号,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失去,还因此而闻名于整个上流交际圈。”旁边那个唯一的男士cha嘴说道,显然对于这位夫人,他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设想确实周到,一个富有的寡妇,而且在长老院拥有相当的影响力,塔特尼斯伯爵倒是很会打算,不过,他怎么敢肯定,那位富有的寡妇会看得上小系密特呢?”那位娇小的夫人问道。
“亲爱的米丽,格琳丝侯爵夫人既然曾经和那样一位高明的经济学家生活过如此长的一段日子,她自然也学会了一些经营之道,与其将一切投资在一个相当冒险的产业之上,还不如从头开始经营自己能够完全控制得住的产业。”
“能够从丈夫的家族手中夺取庞大的遗产,这位侯爵夫人想必也是一个极为高明的人物,她应该很清楚怎样保护自己的财富,而又能够享受到美满的生活,一个完全能够控制在手中的丈夫,实在是再合适也不过了。”那位清秀的女士说道。
“简妮,对于这些事情,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位雍容的贵妇人说道。
“小墨菲还有一个在襁褓之中的弟弟,如果能够为他同样找到一位富有的寡妇,那倒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但是,想要找到格琳丝侯爵夫人这样富有而又充满智慧的寡妇,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大多数富有的寡妇,不是沉溺于情人们的花言巧语,就是太珍惜自己的自由,打算等到年老色衰再也找不到情人的时候,才改变自己的生活,但是我家的小鲍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了财产而去娶一个老太婆啊,即便再有钱,对于家族的名声也不好听,只要我的哥哥还没有发疯,他是不会让儿子这么做的。”简妮撇了撇嘴巴。
听到她刚才这一番话,旁边那对亲亲热热的男女显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那个雍容的贵妇人,拉了拉那位有些轻狂的清秀小妇人。
“对了,丈夫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带着猎物回来啊,我有些饿了。”那位瘦长夫人将话题转移到一开始的题目上面。
“不知道,现在的猎物越来越少,上个星期领主大人连一只野兔都没有打到。”简妮说道。
“今年的初春太寒冷了,动物们还没有从冬眠中醒来,猎物自然就少了。”那个男士解释道。
“而且,今天他们还带着墨菲和系密特,要照顾他们俩,恐怕行动不太方便。”雍容的贵妇说道。
“系密特是个极为出色的猎手。”那个瘦长夫人说道。
“是的,他从我们的丈夫那里学到了不少打猎的技巧。”那个娇小玲珑的贵妇人说道。
在密林深处,阳光穿透了茂密的树冠,吝啬地撒下了一、两点阳光。
密林之中光线黯淡,而且道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露出地面的树根和大块的岩石。
这里是莽莽森林的边缘,但是那些生长了数百年的树木,对于穿梭在其中的那些人类来说,仍旧显得那样不起眼。
密林之中并不存在有真正的道路,那些稍微平坦一点,能够通过行人的地方,自然成为了天然的道路。
但是,在幽暗的森林里面,想要找到这种地方仍旧是极为困难的,幸好这些猎人们身边,带着引领他们通行的猎狗。
穿行在森林之中的,总共有十来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鹿皮翻边大檐帽,身上穿着棕色猎装,手中拄着拐杖的老头。
在他身后跟着的显然是他的仆人,那是个腰板硬朗的中年汉子,身上不但背着主人的弓弩、箭支,还有两个银质的大水壶。
这位仆人手中更牵着四只硕大的猎狗,毛色棕黄,背脊上有一条长长的黑色条纹。
在这幽暗的森林里面,猎狗的眼睛里面放射着阵阵碧绿的光芒。
除了这位老者之外,身后那些人中,还有六位身分显然同样高贵的贵族。
其中有两位稍微上了一点年纪,其他那些正处于壮年,其中的一位,年龄显然比其他人稍微小一点,因此他自己背着弩箭。
一行人中最显眼的是两个少年,一个十四、五岁大小,另一个顶多只有十一岁。
大的那个手中戴着厚厚的皮质手套,牵着猎狗在岩石和树木之间跳来跳去。
小的那个,被一位仆人抱在手中。
那些贵族们身上全都穿着猎装,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出汗的原因,猎装是用厚棉布制作的。
年轻人和那两个少年身上,都穿着笔挺帅气的皮质猎装。
那些仆人们则穿着厚厚的亚麻布制成的贴身短袄,身上零零碎碎地带着很多东西。
弓弩、箭矢、拐杖、水壶、雨伞、毡毯,甚至还有折迭凳子。
跟随主人打猎这么久,那些仆人们早已经习惯于这些东西携带的方法了。
弓弩和箭矢以及拐杖必须拿在手中,以方便老爷们随时取用。
水壶只能够挂在身体两侧,如果转到屁股后面去了的话,最好趁老爷没有看见的时候挪回来。
和老爷的距离必须要不远不近,不能够妨碍到老爷行动,还得防备着老爷跌倒在地,那时候便能够上前扶住主人的身体。
作为一个称职的仆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必须注意的。
而一个出色的仆人更需要拥有其他的本事,如果能够成为老爷们打猎之中离不开的好帮手,那么他便算是飞黄腾达了。
“忒楞楞!”空中响起了一阵扑??翅膀的声音。
那些贵族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从身边的仆人手中接过弓弩,这时候使用轻弩的那些人便大大的占了优势,迅速地将弩箭拉开,扣上箭矢,稍微瞄准一下,便将弩箭发射了出去。
第一发弩箭射出之后,立刻再次上弦,准备发射第二箭。
不过这一次,他们就用不着再那样匆匆忙忙了。
第一箭需要快速射出,但是第二箭就必须好好瞄准,这是多年打猎所获得的经验。
这个时候,那些使用重弩的人,也已经扣上了箭矢,这些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地射杀任何一种动物,甚至连大象在它们面前,也同样难以幸免于难。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幽暗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树冠。
只要一旦有了动静,底下那一排蓄势待发的弩箭,必然如同雨点一样倾泻出去,只不过这些锐利的钢质致命箭雨,并不是从天上掉落下来,而是来自于地面。
猎人们耐心地等待着,树冠之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人敢肯定刚才那几支箭矢,是否已经射中了那只在密林之中飞翔的、不幸的大鸟。
那几支箭矢也许钉在了哪一根树枝上面,也许被茂密的枝叶所引导,而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猎人们等待着那只大鸟再一次发出声响;如果那只大鸟一动也不动的话,他们可没有任何办法。
所有的人都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树下等待了整整半个小时,也没有发现一点动静,那时候,他们只能无奈地离开这里,去找寻下一个目标。
所有的人都耐心地守护在那里,连那个要人抱在手里的少年也张着一张轻软的小弩,仰着脸瞄准树冠之上。
树林里面一片寂静。突然之间,又是一阵扑??翅膀的响声。
这下子每一个人都看清楚了那摇曳颤动着的树枝,底下守护着的都是一些老练的猎手,从那晃动着的模糊的黑影之中,他们可以肯定,那是一只刚刚从南方返回到这里的灰鹭。
箭矢向那只不幸的灰鹭飞射而去。
那些重型弩箭终于发挥了作用,空中响起了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劈啪声。
断落的枝杈、树叶从空中飘落下来,其中甚至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粗壮树枝,带着满树的枝叶垂落下来。
树枝在空中挂了一下,正当众人以为它被其他树木的枝杈挂住,再也掉不下来的时候,却看见那根粗壮的树枝,带着一大片断枝跟落叶掉到了地上。
猎手们纷纷躲避,他们低下头,微微蒙住眼睛,免得让灰尘掉落进去。
那个早已经收拾妥当的瘦小仆人,迅速地爬上高高的大树,他是专门干这种危险工作的仆人。
所有的仆人中,只有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东西,但是等到老爷们射击之后,他就必须快速地爬上大树或是跳进河流,有的时候甚至要钻进山洞,将死了的猎物拖出来。
这个工作是相当危险的,因为树上可能隐藏着凶残的豹子,水里也有可能有水蛇,山洞更是最为危险的地方,里面可能有任何东西——没有人愿意碰到的东西,诸如成群的毒蛇、獾和狗熊。
只见那个仆人三、两下便爬到树顶,他用脚蹬踩着粗壮结实的树枝,双臂在满是树叶和枝杈的树冠之中拨弄、搜索着。
当他从树上下来时,只见在他手中拎着一只个头不算小的鹭鸶。
这只鹭鸶早已经死了,它那刚刚换过的深灰色羽毛之上全是血迹,弄得那个仆人也是满手鲜血。
三支弩箭穿透了鹭鸶的身体,除此之外,腹部和背脊之上还有一个很大的窟窿,显然那支命中的弩箭在穿透这只可怜鹭鸶的身体之后,仍旧有力量飞射出去,现在想必已经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很肥的一只鹭鸶,这可是一种相当不错的野味啊。”
那位老者说道:“图博,文思顿,查理,这支鹭鸶身上的箭矢是你们射出的,还有一个重弩留下的痕迹……”
老者扫视了一眼说道:“那肯定是小系密特射中的,系密特你真是了不起。”
系密特耸了耸肩膀,他知道汉摩伯爵是将他当成小孩子哄着高兴。
除了自己之外,罗维尔子爵也同样使用重型弩,很有可能是他射中了这只鹭鸶的。
让各位老爷欣赏过他们的战利品之后,仆人们将鹭鸶装进了袋囊。而那个年龄最小的少年,顺手从鹭鸶身上拔下几根相当挺秀而美丽的翎毛,wannong了起来。
猎手们继续前进,一只小小的鹭鸶可不能够满足他们的热情。
当太阳升到头顶上,并且开始有些向西方坠落的时候,那些猎手们才从茂密的森林里面钻了出来。
这一次,他们绝对称得上是满载而归,因为两个仆人的猎物口袋被塞得满满的。
那些夫人们站起身来,迎接着自己的丈夫归来。
刚才在夫人们身边伺候着的仆人们,开始烧起炭火,准备木盆和清水。
一旦老爷吩咐下来,他们就用不着因为这些准备工作而耽误时间。
老爷们可以耽搁时间,可以让夫人们久等,但他们可没有这样的特权。
“喔,亲爱的,你们的收获相当丰富啊。”那位雍容的贵妇人走到为首的那位老者跟前说道。
“今天运气不错,再加上我们人多,没有漏掉一头猎物。”老者乐呵呵地说道;一谈到打猎的成果,他连刚才那丝疲惫都完全忘记了。
夫人们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臂,回到了山坡之上。
而仆人们早已经从别墅里面,抬来了一张白色的长桌。
那些满载而归的猎手们和他们的妻子,成双成对地在长桌两旁坐了下来。
至于那些孤家寡人,则只能够讪讪地坐在末尾的地方。
这种非正式的聚会,并不是以爵位高低来排列座次的。
猎物被放在了长桌之上,虽然女士们对于鲜血和尸体天生便有一种抗拒的感觉,但是既然自己的丈夫是痴迷于打猎的人,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学会忍受,并且装作能够欣赏这一切。
汉摩伯爵显然兴致颇高,他指着每一件猎物,高兴地描述着刚才狩猎的情景。
这一次的收获确实丰足,那些来自南方的鹭鸶实在是没有算对迁徙的日子,它们注定要成为今天餐桌上面的主菜。
而三只刚刚度过严寒的冬季、显得有些瘦弱的野兔,肯定能够满足那些喜欢结实的肉食的老饕。
一只长着长长的犄角、浑身漆黑长毛的森林原羊,是所有猎物中个头最大的,它将是晚餐时的主角,仆人们早就已经去准备烤这种大动物的叉子和烤肉架了。
除了这些美味可口的动物之外,还有一只虽然价值要高得多,但是没有什么人打算去吃它的动物。
那是一头花斑山猫,那已然成熟的外表,证明这是一头成年山猫,它将近有一米多长,个头甚至比大多数猎狗更大。
“这是我们的小英雄,系密特的杰作,玲娣,你没有看见系密特的反应有多么迅速,当猎狗刚刚发出吼叫,系密特就找到了这只山猫,这个灵活的小东西当时正趴在一棵树上,不知道是刚刚睡醒,还是正打算袭击树上的鸟窝。”
“系密特只发射了一箭,便准确地命中了这只山猫,这可是今天最大的收获。”老头高兴地说道,连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充满着笑意。
听到汉摩伯爵的夸奖,系密特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但是他的姑姑显然并不是这样认为的,那位温柔而又清秀的女士,皱起了眉头急切的说道:“系密特,你怎么能够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这是一只山猫,凶猛而又可怕的猛兽,而且这种动物极为记仇,它们的攻击是致命的。如果,你不保证以后不再去招惹那些猛兽的话,我以后就不准你再去打猎。”
“亲爱的,这又何必呢?系密特是相当棒的猎手,他能够应付一只山猫,而且这种动物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凶猛,它们甚至比猫更加胆小。”系密特的姑丈在一边劝解道。
不过他的话,却换来了妻子狠狠的一瞪。
这位有些惧内的丈夫立刻软了下去,显然他想起了胆小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这可是他经常亲身经历的事情。
“好了,玲娣,放过系密特吧,你知道系密特多么喜欢打猎,而且,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到森林里面去的,有我们这些老猎手在,你用不着害怕系密特受到伤害。”老者连忙也劝解起来,相处了这么久,他当然很清楚深藏在玲娣胸中的那个心病。
“我只是希望系密特不要做那些冒险的事情,他的性格就像我那可怜的哥哥,我的哥哥就是因为太喜欢冒险才会因此而丧生的,如果系密特的性格和他的哥哥一样懂得小心谨慎的话,我就放心了。”一提到那个死去的哥哥,夫人那清秀的容貌之上,便增添了一丝哀伤和忧愁。
“好了,好了,不要再悲伤了,小系密特会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的,他不会去做那些冒险的事情的。”作为丈夫,博罗伯爵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并且他一个劲儿的朝着系密特使眼色。
“亲爱的姑姑,我保证绝对不再冒险,不再让你们担心了。”系密特很清楚现在应该说些什么,这种保证他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保证过多少遍了。
其中一半保证的对象是姑姑,她甚至禁止自己爬树。
而另外一半是向母亲大人保证的,那是在父亲去世后的一年之中,后来,他便住在姑姑家里面了。
听到系密特的回答,那位悲伤的夫人才感到好受些,她并不想煞风景,破坏这次聚会的气氛。
“哈里恩,哈里恩。”那位老者高声呼喝着自己的仆人。
只见那个中年汉子飞快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将这几只鹭鸶拿下去,两只烧烤,一只用炖的,另外一只腌制起来,就像上一次你腌制的大雁一样,这里有好多人很喜欢那个味道。”
“这只山羊,你也一起处理一下,晚上我想举办一个烧烤晚会,你核算一下,除了这里的各位,还能够请几个人?”老者问道。
那个中年汉子扫视了一番,又看了看那只山羊,轻声说道:“老爷,夫人们胃口小,老爷您也吃得不多,墨菲少爷的胃量同样可以忽略不计,以我看来,再请两对客人没有问题。晚上也不可能只安排烤山羊,我会再准备两个沙拉和腊肠,您就是请三对客人,也都能够提供充足的食物。”
“不错,不错,你将文森伯爵夫妻、莱贝尔子爵和他的儿子或女儿、或者是两个一起请来;食物按照最大的分量安排,吃不完的话,算你们的。”汉摩伯爵笑着说道。
“谢谢您,老爷,您真是慷慨大方。”那个中年汉子说着挥了挥手,吩咐其他仆从们将那些猎物拿了下去,虽然老爷没有吩咐,不过,哈里恩很清楚那只山猫应该要如何处置。
没有人会喜欢山猫肉的,只要将皮扒下来就可以了。
一边等待着野味烧烤的到来,那些人一边聚拢在一起聊天。
“汉摩伯爵,听说最近几天,在奥尔麦发现了魔族出没的踪迹,是不是这样?”图博问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我在这里担任领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重大的事情,除了两年前,奥尔麦河上来了一群偷木头的强贼之外,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危机,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现魔族的踪迹,我已经征调了离这里最近的特赖维恩堡的骑士卫队。”汉摩伯爵忧心忡忡地说道。
“已经有所发现了吗?”一位男士问道。
“骑士卫队搜索了附近的森林,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有人比我们更加清楚,要在这莽莽的森林之中找到一个行动迅速的生物,有多么困难,现在只能够寄望于那个魔族会去袭击行人,只要它出现在奥尔麦,骑士们便可以将它彻底消灭。”领主大人平静地说道,反正现在急也没有什么用处,如果能够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一切,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
“我们会不会成为魔族袭击的目标?”一位夫人担忧地问道。
“现在是初春季节,而且天气相当寒冷,那些魔族的血液温度比我们人类要低得多,这些相对冷血的生物并不喜欢寒冷的季节,这大大的限制了它们的行动。”
“从魔族的行动看来,那只魔族出现在奥尔麦周围的山区之中,看样子它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还并不习惯于周围的环境,我们这里离它太远,它不会冒着被冻僵的危险到这里来的。”
“但是等到天气暖和之后,就难说了,不过我会增派援兵的,特赖维恩堡的重甲步兵正在赶往这里的半路上,两个星期之后便可以到达。圣堂还专门派出了两位本领高强的武士,他们会对付魔族的。”
领主的这番话,让众人稍稍安定下心来。
“圣堂武士?是能武士?还是力武士?”系密特兴奋地问道,虽然从传说和小说中,他对于圣堂武士早已经极为熟悉了,他甚至能够背诵得出丹摩尔王朝建立以来,所有著名的圣堂武士的姓名和他们的称号。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是通过教会的『光之信使』传递来的消息,不过对付的既然是神出鬼没的魔族,应该是个人攻击力强大的力之武士吧。”老者说道,这完全只是他的猜测。
“我要是能够成为圣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无比憧憬地说道。
这句话立刻让他的姑姑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她皱紧眉头,愤怒地瞪着系密特,“你已经发誓说不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刚才所说的话,你这么快便忘记了吗?”
看见妻子发怒,那位姑丈大人自然也要帮腔一把,“是啊,系密特,在一个圣堂武士的背后,总是有着众多牺牲者,他们是没有被神灵选上的不幸者,成为圣堂武士的机率顶多只有三分之一,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圣堂武士的挑选仪式。”
“那次成功的仪式,是在牺牲了两位优秀青年之后,才产生了一位新的圣堂,而那场失败的仪式,留下的是六具尸体。更何况圣堂武士的血脉是世代传承的,圣堂武士的妻子只能够是圣堂武士的女儿,而圣堂武士本身也只能够是圣堂武士的儿子,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非圣堂武士血缘的圣堂武士出现,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女圣堂武士的产生。”
这位姑丈大人滔滔不绝地说话,并不是想要让小系密特打消主意,因为在他看来,普通人成为圣堂武士,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因为圣堂根本上就拒绝任何普通人尝试成为圣堂武士,每年跑到他们那里要求成为圣堂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他们全都遭到了拒绝。
这位姑丈大人说这番话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让她消气熄火。
正因为如此,他一边说,一边对着系密特挤眉弄眼。
系密特原本乖巧,看到姑姑发怒立刻低下头来,好像小时候在母亲膝前虔诚忏悔一般,向姑姑连声道歉。
自从四岁懂事以来,系密特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闯过多少祸了,以前有父亲大人罩着,总能够得到原谅,但自从父亲因为在一次冒险的旅程之中丧生之后,无论是母亲大人还是姑姑,对于自己的行为总是百般约束,唯恐自己步上父亲大人的后尘。
正因为如此,系密特早已经熟悉了一切有效的道歉方式,什么装可怜、发假誓、谋取同情、表现悔恨、甚至是扮糊涂,这些对于他来说,早已经是熟能生巧,游刃有余了。
系密特的一番认错让他的姑姑心软下来,至于那些围观的人只是觉得极为有趣,当然也没有人想要戳破小系密特的本质。
姑丈趁此时机,假意安慰了系密特一番,自然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领主大人,您看奥尔麦会不会出现不止一个魔族?”一位男士问道。
“这样的例子并不多,除了古代的文献中确实记载有几次魔族大规模入侵以外,一般来说,魔族都是以单独个体复活居多,这种可怕的生物和青蛙、蛇有些相似,当气温变得寒冷的时候,它们便会进入冬眠,不过和蛇比起来,它们冬眠的时间要长得多,往往以世纪来衡量。”
“不过,只要有一个魔族苏醒,对于附近的人类来说,就是空前的大灾难,除了圣堂武士和魔法师之外,没有人能够对抗这些非人的危险生物。”领主说道。
“魔族长得什么样子?您见过吗?领主大人。”小墨菲用他那还略微带有一点幼稚的语音问道。
“魔族?我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一头魔族,不过书上记载,魔族浑身上下是靛蓝颜色的,还带有奇特的圆形斑纹……”
老者还没有说完话,就被身边站着的那个中年仆人打断了话题。
只见那个仆人双眼直楞楞地望着远处,含糊不清地说道:“光头、发达的肌肉、粗壮的四肢。”
所有的人都感到这个仆人有些莫名其妙,那位领主正有心要发作,但是当他顺着仆人的眼神向远处望去时,到了嘴边的责骂就立刻被吞咽了回去。
“啊——”一个女人尖声狂叫了起来。
好像受到了感染一样,其他女人也纷纷地尖声呼叫。
丈夫们连忙紧紧搂住自己的妻子,向最近的一座别墅跑去。
汉摩伯爵还算镇静,他将惊慌失措的妻子拉到身边,并且顺手从中年仆人手中接过早已经扣上弦的弩箭,拉着妻子向别墅跑去。
在远处树林边上,有一个靛蓝色的、双足直立站立的可怕生物,正在向这里眺望着。
虽然离开这么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靛蓝色生物的具体模样,但是,每一个人都好像深深地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危机临近的感觉。
仆人们早已经退进了别墅里面,他们甚至没有将那几只cha在叉子上面烧烤着的鹭鸶,从火上取下来。
那个中年仆人是所有奴仆中最镇静的一个,他手中拎着主人平时不用的重型弓弩,拇指粗、尖端长满了利刺和倒钩的箭矢,早已经被牢牢地扣在了弩槽之中。
其他那些仆人也一个个回过神来,他们纷纷去准备平日里主人使用的武器。
“亲爱的夫人,看来我猜测错误,初春的气温并不足以制约魔族的行动,你带着夫人们到地窖里面去。”汉摩伯爵向妻子吩咐道,说完,他在妻子的脸颊上重重地亲吻了一下。
那位伯爵夫人楞楞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那副神情简直像是生离死别。
“玛希姆,你快带夫人们进入地窖,你守在地窖门口。”伯爵一把将妻子推开,向另外一个仆人吩咐道。
虽然玛希姆并不是汉摩伯爵的奴仆,但是此时此地,他也忘了去谘询自己主人的意见了,他领着那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所惊吓过度的贵妇人们进入地窖。
地窖在厨房的尽头,里面放满了咸肉和腊肠,因此气味实在难闻,不过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玛希姆用蜡烛试探了一下地窖中的空气。
蜡烛燃烧得很旺盛,表示地窖之中拥有足够的空气。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请那些夫人们进入。
“系密特,系密特在哪里?”玲娣惊叫了起来。
当她看到小墨菲跟着他的姐姐钻进地窖之后,玲娣这才想起,系密特一直没有跟在她的身边。
玛希姆虽然心底暗自抱怨,但是他只能劝告这位夫人进入地窖,“博罗伯爵夫人,请您进入地窖,安心等候,我立刻将系密特少爷找来。”
“玲娣,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有汉摩伯爵在,他是这里最勇敢、最充满智慧的人物,而且照我看来,他们今天的运气很好,父神派遣使者跟随在他们身边,时刻保护着他们,要不然,他们在森林之中的时候就遇见那个魔族了,那时候,他们毫无准备,肯定没有什么活路。”那位瘦长身材的贵妇人劝解道。
众人好说歹说,总算将那位忧心忡忡的夫人劝进了地窖,沉重的橡木门重重地关上了。
在别墅里面,汉摩伯爵犹如一位真正的指挥官一般,吩咐着他邀请来的客人们以及他们的仆人,进行防御。
幸好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优秀猎手,对于使用弩箭和刺叉,都是一把好手。
“哈里恩,你立刻到城里去调集骑士卫队,要快。”
老者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说道:“你骑我的马去。”
那个中年奴仆看了看窗外,那个魔族仍旧待在原来的地方。
中年奴仆战战兢兢的拎着重弩,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一溜烟钻了出去。
“特鲁巴,你去准备马车,带几个人去将马车全部准备好。”
第二道命令让身边另外一个仆人魂不附体,这个奴仆显然没有那位中年仆人忠诚可靠,只见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显然并不想执行命令。
看到那个奴仆怯懦的模样,老者突然之间掉转弩箭,指着那个奴仆的胸口。
那个奴仆双脚一软,坐倒在地上。
“快去准备马车!要不然,我立刻以背叛主人的罪名宣判你死刑。你自己挑选,是要死在弩箭之下,还是为自己搏一线生存的机会。”领主大人的语调深沉而又严厉。
“是——是——是,我——我立刻去办。”那个奴仆面如土色,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别想逃走,要不然,我一定签署通缉令将你缉捕归案,然后让你在火刑柱上为背叛行为接受惩罚,火刑柱就是为了你这种人而设置的。”
听到领主大人神色俱厉的话语,那个奴仆胡乱地挑选了几个帮手,从厨房后面的侧面悄悄地溜出了别墅。
“其他人都准备好武器,笛文伯爵,这是你的别墅,你有没有足够武装我们所有人的武器?”领主大人问道。
“二楼的武器室里面,还有七把弩,另外有三张弓,短柄猎叉大概有五、六根,十几支梭镖和一根猎野牛的长矛。”笛文伯爵如数家珍地说道。
“很不错,请你吩咐仆人们将这些武器分发下去,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足够数量的战士,可惜哈里恩去求救兵了,他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射手。”
正当笛文伯爵领着几个仆人向楼上走去的时候,玛希姆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看到玛希姆,领主大人不禁怒火中烧,他吼道:“我不是叫你守护在地窖门口吗?为什么你到这里来!如果你认为那个工作过于悠闲的话,我可以派你去担当诱饵,或者做为排头兵,率先攻击那个魔族。”
“领主大人,请您息怒。”
玛希姆诚惶诚恐地说道:“我并不是有意违背您的命令,只是——只是系密特少爷不见了。”
“喔,该死的,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添乱,事情过去之后,他应该为了这次事情而挨一顿板子,有的时候,孩子确实不能够过于迁就。”老者喃喃自语道。
“系密特会不会还在外边?”博罗伯爵凑到窗口仔细观察着。
“他好像到楼上去了,我看到他上楼。”一个仆人说道。
“要我去找他吗?”笛文伯爵问道。
“算了,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小子了,反正楼上也还算安全。”
领主皱着眉头说道:“更何况,那个魔族可能并不会进攻我们,它的样子看起来呆呆的,我一直没有看到它动过。”
“也许初春的寒冷对于它仍旧有作用,这个让我们虚惊一场的家伙,可能已经冻僵了。”另外一位男士说道。
“但愿如此。”领主对此显然并没有多少信心。
当笛文男爵带着武器装备回到楼下,并且将它们分发给仆人们的时候,别墅外边渐渐响起了马蹄和车轮辗压地面的声音。
马车的到来,便意味着他们能够顺利逃脱,正当所有的人感到稍稍安心时,那个魔族突然间开始行动起来。
显然,那些马车让这个危险的生物,以为别墅中的人想要逃跑。
“占据有利位置,左右两边的窗口前也站立两个人,别让那个魔族有躲避的死角。不要慌乱,更不要乱放弩箭,听我的命令,等到那个魔族靠近之后再进行射击。”
领主下达着一连串的命令。
箭矢纷纷扣上弩槽,别墅里面一片寂静,人们能够听到的,只有心跳和嘎吱嘎吱弓弦扣紧的声音。
从窗口,一支支冷森森的箭矢瞄准着外面。
操纵这些劲弩的,除了那些经验丰富的贵族猎手之外,便是几个平时跟着老爷们整天打猎的仆从。
在射手的身后,更多的仆人手握猎叉、梭镖守候在那里,不过,他们只是摆摆样子而已,万一那个魔族冲破密集的弓弩闯进别墅,这些猎叉和梭镖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那个魔族显然并没有预料到,它所面对的人类,正用致命的弓弩瞄准着它。
虽然从远古的记忆中,这个魔族知道人类的可怕,但是没有亲身体验过人类的力量,它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四肢软弱无力、行动缓慢、反应迟钝的生物,会有什么难以对付的地方。
在此之前,它也曾经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个种族的力量,那些在森林中将成片树木放倒的、身形比较粗壮的人类,确实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是他们的行动实在太缓慢,根本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
但是,那个魔族从来自古代的记忆中知道,人类是一种和它们完全不同的种族,这个种族之中,拥有一些力量极为强大的个体。
不过,从刚才那些人类进入那个用木材搭建的隐蔽体中的行动看来,他们并不是那些特别强大的个体。
那个魔族开始大胆地行了动起来。
看到魔族迅速接近,汉摩伯爵嗓子眼里面阵阵发痒,他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虽然,他刚才发号施令的样子很是威猛,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军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来这里担任领主之前,在莫尔根堡的两年见习岁月的成果。
现在是他尽领主的职责的时候了。
汉摩极力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
当那个魔族已经十分靠近别墅的时候,领主大人大喝一声,率先扣动了扳机。
那个魔族并没有想到会受到这种攻击,它从来不曾真正见识过箭矢。
出于本能,魔族不希望这些箭矢击中身体,它开始进行闪避,用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和灵敏度,闪避过了大部分致命弩箭的射击。
它以那强壮有力的手抓住箭矢,又格挡开另外一些可怕的箭矢,实在躲闪不过的,那个魔族就用自己的手臂双脚作为盾牌,进行格挡。
虽然魔族的身体是出乎预料之外的强壮和坚硬,它们的表皮甚至比坚硬的木块更加结实牢固,但是,重型弩甚至连岩石都能够射穿。
手臂和腿上的重伤,使得那个魔族惊讶于人类强大杀伤力;而同时屋子里面的人,同样震惊于魔族恐怖的忍受力。
身上钉着五、六支箭矢,被箭矢完全穿透了肉体的魔族,居然仍旧能够既迅速又敏捷的行动,这让众人无比震惊的同时,更增添了心中的恐惧。
第二波的射击紧接而至,轻型弩箭几乎连续不断的进行发射,而重型弩箭则早已经成为攻击的主力,每一次发射,都能够给那个魔族增添新的伤痕。()
虽然拼命的进攻,但是人们心中的恐惧感却一直在增加。
只见那个身上cha满箭支的魔族居然仍旧在顽强抵抗,它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慢,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别墅里面的人们感到害怕不已。
那个魔族显然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闯入别墅,它反身向森林奔逃,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长串血迹。
正当那个魔族快要接近森林边缘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森林中闯出了三十多匹坐骑。
那正是哈里恩从小镇上调来的重装骑士。
这些重装骑士身上披着厚厚的闪亮铠甲,甚至连战马都包裹在钉着金属甲片的棉袍之中。
重装骑士同样手握重型军用弩,他们发射的箭矢,比汉摩伯爵他们手中的武器更加具有杀伤力。
那个魔族受到了致命的袭击,它的手臂难以挡住来自侧面的箭矢。
当箭矢刺穿那个魔族的胸膛时,魔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嚎声,这凄惨的嚎叫让所有的人明白,魔族原来也是知道疼痛的生物。
这种认知,让所有人都变得勇敢了起来。
那只受伤的魔族,显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逃脱不了,它像是发了疯一般地冲向骑士们。
致命的弩箭数度穿透了它的胸膛。
但是那只受伤的魔族,却犹如一只敏捷而迅速的豹子一般接近过来。
当那些骑士们,发现他们离这只疯狂的魔族太近了的时候,死亡已降临到了他们的身上。
那个魔族化作了来自地狱的死神,将骑士们从马上拉扯下来。
虽然,它的利爪并不能够穿透坚硬的铠甲,但是魔族很快地便发现,撕掉头颅和四肢同样能够致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一次是那些骑士们所发出的。
这个不死之身,令所有的骑士丧失了勇气。
地狱的景象在这人世间展现,到处是鲜血和痛苦扭动着的躯体,那个魔族显然还不能够分辨坐骑和骑士的区别。
几匹战马被拗断肢体,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在地上翻滚惨叫。
鲜血从伤口处喷洒了一地。
结束这一切的,是一支意外发射的弩箭。
没有人知道这支弩箭来自何方,是由谁所射出。
拇指粗的箭矢穿过了那个魔族的左耳,从右面的颅骨穿透出来。
鲜血和脑浆喷涌而出,那个魔族颓然倒地。
第二章逃难
靛蓝色的皮肤上面布满了一圈圈的黑色花纹,那些花纹不知道是天生而成的,还是刺青,那些花纹很有规则,或者是一个独立的圆圈之中交错着几条直线,或者是圆圈里面套着其他圆圈。
在圆圈边缘总是点缀着特殊的纹样,所有的这一切看上去,都不像是天然的产物。
系密特自己也曾经猎杀过几头猞猁和山猫,别墅里面更是挂满了豹子和老虎的皮毛(那是姑丈的得意之作)。
但是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身上的花纹,是和这个魔族一模一样的。
小系密特始终不能够忘记,当他触摸到那个死去的魔族时所感受到的,竟然和他抚摸自己皮肤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满地流淌的鲜血,同样令他分辨不出是魔族留下的,还是那些牺牲的骑士们所留下的。
魔族那张靛蓝色的脸,始终在系密特的脑子里面,挥之不去。
除了颜色之外,它的面容和人没有什么两样,如果一定要说有不一样的地方的话,那就是魔族生长着一嘴尖利的牙齿,就像是森林中的那些猛兽一般。
魔族也没有任何毛发,眉毛和眼睫毛全都不存在,而那个光头更是一毛不长。
和森林中的生物一样,魔族并不穿着衣物。
这让系密特感到很不可思议,无论是书本上,还是传说中,魔族都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但是,为什么它们不和人类一样穿着衣物呢?
即便因为观念的不同,它们没有人类所具有的羞耻心或道德感之类的东西,御寒对于这些远比人类害怕寒冷的生物,同样也是有用的。如果穿上一件衣物,这些魔族的活动范围肯定更加遥远。
如果再加上铠甲和武器的话,这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生物,没有理由会被人类所打败。
而这个世界上到处充斥的,也绝对不会是人类,而是这种靛蓝色的生物。
第一次看到魔族的巨大震撼,使得系密特的心灵久久不能得到平息。
那是一种多么恐怖的生物,怪不得它被称作人类最大的梦魇之一。
远处的山丘之上烧着篝火,那是对死去的骑士们进行的哀悼。
火光映衬着昏黄的天空,好像天地都因为这场惨烈的战役而忧伤、哭泣。
奴仆们匆匆忙忙地准备行李,几十辆马车沿着大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
虽然魔族已经被杀死,危机已经过去,但是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数贵族,都打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再说。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将会回到这里,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
除了那些忙忙碌碌的奴仆之外,四周还布满着到处走来走去的骑士,他们是汉摩伯爵派来保护贵族们的。
虽然没有发现第二个魔族在附近出没,但是,恐慌早已经不胫而走,这些骑士们更大的作用,显然是为了给住在这里的人们心灵上的安宁。
系密特向自家的别墅走去,他出来的借口是向汉摩伯爵告别,回去之后,他还得接受长达一个月的禁足。
对于这个惩罚,系密特并不十分在意,因为旅行到姑丈的家乡昆斯坦郡,至少需要一个月。
姑丈给予自己的这个惩罚,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让姑姑解气。
虽然,小系密特自认没有做出什么冒险的举动,但是姑姑的愤怒是用不着任何理由的,因为对于冒险的认知,姑姑显然和自己完全相反。
姑丈虽然在认知上面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之上,但是这个软弱的家伙,总是屈服于姑姑的权威,每一次都选择了背叛自己。
在门廊前面,系密特看到姑姑和姑丈正和塞福利伯爵站在一起。
塞福利伯爵一家,将是自己旅行中的同伴,他们要去京城,因此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路途都将结伴而行。
在塞福利伯爵身边站着的,是他那位年轻的妻子。
系密特并不是很喜欢那位伯爵夫人,因为她说话有的时候很尖酸刻薄,只有姑姑能够忍受这种人,系密特很清楚,姑丈同样对那位伯爵夫人有不好的印象。
不过,系密特很喜欢伯爵夫人的那位小弟弟。
墨菲是他在这里最要好的伙伴,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年龄比较接近。
平时,小墨菲很听从他的命令,这让系密特很有自豪感。
系密特走上前去,和每一个人都打了一声招呼,现在他必须显得斯文乖巧才行。这是系密特早已经总结出来的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
“你们有没有按照汉摩伯爵的提议,用特殊的方法来矫正小系密特总是给人惹麻烦的坏习惯?”那位年轻而又清秀的伯爵夫人说道。
听到她这么一说,系密特更加不喜欢这位夫人了,不过,他绝对不会在脸上显露出来,因为,那将会招致严厉的惩罚。
系密特低下头,他很清楚,这是现在最好的应付办法。
让他感到生气的,是小墨菲在那里朝着自己不怀好意地嘻嘻直笑。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我和我妻子认为,在即将要进行长途旅行的时候,保持身体健康强壮是最重要的。”正如系密特所想的那样,姑丈为他解了围。
“对了,你们已经收拾得怎么样了?”塞福利伯爵将话题引到这个众人关心的话题上,显然,他希望这是一场愉快的旅行。
一个愉快的旅行,就必须要有一个愉快的开头。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反正到了秋季,如果没有再发现魔族的踪影的话,我们还会回来,因此,很多东西就用不着带走了,你们呢?”姑丈说道。
没有等丈夫接口,那位伯爵夫人便抢先说道:“今年我们可能不会回到这里来,因为,我的父亲打算秋季就将小墨菲送到古里尔可夫去,他和我一样,不希望小墨菲变成胆大妄为不服管教的孩子,小墨菲将在圣西罗修道院中接受两年神职人员教育,虽然,小墨菲将来绝对不会成为牧师,但是,这两年的时间将会让他一生受益无穷。”
“您知道,很多大人物从小就是在教会学院和修道院中度过的,父亲大人现在很后悔没有早一点让小墨菲接受正规教育。虽然,父亲和我都很爱小墨菲,但是,我们不可能给小墨菲的人生任何有益的帮助。”
系密特听着那位伯爵夫人滔滔不绝的话语,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瞪着原本正在嘲笑他的小墨菲。
而现在再也笑不出来的,显然是小墨菲本人。
在森林,在奥尔麦的生活,确实快乐极了,他可不想到没有自由的古里尔可夫去。
“你和你父亲真是考虑周到,那么你们这次去京城想必不是为了久住。”姑姑问道。
“是的,教会无疑能够将小墨菲教育成为充满智慧和文化的学者,不过,只有这些也是不够的,有些从教会学校出来的人虽然满脑子学问,但是却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一次到京城去,就是为了让墨菲增长见识,同时,也让他接触一些上流社会中和他身分、地位、年龄相当的朋友。”那位伯爵夫人说道。
当众人说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之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因为刚刚发生过那场可怕的事情,因此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这声尖叫声让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
大家四下张望起来,想要找到发出尖叫的人。
突然之间又是一阵尖声厉叫,然后人们开始盲目地骚动起来,有些人钻进了屋子,有些人向马车奔去,更有一些人打算跑进森林。
每一个慌乱失措的人都抬头看着远方,好像那里有什么恐怖的景象一般。
小系密特和他的一家人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因为房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于是小系密特跑到空地之上,向那引起众人恐慌的方向眺望,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现在他的眼前。
空中飘浮着九个巨大的椭圆状球体。
这种突如其来的怪东西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恐惧,人们之所以慌乱不堪的原因,是在这些圆球的底下,吊挂着十几个和那个被杀死的魔族一样,靛蓝色的可怕生物。
九个圆球中有七个还没有靠近这里,正在缓慢地飘浮过来,但是另外两个已经离得很近了,其中一个在森林边缘的地方停了下来。
魔族从半空之上往下跳。
落地之后,这些可怕的生物向四面八方散开。
还没有等系密特看清楚,这些魔族是怎样进行杀戮的时候,他便感到有人拽着他的衣服,跌跌撞撞地朝着马车跑去,系密特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拉着自己的是姑丈。
而姑丈的另一只手抱住了姑姑的腰。
姑姑虽然也同样在努力奔跑,但是没有姑丈的扶持,恐怕她根本无法支撑住身体。
道路上面一片混乱,马车拥挤在一起,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杀戮场。
因为,惨叫声已经在他们身后响起。
那凄惨的嚎叫和绝望的呻吟,盖过了惊惶失措的女人们的声音。
突然,一辆马车向他们笔直地驶了过来。
让系密特感到欣慰的是,驾车的是姑丈家的奴仆领班。
“主人,快点上车,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这个忠诚的仆人高声叫道。
姑丈二话没说,拉开车门将妻子塞了进去。
系密特一个纵身跳上了车夫的位置。
姑丈原本想要拉他下来,但是看到系密特正从行李架上,将平时使用的重型弓弩取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虽然白天的那场战役早已经表明,重型弩箭对于那些生命力特别顽强的魔族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有一件武器防身总是好的。
接过系密特递下来的弓弩和箭矢,博罗伯爵一把将系密特从马车顶上抱了下来,扔进马车里面,他不希望在这个紧急关头,给这个喜欢冒险的小家伙找到表现自我的机会,那将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瓦克力,大道上面还能够通行吗?”姑丈焦急地询问着情况问道。
“老爷,看来不行,我们只能够冒险从山坡上绕过去了。”瓦克力回答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那就只能冒一次险了,小心不要翻车。”博罗伯爵吩咐道。
马车开始行驶起来,不过沿着山坡行驶,要冒着极大的翻车的风险,博罗伯爵指挥着妻子和小系密特靠向车厢的一边,用来平衡已经明显变得倾斜的车厢。
越来越多的马车驶上斜坡,显然大多数人都发现,想要从大道上通行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车辆翻倒的声音不绝于耳,混杂在那凄惨的惨叫声中,更加令人感到心惊胆寒。
“主人,主人,不要扔下我。”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系密特靠近窗口一看,只见自己的贴身女仆雪娜,正跟在马车后面疯狂的奔跑。
“是雪娜,我们可以停下来让她上马车吗?”系密特问道。
“雪娜会没事的。”姑丈安慰道,但是看他的神情,系密特知道这是违心之言。
系密特从窗口探出头去,悲伤地看着渐渐跟不上马车的雪娜,看着雪娜倒在地上,脸上满是企盼的神情。
虽然渐渐远去,系密特再也看不清雪娜的身影,但是系密特能够感受到雪娜的怨恨和悲伤。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向雪娜保证过,会永远照顾她,爱护她。
现在,他居然抛弃了她。
虽然这是不得已的情况,虽然他确实很无奈,但是系密特的心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歉疚和痛苦。
博罗伯爵显然从系密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事情。
也许,系密特并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年幼,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了。
毕竟,他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也曾经有过和贴身女仆之间的美好回忆。
只不过,他和女仆之间的分手,是在他长大并且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以及什么是对于爱情的承诺之后的事情,因此,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过内疚,但是,博罗伯爵很清楚系密特的心中并不好受。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博罗伯爵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让一家人从这场可怕的浩劫之中逃出生天。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有一艘魔族的飞船缓缓地飘到了众人的头顶上。
刚才在地面上看的时候,只觉得这种庞然大物行动迟缓,但是等它到了头顶上的时候,他才真正发现,魔族飞船的行进速度并不比马车慢多少。
浑身靛蓝色的魔族,一个个从飞船上面跳落下来,这些可怕的生物掉落到地面上,立刻引起了一阵恐慌,几辆马车相互碰撞在一起,车轮飞了起来,滚到了很远的地方,车厢沿着斜坡翻滚着,最终变成了碎片。
幸运地躲过了这场劫难的人们,再一次面临着可怕魔族的威胁。
这些靛蓝色的生物,每一次挥动手臂,就可以夺取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惨叫声此起彼落在耳边回响着,特别是那拥挤成一团的马车。
这些显然已经是无望逃脱的人们,被关在犹如牢笼一般的马车车厢之中,他们的心中想必充满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及生存的绝望,虽然并没有感受到加诸于肉体的痛苦,但是绝望和恐惧,却正在吞噬着他们的灵魂。
这些人在绝望中嚎叫,在恐惧中痛苦。
那是真正的地狱,因为被关在里面的,都是没有希望、没有明天的人们,只不过一个有生命,另外一个没有生命。
不过,这一点区别很快就要被彻底抹煞了,因为他们已经落在了魔族的手中。
那些还有一丝希望的人们,驾着马车飞快地奔逃,所有人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杀戮场。
那空中飘浮着的飞船在地上投射下的巨大的阴影,对于慌乱逃跑的人们来说,无疑就像是正在渐渐张开大门的地狱入口。
背后传来的凄惨哭声和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使得那些逃跑的人们,情不自禁地用手中的马鞭疯狂抽打着拉车的马匹。
但是速度的加快,对于逃离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益处。马车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控制不住平衡而翻车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在系密特他们的前面。
“瓦克力,不要慌张,别赶得太快。”博罗伯爵吩咐道。
“明白了,老爷。”瓦克力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前面一连串的翻车,使得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就在瓦克力答话的时候,前面不远处又有一辆马车,显然已经快要翻过来了。
马车里面传出了一片惊呼之声。
系密特感到身体猛地向前冲去,显然是瓦克力为了避免和那辆马车相撞,紧急地煞住了马车。
只听见“咔嚓”一声,前面的马车左侧前部的车轮飞了出去,紧接着马车就一头栽倒在山坡之上,车轴在松软的草坪之上,深深地犁出了一条很宽的沟壑。
因为受不了这剧烈的冲击,那精巧而又脆弱的拖挂轴断裂了,原本拉着马车狂奔的那四匹骏马,就像是脱缰野马一般地狂奔而去。
那个驾车的车夫被抛出去很远,落地的时候,系密特甚至能够听到他骨头折断碎裂的声音。
突然之间,车门被打了开来,从破碎的马车之中,一位胆战心惊、无助地哭喊着的女人,艰难地爬了出来。
系密特认得她是伊尔维伯爵夫人。
让系密特感到惊奇的是,姑丈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只见他扶起那位因为惊吓和悲伤而根本站不直身体的女士,迅速将她抱到车上,紧接着再一次跑到那辆倾侧的马车边上。
系密特趁着姑姑正将伊尔维伯爵夫人拉上马车,无暇顾及他的空档,飞快地钻出马车来到姑丈的身边。
透过那破碎的窗架,系密特看到了凄惨的一幕。
伊尔维伯爵显然是靠着倾侧的那一边坐的,他的半边脸孔还算完整,另外半边脸已经完全被撕去了面皮,血红的肌肉混杂着泥土和一点点青草,样子非常恐怖。
在伊尔维伯爵的怀里,抱着他那刚满五个月的宝宝。
小家伙竟然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惊呆了,还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经遭遇到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小家伙竟然没有哭号。
博罗伯爵一把将小宝宝抱到怀里,然后转过身来,拉着系密特回到了车上。
一离开父亲的怀抱,那个小婴儿便开始啼哭起来,但现在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去管他。
马车继续驶动,车上有一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和一个同样扯开嗓子哭喊着的婴儿。
因为这一整天下来,受到了一连串的打击,玲娣的神经原本就已经到了忍受的边缘,她禁不住默默地哭泣了起来。
博罗伯爵和系密特可没有时间为这些死去的人进行哀悼,他们两个人的手中都紧紧握着弩箭,一同看着窗外。
因为刚才的耽误,魔族的飞船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但是那一连串的翻车,又使得瓦克力不敢将马车驾驶得太快。
突然间,一个魔族从空中跳了下来,不过它并没有落在系密特他们这辆马车旁边,而是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遭了殃。
那个魔族扬起手来一记横扫,厚厚的,用坚硬的杉木板制造的马车车厢,化作破碎的木片漫天飞舞,惨叫声随之而起。
这惨叫声让博罗伯爵义愤填膺,他从马车中探出身体,向那个魔族发射了一箭。
因为有了白天的教训,因此他很清楚,对于这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怪物来说,什么地方才是它们致命的部位。
致命的弩箭穿透了魔族的后脑,强大的力量,甚至带着那魔族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博罗伯爵并不关心那个魔族死了没有,他用脚蹬住重弩前面的脚环,双手扳住弩弦,将弩重新张开。
还没等他扣上弩箭并将弩弓举到能够发射的位置,空中又掉落下一个魔族,这个魔族好像要为同伴报仇一般,径直向博罗伯爵的马车落了下来。
但是,那个魔族绝对没有想到,等待着它的却是另外一支强劲无比的箭矢。
身在空中的它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只能用小腿去格挡。
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平地上进行的话,系密特手中的重弩显然并不会对那个魔族产生多少伤害。
但是从空中往下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箭矢穿透了那个魔族的小腿,并且使得这个可怕的生物失去了平衡。
那个魔物在空中翻滚了下来,摔落在地上平躺着不动。
所有的人都能够清楚地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嚎之声。
那非人的惨叫声,让系密特浑身一阵颤抖。
这时候,博罗伯爵已经准备好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他将弩弓指向窗外,等待着魔族发出再一次的袭击。
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魔族不知道是因为并不希望再增加己方的损失,还是认为那些无助地等待死亡的人们才是更好的攻击目标,这些魔族并没有再一次对博罗伯爵的马车发动进攻。
翻过最后一道丘陵,马车驶上了平坦的大道。
博罗伯爵并不敢放松警惕,他仍旧将重弩指向窗外。
另一边的守护者是系密特。
在此时此地,他感到自己似乎是所有人的保护者。
他是个英雄,一个对抗魔族的英雄,就像吟游诗人们经常吟诵的那些古代传奇中的英雄一样。
而且,他的丰功伟绩是实实在在的,他亲手杀死了一个魔族。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大道之上,身后远方仍旧传来惨叫之声,能够幸运地从这可怕的杀戮场中逃脱的人,实在是很少。
系密特只看到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在跟随着他们。
虽然从死亡中逃脱出来,但是马车之上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起来,那位伊尔维夫人已经停止了悲伤的哭泣,她显然因为极度的惊吓再加上恐惧和悲伤,透支了大量的体力。
伊尔维夫人倒在玲娣的怀里沉沉睡去。
那个小婴儿仍旧发出了震耳的哭喊声,他还没有理智到懂得控制情绪。
系密特只能够坐在那里,忍受着小婴儿所发出的那些无意义的噪音。
和所有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样,姑姑用左手挡住自己的脸,但是系密特清楚地看到,泪珠从她的手掌边缘掉落下来。
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
瓦克力驾着马车沿着道路狂奔,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是魔族大入侵吗?”系密特轻声问道。
他询问的对象当然是他的姑丈,姑姑和那位伯爵夫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而那个小婴儿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没有办法表达出来。
“但愿不是这样,可惜从现在的状况看来,确实是魔族入侵。”博罗伯爵语气低沉。
“我们最终能够存活下来吗?上一次的魔族入侵,大陆上死亡了三分之一的人类,毁灭了二十几个国家,强大的埃耳勒丝帝国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就是因为这场魔族入侵而宣告灭亡,我们能够幸免于难吗?”系密特继续问道。
显然他并不知道,现在不是他显示自己学识的时候。
这番话对于柔弱女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刺激,姑姑忍不住浑身颤抖,哭出声音来,对于一个刚刚经历了这样一场噩梦般的杀戮的人来说,这番话等于是明确地告诉她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而且更加可怕的噩梦还在后面,怎能不令她感到恐惧和悲伤?
博罗伯爵狠狠地瞪了系密特一眼,在他看来,小系密特有的时候确实很会捣乱,现在这个时候,对于自己的妻子来说,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恫吓。
“放心好了,我们已经知道那些魔族最害怕寒冷,而且已经知道,头部是它们致命的弱点,系密特,你别忘了,埃耳勒丝帝国用短剑和长矛来对抗这些魔族,而现在,连你都能够用重弩杀死魔族。”博罗伯爵说道,他这番话自然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妻子。
“如果,奥尔麦有圣堂武士就好了。”系密特长叹了一声说道。
“只要消息一传到京城里面,陛下一定会派遣圣堂武士和魔法师赶到这里的,现在魔族出现的数量还不是很多,整个魔族并没有完全进入复苏期,圣堂武士肯定可以将这些魔族彻底消灭。”博罗伯爵的这番话,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没有大队人马的支援,国王陛下绝对不会派遣极为珍贵的圣堂武士和魔法师参战的。
而奥尔麦四周全是森林,部队的调动异常困难,从最近的特赖维恩堡到这里,都要绕上一个大圈,连乘坐马车都要走整整三天时间。
虽然博罗伯爵脑中这样想,但是对于系密特,他绝对不会这样说,刚才那番话,原本就是骗骗小孩子的事情。
系密特显然没有超出姑丈的预料之外,他很兴奋地在脑子里面,勾勒出一幅人类魔法师和圣堂武士联手消灭魔族的景象。
魔法师用神奇的魔法,将大队的圣堂武士传送到了奥尔麦。
对于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刚才那番景象再次重演,只不过这一次,手足无措的一方换成了那些魔族。
能武士放出他们致命的能量,将成片成片的魔族化成了一堆焦炭。
而力武士矫捷的身姿穿梭于魔族中间,一边保护着自己的同伴,一边将魔族劈成两半。
魔法师则在空中施展各种神奇莫测的魔法,让那些仍旧在顽抗的魔族完全丧失力量。
系密特好像已经看到了这令人兴奋的一幕,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马车继续行驶在森林中的大道上,两旁的树木纷纷向后掠去。
夜色渐渐昏暗下来,前面的道路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但是瓦克力并不敢稍作停留。
坐着飞船在天空中飞翔的魔族,是不会受到地形的限制的,想要穿越这莽莽的大森林,对于魔族来说,是再容易也不过了。
借着幽暗的月色,马车稍稍减慢速度,仍旧继续前进。
系密特已经看不见窗外的景色了,四周到处黑漆漆一片,两旁高耸的树木,将光线完全阻挡住了。
除非将头伸出窗外,才能够看到头顶上那微微露出星光的一片窄窄的天空,想必正是这一线的天际,才使得瓦克力能够找到前进的道路。
系密特虽然胆大,但是他也不敢长时间将脑袋伸出窗外。
黑夜之中,谁知道路边会不会长出一棵小树?
刚刚从危机中逃生,系密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糊里糊涂地送掉了性命。
坐在马车里面,系密特只能够靠感觉知道马车刚刚翻过一道山岗,并且转过一个岔道。
车厢里面同样漆黑一片,只能够听到轻微而又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一阵阵抽泣的声音。
当马车刚刚走下一道斜坡,还行不多远的时候,系密特感到瓦克力煞住了马车。
“瓦克力,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博罗伯爵敲了敲马车前部的隔板问道。
“老爷,前面有人,好像也是刚才逃出来的哪位老爷,他们生了一堆篝火,看来他们带着打火石,我想去跟他们借一块,或者借一根火把,以便赶路的时候能够看得见道路,天越来越黑了,我怕发生危险。”瓦克力回答道。
“我们过去看看吧,既然互相都认识,又一起幸运地逃脱出来,如果能够结伴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说着,博罗伯爵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黑暗之中,姑姑不可能限制自己的行动,系密特轻手轻脚地从马车上下来。
远处果然有一堆篝火。
在这漆黑一片的森林里面,这堆篝火是那样的刺眼。
系密特在一时之间,感到自己难以适应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视力才恢复正常。
只见在篝火旁边围着一圈人,大约六、七个。
那些人发现陌生人的出现,出于警惕和恐慌,其中有两个人举起手中的武器,正指着自己这一边。
“撒丁,是你吗?很高兴见到你平安无事。”姑丈充满欢喜的声音打消了对方的顾虑。
其中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同时伸出了一只手,将身边另外一个人指着自己这个方向的弩弓压低下去。
“文思顿,能够看到你平安的逃脱出来,真是太高兴了。”那个人走上前来,和博罗伯爵拥抱在一起。
“让小系密特和玲娣一起到这里吧,我们正在商量,怎样从那些该死的魔族手中逃脱出去。晚上赶夜路,可不轻松。”那个人一把将博罗伯爵拉过去说道。
“你有什么建议吗?”博罗伯爵询问道。
“我们在等后面逃出来的人,打算集合大家一起逃跑,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的力量都是难能可贵的。”撒丁拍了拍博罗伯爵的肩头说道。
系密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篝火边的一个树墩上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原本就是让旅行者休息的所在,因此旁边围着一圈这样的树墩。
过了一会儿,瓦克力也从马车上下来,他远远地在最外围的树墩上坐了下来。
“博罗伯爵,知道您一家平安,我很高兴。”撒丁身边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博罗伯爵打了个招呼。
“西赛流子爵,您和您的夫人同样没事,真是太好了。”姑丈语气中的欢喜,显然要比那位西赛流子爵要浓重得多。
那位西赛流子爵身边坐着的一位极为年轻的女郎,向博罗伯爵点了点头,做为感谢。
“文思顿,你知道在你后面还有人逃出来吗?”撒丁问道。
“还有一辆马车,不过再后面有没有幸运的逃生者,就很难说了,因为从空中那艘飞船上下来的魔族,差一点将我们一家人送进了地狱。”博罗伯爵说道。
“喔,真是惊险,你们是怎样逃脱的呢?”撒丁好奇地问道。
“那个魔族被系密特干掉了,这也让我们又知道了魔族的一个弱点,如果它们从空中跳落下来的话,在半空中对它们进行狙击,对于它们有着致命的伤害。”
“那个魔族失去了平衡,摔到地上就立刻死了。”博罗伯爵说道。
“喔,难以想象,小系密特绝对是英雄,他至少为那些不幸的死难者,小小地报了一些仇。”撒丁惊讶地说道,不过他语气中那夸张的成分,让系密特有些不满,这让系密特感到他是在哄孩子。
正当他们说着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赶车的车夫,显然也看到了那堆篝火,他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那位西赛流子爵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弩箭,他显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过了一会儿,从那辆马车上走过一个人来,苍老的面容中显露出悲伤和愤怒。
撒丁和博罗伯爵自然知道,对这位老者不能够胡乱地开口。
“莱贝尔子爵,很高兴见到您,我们想问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您的后面还有没有幸运的逃生者?”撒丁问道。
那个老者脸上抽动了两下,然后说道:“没有了,全死了,不可能再有人能够逃生。我可以活着逃出来,还得感谢博罗伯爵,应该是你杀死了那两个魔族吧。”
“不过,在我身后的人,都被那些魔族拦截了下来……”老者说到这里,突然之间跪倒在地痛哭了起来:“其中还有我的儿子和媳妇,以及他们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
他的哭声是那样悲伤,甚至引得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轻声地抽泣起来。
系密特很清楚,这位子爵夫人之所以哭泣的理由,和姑姑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出于女性的同情而已,并不是因为她有亲人遭到了不幸。
幸好,在这位年轻的夫人身边,有撒丁的妻子在照料着。
这位略微显得有些苍老的女人,安慰着这个刚刚经过磨难、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女人。
至于莱贝尔子爵,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地发泄一番,将悲伤积压在心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文思顿,看来我们可以考虑怎样逃亡了。”撒丁示意妻子,要小心地照看老迈的莱贝尔子爵。
事实上,莱贝尔子爵的身边,早已经有匆匆赶过来的女儿在照顾着,只不过,这位小姐本人,也正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之中。
撒丁将博罗伯爵拉到一边,西赛流子爵自然也是商谈逃亡计画的一员。
这原本并不关系密特的事情,但是系密特自认为成功杀死了一个魔族的他,绝对比除了姑丈之外的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参加讨论,因此,他也跟着凑了过去。
“文思顿,你怎么杀死两个魔族的?”撒丁问道。
“刚才已经告诉你了,系密特在半空中射下来一个,另一个被我射中头部。对于那些怪物来说,只有头部,是唯一能够使之致命的部位,而且最好使用重弩射击,那些魔族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博罗伯爵解释道。
“你手上还有重型弩弓吗?我和西赛流子爵用的都是轻型的家伙。”撒丁问道。
“还有一把。等到莱贝尔子爵平静下来之后,倒是可以问问他,莱贝尔子爵同样喜欢使用重弩。”博罗伯爵说道。
“不用这样麻烦了,我用重弩射不准目标。”西赛流子爵微微有些尴尬的说道。
“撒丁,你打算怎么逃亡?”博罗伯爵问道。
“西赛流子爵带出来两个仆人,我和我的仆人玛尔寇轮流驾车,这样白天晚上都可以前进,我们的妻子和孩子们就让他们集中在后面几辆车上面,前面的马车空出来,用来探路。西赛流子爵的那辆马车最为轻便,万一翻车,只要两个人就能够将它翻转过来。”撒丁将脑子里面早已经酝酿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主意,行李也可以搬到后面去,这样就可以更加轻便一点。”
博罗伯爵提出进一步的建议:“西赛流子爵的马车上可以增派两个车夫负责探路,其他的马车点起火把,以便能够看见前面的车辆。”
“我的车上那些没有必要的装饰品也可以拆掉,顶上的行李架子加上那个铁笼子,也有一些重量,将他们扔掉,可以轻便许多。”西赛流子爵在一边cha嘴道。
听到这位子爵先生如此一说,众人对他顿时产生了好感,这位和大家没有多少交往的子爵,倒是一个为人和善大方的人物。
商量妥当,众人立刻动手,那些仆人们被召集起来,主意是撒丁提出的,自然由他来发号施令。
行李迅速的被集中在了博罗伯爵和莱贝尔子爵的马车上面。
西赛流子爵夫妻和系密特他们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因为所有人中最需要照顾的便是莱贝尔子爵,因此撒丁和他的妻子坐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之中。
车厢之中总算有了光亮,瓦克力从别的车夫那里拿来了火石,熊熊的火把点燃在马车前方,照耀着前进的道路,同时也为后面的马车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马车缓缓前进,灯火摇曳。
博罗伯爵将油灯的灯光调到最小,然后靠在座椅上面沉沉睡去。
系密特也感到困倦了,他将弩弓的弓弦松开之后,趴在窗口睡着了。
平时寂静无声的林中小路,响起了一串急促的马蹄之声,车轮迅速地辗过那肥沃的黑色土壤。
火光犹如一串项链中的四颗珍珠,中间隔开固定的距离,沿着漆黑的林间小路往前飞驰。
那黯淡的火把,在这黑暗的森林深处却显得那样明亮,最前面的那辆马车扎着五六根火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两个仆人坐在车夫位置上,其中的一个手中紧紧地握住缰绳,控制着马车前进的方向,另外一个车夫提着长鞭,时而吆喝一声,让马尽量快跑。
其他马车跟在他们的身后,前方的火光成为了指引他们前进的标记,用不着费力在这莽莽森林之中找寻道路,那些马车奔跑起来颇为迅速。
森林里面一片宁静,只有那急促的马蹄之声,和时而传来的马鞭抽打的声音。
系密特是被早晨清新的风吹醒的,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马车的窗户。
点了一夜的油灯早已经熄灭,但是车厢里面仍旧能够闻到浓浓的灯油味道。
清醒过来,系密特四下张望了一下。
姑丈早已经不知踪影,显然,他是去换瓦克力的班了。
那位西赛流子爵同样不在这里,也许,他同样去替换了哪一个辛苦了一整夜的车夫。
在这个非常时刻,没有人会计较由谁给谁驾车,体面和尊严远没有活命来得重要。
清晨有节奏的马蹄声惊起了一片片飞鸟,显然这些小生灵绝对没有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打搅它们。
从窗口刮进来的风,将马车里面污浊的空气抽离出去,换上带有青草和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
太阳已经升起,但是,还没有在人们的视野中出现。
阳光将天空映照得一片洁白。
系密特突然之间意识到车上只有他一个男子,他紧了紧手中的重弩,再一次将弓弦搭上,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将箭矢扣上弩槽,不过,等到要射击时再准备箭矢,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系密特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窗外的世界,这里显然已经离奥尔麦有一段距离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那些驾着飞船的魔族是否能够追上他们,但是离开那恐怖的杀戮场一段距离,总算使得车上的那些女士们的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姑姑的脸色总算有些红润了起来,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的精神状态也很不错,她甚至有心情欣赏窗外的景色了。
系密特看到她的眼珠子在随着景色的变更而活动,显然并不是心不在焉地呆呆发楞。
只有那位伊尔维伯爵夫人仍旧沉浸在悲哀之中,但是看到她深情地抱着那个小婴儿,至少系密特很放心,这位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不至于作出傻事来。
静静地坐在马车里面,没有任何人发出声息。
系密特感到这种气氛简直是可怕极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希望能够爬到马车顶上,和文思顿姑丈一起赶马车。
文思顿即便不会和自己说话,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闷而又压抑。
系密特甚至愿意换到原本撒丁他们乘坐的那第二辆马车里面去,虽然现在这辆马车,已经成为那些奴仆们集中休息的地方。
即便面对那些打着呼噜,熟睡着的奴仆们,也好过面对这些沉闷得满怀悲伤的女人们。
系密特将头转向窗外,极力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色上面。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远处传来了淙淙的流水之声。
流经奥尔麦的河流只有一条,那就是奥尔麦丝河,传说中奥尔麦丝是奥尔麦的妻子,原本的奥尔麦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奥尔麦从遥远的南方拐骗了海神众多的女儿之一。
从此,这位海神之女,便定居在广袤的奥尔麦的土地上,生命开始在奥尔麦的土地上面绵延生长,那众多的树木,那成片的森林,就是奥尔麦和奥尔麦丝的子女。
从某种意义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面的人们,同样是奥尔麦和奥尔麦丝的子女。
只是不知道那些魔族又算是什么?是寄生虫还是具有叛逆性格的忤逆之子?
能够听到水声,便意味着河水离开这里并不远,果然,还没有等到太阳升到头顶,以秀丽文静著称的奥尔麦丝,便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虽然大家急着赶路,但是只要是人就必须休息,再加上那些拉车的马匹也需要饮水。
撒丁停下马车和后面的人商量了一下之后,众人便驾着马车向河边走去。
离开林间小道,树木就变得茂密,天空被密密麻麻地枝叶笼罩住,几乎不露出一丝空隙。
将马车停放在大树底下,仆人们解下套车的索绊,并且牵着马儿到下游去饮水。
夫人们聚拢在一起,做着一些不方便有男士们在场的修整。
包括系密特在内的男士们,沿着奥尔麦丝河向下游走去。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今天晚上就可以赶到特赖维恩,我们连夜兼程,因此整整提前了一天的时间。”撒丁好像稍稍显得有些轻松起来。
“到了特赖维恩之后呢?”博罗伯爵问道。
“之后?我要回我的故乡丘斯仑郡,西赛流子爵,你呢?”撒丁问道。
“我要回瑟恩思,我在那里工作。”西赛流子爵回答道。
“喔,不错的地方,那里的海滩闻名全国。”撒丁笑着说道。
“除了海滩之外,还有山脉,我们那里的山脉景色同样很美丽,你可以欣赏到山间的日出和海边的日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西赛流子爵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说道。
“你为什么到奥尔麦来?”系密特问道。
“我是陪伴妻子来这里打猎的。”西赛流子爵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答案,显然大大地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
“喜欢打猎的是你的妻子?”系密特追问道。
博罗伯爵虽然感到系密特这样追问别人的隐私,实在不太礼貌,不过对于这件事情的答案,他同样也很有兴趣知道,因此他也没有阻止。
“我——我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对于伤害那些小生物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的妻子从小由她的叔叔养大,她叔叔在世的时候,是个极为喜欢打猎的人,我的妻子从她的养育者那里继承了这项爱好。”
“事实上,我家里的那些打猎用具,都是那位叔父大人留下的遗产。”西赛流子爵解释道,显然,出于对从小所受教育的自豪,这位子爵大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一丝尴尬。
“您在瑟恩思是从事什么工作的?能够告诉我们吗?”博罗伯爵问道。
“我为国王陛下经营在瑟恩思的投资,也就是为那些外国商人兑换钱币。”西赛流子爵说道。
“喔,很复杂的一项工作,听说,做这种工作需要特殊的才能,和对于数字的灵敏掌握。像我就作不到,我连算帐都嫌麻烦。”撒丁自我解嘲道。
“莫莱而伯爵,您过奖了,实际上,这份工作相当枯燥,只要为人本分,就完全可以做好,之所以说需要对于数字的灵敏掌握,是因为经验丰富的人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从这份工作中获取丰厚的报酬,只需要熟悉各个国家最新的货币兑换比率,再加上手中拥有一定数量的外国货币就可以了。”
“而兑换所可以最先知道每个国家的兑换比率,至少比那些商人们要早三天。”西赛流子爵对于他的工作倒是直言不讳。
西赛流子爵的诚恳,让其他的人全都颇有好感,四个人越谈越起劲。
一边走一边交谈,四个人爬上了一座小山丘,原本按照计画他们早就应该上路了,但是因为谈兴正浓,再加上离开奥尔麦已经有一段路程了,三个人最终决定再休息半个小时,让马匹养足精神,等一下好一口气跑到特赖维恩。
但是,当四个人爬上山丘极目远眺,远方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只见远处的森林上空,有众多黑点正擦着树冠的顶端向东南驶去。
这些黑点虽然看上去行动迟缓,但是空中没有任何地形的阻挡,笔直的航线,为它们节省了很多时间。
包括系密特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那些魔族飞船所要到达的目标,就是他们正要前往的特赖维恩。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些魔族飞船具体的数量,但是他们至少知道一件事情,通往特赖维恩的道路断绝了。
除了特赖维恩之外,确实还有其他道路通往各自的故乡,但是,现在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前方一定是安全的。
看着这黑压压如同蝗虫一般的魔族飞船,看着那缓缓掠过树梢,毫不停留地笔直前进的魔族大军,系密特终于知道,那曾经辉煌灿烂、雄伟壮丽的文明古国,为什么会毁灭在这些魔族的手中。
第三章出走
一路行来,到处都是拖儿带女,神色匆忙的逃亡者。
那些有钱的商人们驾着平板马车,拖斗之上载着妻儿老小,每一个人的手中,都紧紧地抱着他们的行李。
因为没有仆人为他们驾车,因此,坐在前面赶车的人总是衣着光鲜,他们是车夫中最为体面的一类人。
那些坐着马车的人们都是贵族。
从马车的款式和外表的美观程度,就能够大致看出,坐在马车之上的那些贵族们的爵位高低。
和系密特他们完全不同,这些贵族们拖家带口,仆从成群,因为他们并不是匆匆逃离家园,所以,这些贵族们甚至能够将他们的财产带着,因此在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后面,总是能够看到长长的装满东西的车队。
有些贵族,甚至将比较华贵漂亮的家具都一起带走。
而那满载物品的拖车,自然吸引着旁边行走在同一方向的逃亡者。
他们大多数,原本就是属于处于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
魔族的侵袭,逼得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而旅途的花费,又使得这些原本就没有多少身家的平民百姓们变成赤贫。
更何况,即便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想要生活下去也同样没有那么容易,有手艺或者身强力壮的人,还能够找到一个可以糊口的工作。
但是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等待着他们的,无疑便是悲惨的命运。
自从背井离乡以来,连续两三天的饥饿和劳顿,使得那些最不适合生存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虽然他们还没有死去,虽然可能只需要一块面包,就能够让他们恢复精神,重新上路,但是,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谁会在意这些人呢?
更何况,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再仁慈,心地再善良的圣者,也没有办法拯救这么多人脱离苦海。
而能够存活下来继续前进的人,都找到了在这个特殊时刻求生的方法。
他们所学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怎样躲过那些骑士们的监视,从有钱人和贵族的手中飞快地抢夺下一些东西。
任何东西都是好的,哪怕是一个抽屉,一张雕花座椅,都能够从附近的黑市商人那里换回一块珍贵的面包。
如果不在乎味道,而只是要填饱肚子的话,那些黑市商人还能够为他们提供足够应付两三倍路程的食物,当然这些廉价的食物,不可避免地有些发霉和变质,但是在这个人人饿着肚子的时候,那些发霉的面包,长虫子的烤饼,绝对都是最抢手的货物。
系密特透过车窗,望着窗外那纷乱的景象。
在不远处,一溜长长的车队,显然是属于哪个贵族所有。
很多人跟在车队旁边,眼睛紧紧地钉住那用油布盖住的马车,显然是在猜测着底下盖着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容易地被搬动。
这些人年幼的只有十二、三岁,而年长的人之中,同样也有为数众多的老者。
人群中甚至有不少女人,她们将头发盘起,袖管高高地撩着,露出了雪白的臂膀。
这些原本羞涩于裸露自己手臂的女人,之所以这样作,只不过是为了等一会儿抢到一样东西之后,能够迅速地逃离。
所有的人都紧紧地跟着马车,显然今天这个车队,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而晚上的食物,就着落在这些马车上面了。
不过,除了站在路旁远远地跟着之外,并没有一个人有靠近车队的意思。
他们在等待,等待那些虎视眈眈的护卫骑士们感到疲惫的时候,长时间的监视,总是会让这些骑士们精神疲劳的。
等待有其他的人率先动手,因为,第一个动手的人,总得冒巨大的风险。
等待焦躁不安的贵族老爷开始责骂那些护卫骑士,一直给那些骑士们打赏,以提高他们工作热情的贵族老爷并不是很多,而眼前的这个,就很明显的不是这样。
从马车里面已经不时地发出嘲讽的话语,和指桑骂槐的叱责之声,离和这些护卫骑士翻脸,恐怕没有多少的时间了。
唯一让这些紧紧跟随的掠夺者感到遗憾的是,马车上的货物明显得已经被人偷盗过,不知道还能够留下什么好东西。
不过,对于那紧紧缠住油布的粗麻绳,倒是没有任何人在意。
反正同伙之中,肯定有人带着快刀和利斧,砍断这些绳索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系密特坐在马车之中,静静地观赏着那即将发生的暴动,那位西赛流子爵夫人也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一切。
系密特很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系密特甚至感到比和姑姑在一起更加亲近。
不过,他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西赛流子爵夫人总是叫他小系密特,因为在他看来,西赛流子爵夫人顶多能够作他的姐姐,因为仅仅相差三岁的年纪,并不足以让她用小系密特来称呼自己。
系密特虽然并不指望,西赛流子爵夫人和她丈夫一样,称自己为塔特尼斯先生,但是她至少能够将那个“小”字去掉,他就很满意了。
“你看,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西赛流子爵夫人问道,她是唯一会和系密特谈论这种问题的人。
“坐在马车里面的那些人好像相当暴躁,看样子,他们已经将骑士们惹厌烦了,你应该看到,不少骑士跟在我们这几辆车旁边,我们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别人抢劫。”系密特说着自己的看法。
正当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谈论着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旁边那一溜车队领头的那辆马车之中,发出了一阵咒骂之声。
系密特和西赛流子爵夫人,连忙占据了马车靠这一边的窗口,他们伸出头往外张望。
只见为首那辆马车窗口,同样也有个人伸出头来,咒骂之声就是出自于他的嘴巴。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象,最近几天,他一定丢失了很多东西,因为他不但咒骂那些对他的车队虎视眈眈的平民们,更用恶毒的话语,咒骂着保护他的那些骑士。
系密特看着这个脸孔苍白,嘴角和眼角各长着一颗大黑痔,戴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假发套的家伙。
看着那张臃肿的脸和鼓鼓的眼囊,看着那张不停地喷发着恶毒语言的大嘴,以及那满口黄牙,系密特立刻将这个家伙,划归于橱柜形贵族的行列。
而且这个家伙,是那种最为低俗的橱柜形贵族,和他比起来,那位让系密特极为讨厌的塞福利伯爵夫人,还算是一个内在和外表稍微比较接近的化妆盒类的橱柜形贵族。
系密特很想知道,那个家伙脸上的那两颗痔是天生的,还是化妆化上去的。
至少,他知道自己哥哥嘴角上的那颗痔,是用黑豆沾上浆糊粘贴上去的,几年前有一次他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将掉落到餐盘之中的黑痔,当作芝麻吃了下去,记得那个笑话,曾经让自己愉快了很长一段时间。
正如系密特所预料的那样,这个愤怒的,滔滔不绝地咒骂着的贵族,将原本守护在他身旁的骑士们,全部驱赶到了系密特他们的马车旁边。
看到那些骑士和撒丁谈笑风生,那个“柜橱”甚至还迁怒于系密特他们一行,恶毒的语言向这里袭来,好像他要将这几天来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别人的身上。
让系密特感到有趣的是,他甚至将魔族的出现,也归罪于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姑丈的感觉是怎么样的,系密特并不知道,反正,车里面其他的人都毫不在意,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亲眼看到魔族肆意的杀戮,车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变得坚强了许多。
就像铁块通过锻造成为了钢铁一样,即便是那位失去了丈夫的伊尔维伯爵夫人都已经懂得,没有必要在自己和孩子同样面临危险的时候,对死者作出无谓的哀悼。
系密特原本打算用他手中的弩箭,在那个愤怒咒骂着的家伙的马车顶上,开一个小小的窟窿,他很有自信绝对不会误伤到任何人,马车车厢顶部的小角是绝佳的目标,因为顶上有行李架子挡住,因此绝对不用担心箭矢在穿透木板之后,再飞出去伤人。
而且射击那个角落,也绝对不用担心会伤害到马车里面的人。因为,那是一个任何人都构不到的死角。
但是他的企图,理所当然地被姑姑所阻止,而紧接而来的,便是姑姑那充满忧伤的训斥和责备,和往常一样,系密特的举动,被和他那位因为冒险而死去的父亲联想在一起。
这让系密特感到极为郁闷。
系密特低垂着头,听着姑姑的训斥,还是不得不向姑姑作出保证,至于保证的内容,早已经经过千锤百炼,对于其他人是否有效,系密特并不敢保证,但是对于姑姑绝对有效。
虽然,多年的经验使得他顺利地度过了难关,但是作为惩罚,姑姑将窗帘拉了下来。
听着窗外那咒骂声越来越响,突然之间,咒骂声变成了惊叫声。
那原本还满嘴喷发着毒液的家伙,现在用带着哭声的语调,请求骑士们帮助自己赶跑那些贱民。
祈求声、叱骂声此起彼落,但是这些声音,根本无法掩盖住那呼号着抢夺的声音。
桌椅板凳劈啪碰撞,更有马鞭挥舞、抽打在某一个可怜的掠夺者身上所发出的声响,当然,紧跟着的便是痛苦的哀嚎,因为受到抢劫的人,下手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嘈杂的声音一晃而过,时间极为短暂,因为这种抢劫,绝对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突如其来的抢劫,也突如其来的结束,除了那些不幸的躺在地上,没有逃脱的掠夺者之外,其他的人早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将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到附近的城镇去,每一个城镇,都有专门收购这些东西的黑市商人。
至于那些不幸被逮捕的人,他们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那位既悲伤又愤怒的贵族手中了。
系密特猜想,这些人恐怕不可能被幸运的赦免,他们的尸体十有八九会被悬挂在路旁的大树上面。
当然,如果被抓到的是个女人,那么她的命运如何,就完全看她的姿色怎么样了。
如果长得不错的话,那个贵族也许会将她当作发泄的工具,虽然,落到那些“橱柜”手中,活着仍旧极为辛苦,但是至少还能够活命。
但是,丑陋的女人就没有这个资本了,等待着她们的可能只是死亡。
对于这一切,系密特已经看惯了,事实上,在家乡的时候,他就看见过哥哥曾经绞死几个带头抗租的佃户。
马车继续前进,远远地仍旧能够听到那恶毒的咒骂声,因为财产被抢劫,那个受害者更加没有了顾虑,因此,他的咒骂加倍地恶毒。
随着这些咒骂声而来的,便是痛苦的哀嚎。
系密特曾经看到过那些吊在路边大树上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的手脚全都被打折,显然愤怒的失主,并不愿意用一根绳索就简简单单地让他们升上天堂。
那些惨叫声是那样响亮,以至于马车往前走了很远,还能够清晰地听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那惨叫声戛然而止,看来那个掠夺者,并没有强壮到足以忍受痛苦一直到绞索套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
马车继续地往前行进。
因为窗帘被拉上,因此,系密特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出乎系密特预料之外的,是周围全是骑士;姑丈、撒丁、和西赛流子爵,正和一位队长模样的骑士互相交谈着。
系密特自然也想cha一脚进去,他向那正谈得正起劲的四个人走去。
这个地方简直已经成了一个兵营,小小的休息处,挤满了身穿行军护甲的骑士。
那从头披到小腿的锁链甲胄,对于那些手拿木棍的平民百姓,也许有些用处,但是对于魔族来说,这层甲胄无疑像薄纸一般,一捅就破。
系密特犹豫着是不是要给予他们一些忠告,毕竟,他是曾经杀死过魔族的英雄,对于魔族的弱点,系密特自认没有比他更加清楚的了。
不过,看到那些骑士们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系密特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自找麻烦,这些家伙,是绝对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的。
如果他再大两岁,也许只要一岁,事情就有所区别了,十四岁的他,好像还是被大多数人看作是一个孩子,但是十五岁的年龄,则毫无疑问地还是个少年。
系密特期待着自己再长大一岁。
巴列尔大帝就是在十五岁时,带领兵马横扫当时所知的大陆的。
也许,到了明年,自己便能够成为对抗魔族大军的总指挥。
系密特很相信自己的这种想法绝对是有可能的,因为,他毕竟是一个曾经亲手杀死过魔族的英雄。
年龄的幼小,虽然有很多不利的因素,但是有的时候也有好处,比如站在那些高大的骑士中间,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系密特就站在姑丈的身后,但是身边的那两个正在交谈着的骑士,将他的身形完全挡住了。
“阿得维爵士,您刚才说,特赖维恩已经被攻陷,局势变化得实在是太快了。”西赛流子爵语气沉重地说道。
“特赖维恩过于偏僻,陛下难以组织人马增援那里,而且特赖维恩兵力原本就不足,得到消息也比较晚,不过,幸好克曼狄伯爵指挥得当,特赖维恩堡的士兵,大多数得以保存下来,他们已经后撤到费松山区,他们手中的重型弩炮,在那种地势陡峭的所在,能够有效地阻挡住魔族的飞船。”那位骑士队长说道。
“山区的地形复杂,恐怕更加有利于魔族士兵的作战,在那种地方,重型武器发挥不出实力。”撒丁曾经在皇家骑士团里面待过一段时间,因此和其他人比起来,对于打仗要熟悉得多。
“伯爵大人,您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但是除了撤进山区,克曼狄伯爵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那些魔族能够不受地形的阻挡,在天空中运送士兵,而我们,除了依靠有限的魔法师,能够将一部分人员传送到几个特定的地方之外,大多数的士兵,仍旧是通过马车和双脚行走到达目的地。”
“不过,您可以放心,国王陛下早已经派遣了圣堂武士增援克曼狄伯爵。山区的地形,能够发挥圣堂武士全部的战斗力。”
“陛下已经派出了圣堂武士?”西赛流子爵问道。
“是的,一百位力武士和三十位能武士,再加上七位魔法师,分布在费松山区到蒙森特之间的那十几个极为重要的城市和堡垒之中。”阿得维爵士详细地解释道。
“蒙森特?怎么可能!蒙森特离开特赖维恩相当遥远。”博罗伯爵惊呼起来,这个消息确实让他吃惊不小,因为,蒙森特正是系密特的故乡。
“当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同样也大吃一惊,但是,您应该很清楚,那些魔族所拥有的智慧,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它们的作战方式同样是与众不同的。”
“对于那些魔族来说,确定下一个攻击目标的原因,并不是目标对于它们的重要性,而是它们的飞船能够进攻到的距离。”
“你的意思是,那些魔族的攻势并没有什么战术可言?”撒丁问道。
“您说得一点不错,除了它们的飞船之外,魔族对于它们的士兵的生命好像完全不在乎,那些发动进攻的魔族士兵,根本就是一些敢死队,它们没有任何增援,但是仍旧疯狂地发动攻击,这些魔族无疑是最可怕的敌人,面对它们,任何一种阵形,任何一种攻击方式都没有效果,能不能杀死这些魔族,完全就是靠运气。”
对于魔族的可怕,三位先生并不需要从这位队长口中得知,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和魔族作战的危险。
“有多少城市陷落了?”博罗伯爵焦虑地问道,他很担心听到蒙森特的名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座城市遭到不幸,虽然比里顿和封丘,曾经一度被魔族攻取,但是,进入城市的魔族成了能武士最好的靶子;正因为如此,现在那些魔族不敢轻易地攻入城市,即便是攻破了城池,它们也会选择从城市里面撤离。”
听到阿得维爵士这样一说,西赛流子爵疑惑不解地问道:“攻下城市,却不占领,那么,进攻城市还有什么意义呢?”
“子爵大人,您说得一点也不错,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些魔族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我并不奢望有哪个人类,能够猜透它们的作战思路。”阿得维爵士回答道。
“您和您的士兵将奔赴哪个战场?是费松山区,还是蒙森特?”博罗伯爵问道。
“我们先前往蒙森特,那里离我们最近,然后我们中的一部分人将前往波尔玫。”
“毕竟,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蒙森特的农场和波尔玫的矿山更重要得多。”那位骑士队长解释道,如果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将部队前往的目标告诉陌生人的,因为那是军事机密,但是,因为这次的敌人是魔族。
虽然,这个敌人更加可怕,但是,倒不需要担心可能泄密,因为,魔族根本就不懂得刺探人类的行动。
“您难道不担心半路之上受到魔族的袭击吗?从这里到蒙森特,一路上面是绝对不会太平的,而且,您能够走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就是我们来时经过的那条穿越西莫森林的道路,而另一条则需要翻越奇斯拉特山脉,无论是走哪条路,万一和魔族相遇,地形都将对您和您的部下不利。”博罗伯爵善意地提出警告。
“谢谢您的提醒,我是绝对不会通过西莫森林的,我还没有勇敢到愿意和那些魔族在森林之中展开搏杀的地步,虽然在崇山峻岭中行动,我们仍旧无法和那些魔族相提并论,但是,至少不需要担心从天空中跳落下来的魔族士兵。”
“更何况,我们此行有圣堂武士跟随保护,虽然只有十位力武士和两位能武士,但是,在山区之中,那些魔族的行动也不见得方便。而且山区之中,到处都是可以躲藏的地方,几把强弩便足以封锁住一个洞口,魔族士兵想要强行攻入并不容易。我们唯一担心的,倒是魔族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的存在。”
“太可怕了,难道这么快,那些魔族就派出诅咒法师来进行战斗了?”西赛流子爵惊叫起了来。
但是另外两位,却对此一无所知。
“那是很可怕的家伙吗?”撒丁问道。
“繁荣昌盛的埃耳勒丝帝国,就是被这两种魔族彻底毁灭的。它们是躲在暗处杀人的可怕家伙。”说到这里,那位骑士队长的脸色,显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不过,和普通魔族士兵比起来,这两种魔族的数量要少得多,而且也要珍贵得多,即便对于魔族来说,也不希望它们死去,因此,每一次出动诅咒法师,都有魔族飞船在天空中等候。但是,那些飞船根本无法上升到奇斯拉特山脉的高度,“各位想必知道,奇斯拉特山脉能够让人通行的地方,大多数在它三分之二的高度,在那里绝对是安全的,至少,用不着担心诅咒法师。”
“至于飞行恶鬼,它虽然讨厌,但并不是那么致命,而且,它很害怕能武士以及我们手中的弩箭。”骑士队长说出了自己选择那条道路的理由。
对于这些人所说的其他事情,系密特并不感兴趣,他的心思现在已经全部放在了故乡、以及还在故乡的母亲身上。
虽然离开母亲已经两年多了,但是系密特仍旧时常想起母亲,不过,系密特对于母亲的印象,早已经有些模糊了。
父亲去世之后,哥哥继承了爵位和财产,他当家作主之后,母亲就一直在自己的卧室之中很少出来,即便是出来走走,也只是在房间里面溜达一圈,更何况,卧室里的那厚重的窗帘,总是紧紧地掩蔽着,完全无法透入一丝光线。
系密特记得,每一次见到母亲,她总是戴着那黑色的网丝。
母亲的卧室充满了悲伤和忧郁,对于系密特来说,这两种感情是最难以忍受的。
虽然,系密特同样很爱自己的父亲,对于父亲的去世,也曾经悲伤过一段时间,但是,他总觉得过去的事情,既然是难以挽回的,还不如让未来的生活过得更加美好,似乎还比较有点意义。
除了母亲总是戴着网丝和关在黑黑的卧室之中以外,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姑姑很早就将自己带离了母亲身边,虽然,彻底离开母亲到奥尔麦居住,大约是两年以前的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为父亲大人办理完丧事之后,姑姑便住在家乡蒙森特的庄园之中,那时候,自己还只有九岁,才刚刚开始懂得一点事情。
只记得,那时候姑姑和母亲经常吵架,姑姑一向认为父亲的去世,是因为母亲怂恿他四处冒险而引起的。
即便是现在,大家对于父亲的去世都已经有些淡忘了,姑姑也已经不再怨恨母亲,但是,每当提到母亲的时候,她仍旧将母亲称为一个虚荣的女人。
虽然,姑姑已经不再将父亲的去世归罪于母亲的怂恿,而是认为那是父亲天性使然,但是,对于母亲的看法,她仍旧没有丝毫好转。
系密特并不打算在这两位他最爱的人之中挑选谁对、谁错,再加上母亲总是将自己封闭在阴暗之中,而这种阴暗对于系密特来说,很难适应,因此,系密特选择了跟随姑姑。
但是,当他听说母亲正处于危险之中的时候,系密特立刻心急如焚。
如果在一年以前,甚至在几天以前,他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姑姑和姑丈,请求他们带着自己前往蒙森特,探望身处险境的母亲大人。
但是,刚刚经历过魔族的入侵,以及看到了那些不幸的人丧生在魔族的屠杀之下,系密特反倒并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样容易感到恐惧和不安了。
再加上他始终极为坚定地相信,自己是能够杀死魔族的英雄——无数比他年长的人都丧失了生命,但他却不仅仅从万般危急之下逃生,还杀死了一个魔族,这绝对能够称得上是丰功伟绩。
更何况姑丈在逃亡途中,救下了伊尔维伯爵夫人和那个几个月大的小宝宝,这件事情也让系密特大感兴奋。
默默地站在那里,系密特打定主意,一定要前往蒙森特。
而且,他不单单要探望母亲,更要将母亲大人毫发无伤地拯救出来。
站在那里,系密特感到自己热血沸腾,对于他来说,尽快行动是最为重要的。
不过和姑丈以及汉摩伯爵、莱贝尔子爵这样的优秀猎手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系密特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行走于山林之间的精明猎手。
他很清楚贸然行动无异于送死,而每一次打猎之前的精心准备,更让他记忆犹新。
森林里面除了野兔和鹭鸶这些温和的弱小动物以外,还隐藏着虎豹豺狼之类的猛兽,系密特自己遇到过的最凶猛的野兽,就是山猫和猞猁,不过,姑丈曾经和汉摩伯爵一起进入森林深处,猎取过几头豹子和两头棕熊。
系密特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在不惊动姑姑的情况下,准备好行装。
也许姑姑还容易欺骗,但是姑丈和撒丁,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系密特大致估计了一下,想要到达蒙森特,两匹快马肯定是需要的,干粮和饮水同样必不可少,防身的武器倒是并不缺乏,只是得找到露营所需要的毡毯和帐篷。
虽然系密特并不很清楚,从这里到蒙森特所要经过的那座奇斯拉特山脉,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情况,但是可以肯定,一路之上不会有多少人家。
而这一切,都得靠他自己解决。
虽然明知道困难重重,但是满腔的热血,使得系密特毫不理会这些事情。
他灵活的头脑立刻开动了起来,一个从来没有人想到过的计策,出现在他的头脑之中。
系密特转过身来,悄悄地离开了这些正在谈论着当前局势的人们。
他的第一个目标自然是玲娣姑姑,姑姑是最容易欺骗的对象,系密特对此早有认知。
至于应该和姑姑说些什么,系密特早就策划好了。
上了马车,车厢里面的窗帘仍旧紧紧地拉着,西赛流子爵夫人正逗弄着那个小宝宝。伊尔维伯爵夫人,这位刚刚成为寡妇的年轻女人虽然精神不济,但是出于对孩子的爱,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姑姑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也许,这淡淡的温馨对于她们这些女人来说,是充满危险和恐惧的旅途之中,唯一能够调剂心情的事物。
系密特靠近西赛流子爵夫人坐下,同样伸出了一根手指,逗弄着小宝宝,那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宝宝肉乎乎地有趣极了。
“对了,姑姑,等一会儿我和撒丁一起坐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上边,可以吗?”系密特试探着问道。
“勇敢的小骑士,你不打算保护我们这些弱小的女流之辈了吗?”姑姑打趣地说道。
另外两位女士同样轻声笑了起来。
系密特并不喜欢别人像逗小孩一样逗他玩,因此他板起面孔说道:“和你们待在一起,实在是太闷了。”
对于系密特的抱怨,玲娣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她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随你的意愿,如果你确实想要和莫莱而伯爵在一起的话,你去好了,不过弩弓不可以带走,我可不希望看到你闯祸。”
系密特兴奋地跳了起来,他抱住姑姑亲吻了起来。
突然之间,系密特想到,这次离开,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够再次和姑姑见面,系密特不禁有些悲伤起来。
他深情地和姑姑亲吻着,而玲娣并没有发现系密特的异常反应,她仅仅是将系密特的这番举动,当作是过于兴奋的表现。
系密特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情感,他怕让姑姑有所察觉,想到这里,系密特跳下马车,他第二个要找的人就是撒丁。
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撒丁果然还在和那位骑士队长闲聊。
系密特这一次先声夺人,至少他绝对不能够让姑丈知道,自己刚才偷听他们的谈话,并且从中得知,自己的家乡正遭到魔族的攻击,而母亲大人则生活在危险之中。
“莫莱而伯爵,等一会儿出发之后,我能够坐到最后面莱贝尔子爵的那辆马车里面去吗?那些女人实在是太闷了。”系密特假装抱怨地说道。
“小系密特,是不是又让你的姑姑给责备了一顿?”
撒丁笑着说道。
“不,只是太闷了,女人真是很麻烦、很麻烦。”系密特解释道。
“喔,你这么小便已经懂得这个道理了,真是前途无量啊。”撒丁半真半假地说道:“如果你想要去打搅莱贝尔子爵的话,你得经过莱贝尔子爵的同意。”
系密特听到撒丁这样一说,真是高兴极了,他很清楚,他已经为自己成功的争取到了至少半天的时间。
系密特完全可以肯定,撒丁绝对不会吃饱饭没有事情做,到莱贝尔子爵的马车上来求证,自己是否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面。
只要有半天的时间,再加上前进的方向是背道而驰,等到众人发现自己不在了的时候,自己和姑姑他们,至少已经相差了一天的路程。
从撒丁那里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的系密特,连忙退了开去,他要尽快寻找下一个上当者,对于他来说,时间并不是相当的充裕。
这一次,系密特的目标,是第二辆马车上的那些仆人们。
在实施骗局之前,系密特躲到了树林里面,用从一位随军牧师那里讨来的笔和信纸,简简单单的将自己离开众人的理由写了上去,当然结束的时候,系密特并没有忘记,向所有被他欺骗的人们道歉一番。
最后的那一段,花费了系密特最多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那些道歉的重要性。
万一他的计画失败,万一他被姑姑抓回来,只有那段道歉能够为他减轻罪责。
因此,这段文字绝对不能够马虎,一定要写得生动感人,要催人泪下,让深深爱着自己的姑姑感到心软。
写好信,系密特将信折迭起来,把笔和信纸信手扔在了一个树墩之上,虽然他曾经答应那位牧师,用完之后给他送回去,但是这个世界上难以预测的事情多着呢,也不在乎增加这小小的一件。
拿着信,系密特拉开了第二辆马车的车门,扑鼻而来的便是一个难闻的味道。
系密特感到极为奇怪,这些仆人们难道从来不肯好好地漱口和洗澡,为什么身上总是带有这样一股难闻的气味。
除了气味难闻之外,更令系密特受不了的是,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幸好撒丁早已经吩咐他们将马车的窗户紧紧关上,要不然,不单单自己和姑姑晚上肯定睡不着觉,连那些魔族,也可能被这震耳的呼噜声吸引过来。
虽然系密特对于仆人的呼噜声震天也颇有怨言,但是看到他们熟睡,他相当高兴,因为迷迷糊糊的人,是最容易上当的。
系密特推了推撒丁的那个仆人,他不吵醒瓦克力的原因是,瓦克力可能会向姑姑或者文思顿报告,那么事情就露馅了。
“系密特少爷,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那个仆人揉了揉眼睛说道。
“撒丁叫我将你们的干粮收集起来,分配给那些饥饿的孩子们,等到了前面的镇上,我们补充一点食物就可以了。”系密特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到如此一说,那个仆人想都没有想,就将行李架子上面搁着的那一迭烤饼,递给了系密特。
在车厢里面熏了这么久,那些干粮上面好像同样有些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选择,系密特绝对不会接过这些干粮。
“对了,晚上换班的时候,将这封信交给你的主人,是你家夫人写给他的,你不要偷看喔。”系密特将信递到那个仆人手中。
那个仆人根本没有任何怀疑,他傻傻地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封信,又小心翼翼的将信塞在贴身的衣兜里面,然后再一次傻傻地笑了笑说道:“系密特少爷,您放心吧,我们这里没有一个认得字的。”
听到仆人这样一说,系密特更加放心了,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
当他关上车门之后,系密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刚才他实在是憋坏了。
拿到了需要的干粮,系密特估计了一下,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一个星期都吃不掉,如果再将干粮上面那难闻的气味也计算进去的话,也许支持半个月都没有任何问题。
有了干粮,接下来就得寻找马匹、帐篷以及武器了。
对于这些东西,系密特只能够赌一把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甚至可以说,他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但是,他仍旧打算试一试。
系密特在人群之中寻找着那位骑士队长,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位勇敢的军人。
那位队长相当好找,因为他的身边总是簇拥着两三个人,看来这位爵士是一个大忙人。
系密特向那位队长身边挤了过去,说实在的,要从那么多身着甲胄的骑士中间穿过,不仅仅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还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好不容易挤到了队长跟前,系密特等到这位队长大人向部下吩咐完毕之后,成功地引起了这位骑士队长的注意。
当那位阿得维爵士看到了一个小不点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感到颇为诧异。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小不点是何许人,但是刚才这个小不点和那三位贵族的谈话,至少让他知道,这个小不点身分高贵,肯定是某个贵族家族的公子哥儿。
“队长大人,刚才我的那三位叔叔不好意思向您说,他们想从您那里借两匹马,一顶帐篷和一把重弩。”
系密特说完这些,紧紧地盯住了那位爵士,他不知道这位骑士队长,肯不肯答应自己的要求。
系密特甚至不知道,这位队长大人,会不会向撒丁他们询问刚才自己所说的那一切。
他只能够将赌注,押在这位队长并不想让姑丈他们感到难堪的考量上面。
看着底下那个小不点,阿得维爵士心中颇不痛快,他原本以为刚才遇到的那几个贵族,是那种比较通情达理的家伙,没有想到,这几个贵族当面不说,现在居然叫一个小孩子来跟自己借东西。
那位爵士有心拒绝这个请求,但是对方是地位高贵的豪门贵族,就算是那位子爵的地位都远比自己高超,更何况旁边还有两位伯爵。
听他们的来历,他们应该是从奥尔麦逃出来的幸存者,恐怕都不简单。
虽然,两匹战马对于自己的骑士团来说也很重要,但是,还没有到为了两匹战马而得罪三位豪门贵族的程度。
想到这里,那位骑士点了点头,他信手招过一位副官,对他吩咐了两句,并且指了指系密特。
系密特自然是对那位队长大人极力地称赞一番,每一次他从姑姑那里骗到东西,也会这样,因此,对于这一套,系密特同样是异常地精通。
跟着那位副官,系密特将马匹和所需要的装备收拾整齐,让他感到兴奋的是,那位副官居然交给他一把重形军用弩。
这种弩是军队配备的武器,在用松木制成的厚厚的弩身上面,刻着拇指粗细的深槽,弩臂是用两根软钢焊接而成,并用厚厚的钢环扣住。
而弓弦同样是用钢丝绞成的,只是在中间的部位包裹着牛筋。
系密特试了一试,想要张开这张重弩还真费劲,幸好这把弓弩上面安装着上弦的抬杆。
将干粮挂在马鞍前边的前桥之上,再将重弩挂在右侧的武器架上,系密特四下巡视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便翻身上马。
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系密特一开始装作是在轻松地遛马,等到转过了一片树林,远处再也没有人能够瞧见他的时候,系密特便开始快马加鞭地向前驶去。
和来的时候完全不同,骑在马上的系密特,一心一意地赶往自己的故乡蒙森特。
回去的道路,系密特绝对不会认错,虽然接二连三有几个岔道口,但是树上吊着的尸体,无疑为系密特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系密特并不知道,姑姑她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离开,也许在几分钟之后,他的骗局就会被拆穿,也许到了晚上,他们才会发现自己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但是这一切对于系密特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他已经踏上了返回故乡的旅程。
在大道的另一个方向,四辆马车正迅速地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之上,没有了那些掠夺者,没有了迎面而来的骑士纵队,独自行进在宽阔大道上的马车,速度非常的快。
对于车队的每一个人来说,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魔族进攻的步伐越来越快,这个消息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阴影。
当黄昏来临的时候,他们早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计。
在一个还能够看见一丝日落余晖的山坡之上,众人停住了马车。
在马车上面坐了一整天,身体疲乏劳累的人们纷纷钻出马车,两个仆人将篝火升起。
在搭建起来的简易炉灶之上面炖着的稀粥里面,放了些切成碎末的腊肉,对于现在所有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虽然马车上面绝对不缺乏优秀的猎手,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只为了去逮一只山鸡来改善伙食。
“主人,您忘了在刚才路过的镇上补充干粮了吗?”
莫莱而伯爵的仆人问道。
“干粮?为什么需要补充干粮,你们的干粮不是足够了吗?”撒丁感到莫名其妙。
“您不是吩咐说,将干粮分配给那些没有饭吃的穷孩子吗?”那个仆人完全搞糊涂了。
撒丁更加地莫名其妙起来,他转过头来向博罗伯爵问道:“文思顿,是你这样吩咐的吗?”
“没有,现在我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即便有这样的善心,我也不得不考虑当前的情况。”博罗伯爵辩解道。
“但是,系密特少爷亲口这样告诉我。”那个仆人慌乱了起来,“我将所有的干粮都交给他了!”
系密特?
众人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因为没有一个人看到系密特到哪里去了。
“撒丁,系密特是不是一直和你待在前面?”玲娣问道,她记得系密特是这样请求她的。
“他是这样告诉你的吗?但是,这个小家伙告诉我,他不想和你们坐在同一辆车上,他想要和莱贝尔子爵在一起。”撒丁显然意识到,事情糟糕的程度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料。
“亲爱的,我们一直在车上,可以保证小系密特绝对没有来找过我们。”撒丁的妻子连忙说道。
“对了,老爷,系密特少爷给我一封信,他说是夫人写给你的,系密特少爷让我等到晚上再交给你。”那个仆人显然想起了这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面取出了信件。
撒丁一把抢过那封信,其他的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撒丁将信交给博罗伯爵,因为在这里,他最有资格打开这封信。
博罗伯爵同样感到心情沉重,虽然他并没有打开信封,但是和撒丁一样,他同样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用颤抖的手将信封打开,信中的内容证实了博罗伯爵的猜测。
亲爱的各位: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前往故乡蒙森特的旅程,我知道魔族已经进攻到蒙森特了,那里有我的母亲,我不能置之不理,我要回到家乡将母亲救出险境。
亲爱的姑姑,请您不要为我担心,如果您看到这封信的话,那么证明我已经成功地从那位慷慨的骑士队长那里,获得了所需要的装备和马匹,在奥尔麦我曾经面对那些可怕的魔族,并且成功的逃生,仁慈的父神跟随在我的身边,我会平安无事的。
对于替各位造成的麻烦,我深感抱歉,如果我能够补偿的话,我一定尽一切可能,弥补我对各位所造成的伤害,特别是我亲爱的姑姑,我知道我的不告而别,最伤心、最担心的就是您了……
还没有看完整封信,玲娣已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众人一阵慌乱,再也顾不上看信,博罗伯爵一把将自己的妻子抱了起来,瓦克力连忙赶到马车旁边,从行李架上将毯子取了下来,并且铺在地上。
两个人七手八脚让玲娣平躺在毯子上面,瓦克力拿着一把扇子,不停地给女主人??着。
博罗伯爵已经六神无主,他颓唐无比的一屁股坐在了树墩上面。
撒丁一边将那封信折迭好放在上衣口袋中,一边在心中责骂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
这小子竟然在现在这种万分危急的时刻,捣这样大的乱!
虽然心中乱骂,撒丁毕竟不能够公然说出口,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处理系密特这件事情,撒丁真正担心的是,除了不知好歹、胆大包天的系密特之外,还有其他被情感冲昏了头脑的人存在。
撒丁缓缓地走到博罗伯爵身边,在一旁的树墩上面坐了下来。
“文思顿,你怎么想?”撒丁问道。
“系密特实在是太卤莽了,他肯定会送命的。”博罗伯爵好像也已经失去了活力。
“也许不会,毕竟那些骑士们和他走的是同一个方向,系密特很聪明,他很清楚自己不认得通往蒙森特的道路,他肯定会在进入山区之后,等待那些骑士们的到来。”
“别忘了,那些骑士们有圣堂武士随行,他们应该是安全的,如果他们能够安全的话,系密特也同样能够安全。”撒丁安慰道。
博罗伯爵虽然明知撒丁是在安慰他,但是现在的他,确实是需要这种安慰。
“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我想你不会想要翻过身来再去找系密特吧。”这才是撒丁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
博罗伯爵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让系密特的莽撞举动危害这里所有人的安全,这个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热爱冒险,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很清楚这件事情,我只能够为他祈祷,祈祷父神保佑他的平安。”
“很高兴你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原本我还担心你会想不通这一点,而做出什么傻事……”
撒丁直言不讳地说道:“有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系密特也是这样,如果他能够顺利地到达蒙森特,想必他也会懂得这一点。”
“将系密特当作一个大人来看待吧!这样所有人都能够好受些,现在最需要照顾的是玲娣,撒丁,我可能会待在玲娣的身边安慰她……”
“放心吧,路上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不过,你有没有想好往哪里去?仍旧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吗?”莫莱而伯爵打断了博罗伯爵的话,关切地问道。
“我想过了,先在京城暂时定居下来,看看情况再说,而且我很担心,局势再发展下去,会彻底糜烂,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哪里都没有安全可言。”博罗伯爵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的心情确实相当沉重。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还是京城里面安全一点,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到京城里去,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回一趟丘斯仑,毕竟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妥当。”
“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是也有很多亲戚需要安置,也许我会将他们都带到京城来,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先帮我找几幢房子。”莫莱而伯爵轻声说道,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是想尽可能地让老朋友的情绪安定下来。
“如果你路过昆斯坦郡,能不能帮我将那几个管家和他们全家一起带上,我答应过瓦克力照顾他的家人,我不想失信于他。”
“没有问题。”看到博罗伯爵还能够想到他曾许下的承诺,撒丁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了。
第四章圣堂武士
穿过一片废墟,废墟之上还冒着阵阵的青烟。
从断壁残垣以及那没有倒塌的巨大梁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原本是一座豪华优雅的庄园。
雕刻着精美浮雕的墙壁虽然早已倒塌,但是那些残破的部分,仍旧能够看得出这座庄园在全盛时期,是何等的典雅和华贵。
系密特可以肯定,这座建造在这片风景优美的山间的别墅,绝对不是毁坏在魔族士兵的手中。
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魔族的足迹还无法到达这里。
虽然魔族凶残暴虐,嗜杀成性,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地狱景象,但是在系密特看来,这些连衣服都不穿的魔族,对于财富根本就毫无所知。
魔族也许会毁坏一座庄园,但是,它们绝对不会连庄园旁边的那些金属栏杆都拆下来搬走。
系密特绝对相信,魔族之所以强大,并不是依靠精良的武器和有效的军事组织;虽然魔族中拥有强大的诅咒巫师,但是,系密特仍旧极为怀疑这种生物所具有的智力。
至少对于战争的见解,人类仍然远在魔族之上。
不过,单单依靠那可怕的力量和强韧的生命力,魔族已经能够给予人类以毁灭性的打击,它们的利爪能够轻易地戳破轻型铠甲,系密特很难想象,它们需要金属干什么?
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系密特早就有所猜测。
事实上,一路行来,他也曾经遭遇过数次平民的袭击。
和大道上的掠夺者一样,贫民们也袭击孤身落单的旅行者,特别是像自己这样年幼的旅行者,更是那些疯狂贫民群起而攻的对象。
骑着马,系密特迅速地向前驰去,他决定不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停留太久。
虽然不知道那些贫民是否还聚集在这附近,但是,系密特也不想再遭遇到前天那样的事情。
从几次冲突中,系密特渐渐地吸取到教训,看到有贫民的痕迹就赶快跑开,如果发现贫民们想要包围上来,就立刻催动战马闯出重围。
系密特不想再看到第一天的那种景象——他被贫民们团团围住,逃脱不得。
系密特始终不知道,那天如果不是因为贫民之中有两个拿着斧头,以及一个拿着铁锁的家伙,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抢劫一空了。
对于第一次杀人,系密特竟然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就和平时用弩箭射杀那些飞禽走兽差不多,只是没有了那种兴奋,却多了一丝沉重。
对于射杀那三个手拿武器的人,系密特并没有丝毫的内疚。
他唯一感到有一丝遗憾的是——当他使用那张重型军用弩射击其中一个拿着斧子的贫民时,强劲无比的箭矢,立穿透了这个人单薄的身体。
在这种威力恐怖的武器面前,肉体就像是薄薄的木板;而等待着从猎物身上抢到一些值钱东西的掠夺者们,则像骨牌一样,紧紧地拥挤在一起。
系密特并没有注意,那穿透的箭矢到底夺取了几个人的性命,因为当时他只顾着逃跑;不过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声发自于某个年轻女性的凄厉惨叫声。
这几天以来,每天晚上,这种惨叫声都进入他的梦境困扰着他。
系密特感到自己简直已经成为了一个“橱柜”,只不过他的脸上,还没有用黑豆粘上一颗黑痔而已。
系密特甩了甩头,将烦恼抛到脑后,他现在要继续前进,要在太阳落山以前,爬上前方那座山岭。
系密特骑着马,沿着狭窄拥挤的山道向前轻驰,而在他身后跟着的那匹战马,则驮着帐篷和所有行李。
在这一路上,幸好有这两匹训练有素的战马。
和以前骑过的那些用来拉车的马比起来,这两匹战马,简直就和自己腿脚的延伸一般灵活好用,它们很清楚什么时候要飞身跳过障碍,更知道如何保持队形而不致失散。
山间小道崎岖不平,有的时候甚至有一两棵树木延伸出来,而地上更是不时有一根虬结的树根突出了地面。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满地的马粪也是讨厌的东西,不过,这些马粪能够让系密特知道,他并没有走错方向。
在进入山区以前,系密特在一个小镇上稍稍停留了一下,主要是为了补充喂养马匹所需要的大麦和黄豆。
就是在那里,系密特遭到了包围,也是在那里,系密特平生第一次杀人。
知道镇上已经难以停留的他,只好在进入山区的小山坳里面过了一夜,等到那一队骑士过去之后,系密特才远远地跟在后面。
奇斯拉特山脉支岔丛生,很多地方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如同蜘蛛网一般的山间小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地的马粪,以及那些因为大部队通过而被践踏出来的痕迹,系密特肯定会迷失方向。
山间的风和平地上完全两样,风往往是从下边吹上来的。
山间的风也极为凉爽,风中带着充沛的水分,虽然有些湿润,却能够让人神清气爽。
山间的风更带着阵阵清香,那山峰与山峰之间的凹陷,犹如一个蒸锅一样,将树木的芬芳和青草的清新,混合着雨露的活力,化成了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通过阵阵清风的吹拂,传递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就是山岭,除了雄浑壮丽之外,还有它的细腻和温柔。
系密特一路行来,欣赏着小道两边的风景,行进在这里,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怕早已经晕眩了过去。
两米宽的小径两边全是悬崖峭壁,壁立的岩石之上,伸展出数十棵枯瘦的松树。
这些盘旋扭曲着的植物,在这一片笔直的山崖之上,构成了一道特殊而奇异的风景。
两边雪白的云层就踏在脚下,好像伸手就能够抓取到手中。
鸟儿鸣叫着,快速地从云层间掠过,将原本平静的云彩撕碎成一条条,一缕缕。
苍茫的大地延伸到很远,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系密特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他很想知道——大地的边缘是什么样子的。
到底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瀑布,还是烈火构成的海洋?
行走在这孤零零壁立的山脊之上,最大的好处,想必就是不会迷路。
一路上常常能够看到这样的山脊,虽然看上去极为危险,因为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仿佛一旦摔下去,就肯定粉身碎骨,但是实际上,这种地方一点都不可怕。
在光滑的山脊上,用不着担心延伸出来的树木和纠结的根系,两米宽的小径,只要不是刻意想要体验飞翔的kuaigan,就绝对不会有事。
对于系密特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是很想尝试一下,飞翔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如果能够俘获一艘魔族的飞船就好了。
虽然系密特绝对不想承认,魔族比人类更具有智慧,但是对于魔族的飞船,他却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虽然,人类同样能够在天空中飞翔,但那只是魔法师才拥有的特权。
正当系密特沉醉于四周美景中的时候,突然之间,他觉得原本清香扑鼻的风中,传来了一丝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系密特的心猛地一下子被揪了起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往前前进,将这股血腥味探个究竟,还是应该骑着马落荒而逃,尽可能的远离这个可能极度危险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继续一阵一阵地吹拂而来,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送进了系密特的鼻腔。
不知道是因为对于母亲大人目前处境的担忧,还是仅仅是因为他的血脉中遗留的、来自父亲的喜欢冒险的血液在发挥作用,在思考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系密特最终选择了继续前进。
将所带来的两把弩弓全都上好了弦,扣上箭矢之后,系密特驾着战马向前缓缓而行。
这一次,他让那匹驮着行李的战马走在前面,这样一来,如果万一需要逃跑的话,就少了一些阻挡。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驾着战马往前移动,速度并不比步行快多少。
翻过这道山脊,眼前又呈现出了另外一片景色。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缕缕血腥味让系密特心情沉重的话,眼前那初春的绿意,倒是能够教他驻足欣赏一番。
各种各样的植物吐露着碧绿的嫩芽,云杉的青色、雪松的淡绿交织在一起,那成片的嫩黄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只不过,现在系密特的心头,就好像压着千斤的重石。
绕过一片山崖,往下走便是一大块开阔的平地,那里是奇斯拉特山脉诸多山坳中的一个。
这里的血腥味道特别浓重,使得系密特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
下坡毕竟比平地行走要快速得多,虽然系密特并没有刻意催马,两匹战马仍旧轻松而又快速地飞驰在这平缓而又宽阔的下山坡道之上。
突然之间,系密特拉住了战马,因为拴着缰绳的原因,前面那匹驮行李的战马,一时之间停不下来,因此一个踉跄,差一点就马失前蹄。
系密特已经顾不上心疼战马了,因为在他的眼前,是一片惨烈的景象。
只见树边挂着一具魔族士兵的尸体,它被数十根弩箭所穿透。
这些弩箭就如同长钉一般,将它钉在了树上。
不过,这都不是致命的伤痕,致命的一击,是射进头颅的那三支弩箭。
在这具魔族尸体不远处,是两团血肉模糊的骑士的尸体。
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并不足以阻挡住魔族士兵可怕的攻击,不但如同破纸一般地被撕成碎片,甚至连同肌肉都被翻卷出来,那样子极为恐怖而可怕。
系密特放慢坐骑,缓缓地往前走,两边全是这种惨烈的景象。
血肉和尸体堆积得到处都是,魔族和人类的数量大致相当,靠近外围的地方,显然是仓皇应战的骑士们损失惨重,系密特看到大多数的骑士,都被魔族的利爪所撕碎。
但是,等到那些骑士排列整齐,互相配合的时候,那些魔族士兵的尸体,便成群地堆积在一起。
长枪和战斧对于阻止魔族的进攻确实有些作用,不过真正发挥威力的,仍旧是那些重型军用弩。
强劲的箭矢穿透了魔族的头颅,显然骑士们对于怎样才能让这些生命力顽强的生物丧命,已经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
很多魔族士兵拥挤在一起,它们的四肢被尖锐的长枪贯通而过,这种伤害对于它们来说原本算不得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失去了行动,却让它们成为了骑士们手中弩箭的靶子。
在围成一圈的骑士们的尸体旁边,总是堆积着厚厚的一堆魔族的尸体,同样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将这个充满春意的山岭,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而那些骑士,完全是因为数量上的弱势而惨遭厄运的。
系密特所到之处,到处都是是魔族士兵的尸体,这些用血肉和可怕的生命力作为武器的生物,就像是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在地上。
但是它们悍不畏死的攻击,再加上倒在前面的魔族尸体的掩护,最终骑士们坚固的防御体系,仍然被彻底地攻破了。
深深刺入魔族士兵体内的长枪还来不及拔出来,后面手持重弩的骑士也还没有准备好再次发射,而第二波进攻的浪潮,却已经将他们彻底吞没了。
大多数骑士只是在匆忙之间将钢质的头盔戴上,装备最完善的,也只不过多了一副胸甲,但是在逼近过来的魔族士兵面前,这些防御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虽然,魔族的利爪并不能够穿透钢质的铠甲,但是更可怕的杀戮形式,却夺去了骑士们的生命。
那些慌乱的骑士们,用手中的弩箭互相射击着。
往往一支强劲的箭矢在穿透了一个魔族之后,又钉在了另一位骑士的身上。
两具不同种族的尸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好像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一般。
魔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它们的收获便是——几乎全军覆没的骑士兵团。
虽然系密特在休息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地计算过骑士的人数,但是那满地的尸体,让他很难想象,究竟还有多少骑士能够存活下来。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尽快地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前方的道路显然已经断绝了,即便系密特仍旧打算继续前进,但没有那些骑士为他带路,系密特也认不得方向。
奇斯拉特山脉上由天然和人工所形成的一条条岔道,使得这个地方,成为了世界上最有可能迷路的地方。
系密特掉转马头,现在对于他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掉转头从来的道路回去,虽然一路上的那些路标——满地的马粪,可能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对于曾经走过一次的道路,系密特从来不会忘记,这是他和那些老练的猎手们,所学到的一项最基本的本领。
正当系密特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突然之间从众多魔族尸体之中,缓缓地爬起一头伤痕累累的魔族士兵,系密特和它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系密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魔族士兵的右眼上钉着的那支弩箭。
那支弩箭只剩下短短的尾部还露出在眼眶外面,其余的部分,全都深深地穿透入它的体内。
这个魔族士兵身上的其他地方也同样布满了伤痕,七八支箭牢牢地钉在了它的身上,一支长枪穿透了它的膝盖,而正是这一击,使得这个魔族士兵行动十分迟缓。
系密特和那个魔族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抬起手中握着的弩箭,指向了那只魔族。
几乎和系密特同时反应过来,那个魔族竟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向他扑了过来。
膝盖受伤影响了那个魔族的行动能力,拖着一条腿,魔族的速度比起系密特曾经见识过的那种迅速敏捷的动作,要缓慢了许多。
系密特几乎连想都没有多想,手指扣动扳机,一支箭矢笔直地射了出去。
因为和那个魔族士兵离得如此之近,箭矢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系密特才发现,他刚才发射的,竟然是那把从撒丁的仆人那里拿走的轻弩。
不过幸运的是,这支箭矢不偏不倚地钉在了那个魔族的另外一只眼睛里面。
虽然双眼失明,但是那个魔族仍旧疯狂得冲了过来,它扬起双爪在空中胡乱地撕抓着。
系密特自己倒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那匹拖着行李的不幸的战马,却被魔族的爪子一把抓到了。
而爪子所到之处,都是一道道深深的血口子。
那匹战马凄惨地嘶鸣着,想要挣脱缰绳独自逃跑,但是那个发疯的魔族,却绝对不肯放过身边的猎物。
致命的一击,在战马的脖颈之上,开了一个可怕的窟窿,当那个魔族将爪子从血窟窿里面抽出来的时候,同时揪出不知道是血管还是食道的一长串血淋淋的东西。
那匹战马连第二声惨叫都还来不及发出便轰然倒地,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地飙出老远。
和战马一起倒下的是那个魔族的尸体,在它的左耳根有一支劲弩直贯而入,强劲的箭矢,彻底地破坏了那个魔族的大脑。
这几乎是顶着脑袋所射出的一箭,在瞬息之间,便夺取了这个生命力极为顽强的生物的性命。
而强劲的冲击力,使那个魔族的尸体飞出去相当远一段距离。
系密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虽然,这是他第二次杀死魔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并没有原本的那种兴奋和自豪感。
看着这一地的尸体,看着那头抽搐着奄奄一息的战马,系密特再也没有自己是天下无双的英雄的感觉了,他所见到的,是满眼的苍凉和悲伤。
这是一场战争,真正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面前,有的只是生存和死亡,在这荒山野岭里面,系密特好像有所体会,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荣耀。
也许没有什么事情,是比逃出生天更加值得夸耀的。
正当系密特犹豫着怎样处理那匹奄奄一息的战马——究竟是仁慈的让它安息以减轻它的痛苦?还是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它活下来?但系密特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小得可怜。
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面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那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地穿过树丛所发出的声响。
惊惶失措的系密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弩弓张开,但是慌乱之中,平时很容易就能够做到的一件事情,现在却变得极为艰难。
正当系密特背靠着一棵大树,极力用脚踩住弩弓前面的脚蹬,yongli扳动底下的杠杆,想要yongli张开弩臂的时候,突然眼前有人影一闪而过。
受到恐惧和惊慌双重打击的系密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的脸孔变得煞白,心中暗想,这一次绝对是死定了。
不过,当他看清楚眼前站着的那个人,并没有那种令他感到恐惧的靛蓝色的皮肤时,系密特整个人差点瘫软下来,他的手指再也无力抓住那沉重的杠杆。
强劲的弓弦胜过了他的力气。
那个人看了一眼背靠大树坐在地上的系密特,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正汩汩冒着鲜血的魔族士兵,然后问道:“小子,那个家伙是你杀死的吗?”
系密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瞪大着眼睛,楞楞地瞧着那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系密特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真正的模样,因为他的身上到处沾满了血迹。特别是他的双手和双腿,更是像涂满了红色油漆一般,通红通红的。
唯有从身上没有沾到血迹的那几块地方可以知道,他原来衣服的颜色,是明亮耀眼的银白色。
从这个人手中拎着的那两把弯弯的、犹如月牙的长刀上,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魔族。
系密特从来没有看到过魔族使用兵刃,利爪是它们唯一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这个人同样也不会是骑士,他身上甚至连一件皮甲都不穿,而那件银光闪闪的衣服,也看不出有多少防御的能力。
如果硬要找出这个人身上的防具的话,那么他脚上穿着的那双长靴,看上去是唯一一件比较能够发挥防御作用的物品。
这个人戴着一个奇怪的像是斗篷般的怪东西,长长的后摆,犹如一条辫子一般直拖到腰间上方。
这个人的身形极为魁梧,但是却有着看上去很不协调的细腰。
不过,系密特很快便发现这只是一种错觉,那个人的腰并不细,只不过他身上的肌肉,实在是隆起得太夸张了一点。
系密特绝对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前臂比自己的大腿要粗得多,而这个人的大腿,恐怕和自己的整个身躯差不了多少。
和这个人比起来,那些魔族士兵的样子反倒更接近于人类。
系密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他并不知道,回答这个人的问题,是不是会给他带来危险。
“不用害怕,我叫托尼,是圣堂武士中的一员,我会尽一切可能保护你的安全。”那个人说道。
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但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圣堂武士”这个名字,立刻打消了系密特所有的疑虑。
他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人,这就是他一直倾慕的圣堂武士,这就是人类最强的战士。
“我看你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能够站起来走路吗?我们的大部队在前面的地方,那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所在,如果你能够行动的话,最好收拾一下你的行装,骑上你的战马跟我走,虽然魔族好像已经撤退了,但是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再次发动攻击。”那个圣堂武士一边查看着四周一边说道。
对于系密特来说,圣堂武士是如同英雄一般值得尊敬的人物,他二话不说,立刻跑到那匹躺倒在地上的战马旁边,将压在马背底下的行李和物品拖了出来。
让系密特感到遗憾的是,他十二岁生日那天汉摩伯爵送给他的那个银质水壶,因为正好挤在马鞍和一块岩石中间,而被压扁了。
今天早上在一处山泉那里盛满的清水,从破口处全部漏了出来。
系密特很是心疼,因为这是汉摩伯爵送给他的纪念品中,唯一保存下来的一件。
其他的那些,包括那支心爱的用紫荆木和牛角制成的、能够连续发射三支箭矢的弩弓,都放在奥尔麦别墅中的地下室里面了。
当然,除了遗憾之外,也有一些事情让系密特感到高兴,那些干粮再也不会成为他犯愁的对象了。因为它们被压扁了之后,又浸在了血水之中,显然已经是不能够再食用了,对于放弃这些食物,系密特绝对没有丝毫的惋惜。
这几天以来,他已经受够了那焦糊的味道以及那难闻的汗臭味,能够找个借口扔掉它们,系密特确实感到极为高兴。
和那些烤饼一样,帐篷和毯子也同样沾满了血水,不过系密特估计,只要找个河流清洗一下,就仍旧能够使用。
“将那些毯子扔掉吧,就算洗干净了,你也没有空将它们晾干,而且毯子上面的血腥味道很难清洗干净,晚上会招来凶猛的野兽的,现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听到那个圣堂武士所说的话,系密特二话不说便将那些行李扔在了一边,对于心目中的英雄所发出的命令,系密特是绝对不会违抗的。
他翻身上马,向那个圣堂武士靠拢。
骑在马上,系密特这才发现,那个武士有多么魁梧,他的个头甚至连那匹高大的战马都要相形见绌。
那个武士在前面引路,他的步伐很大,一个纵跃,便穿出去很远的一段距离。
系密特虽然催动战马紧紧跟随,但仍旧感到有些勉强。
在这四周到处都是树木,地上满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再加上到处堆满尸体、甚至还cha着一根根尖锐的长枪的地面,战马的速度绝对跟不上前面那个纵跃自如,身形灵活轻便的圣堂武士。
幸好那个圣堂武士并没有发足狂奔,他时而停下来等待系密特,更将一路之上的那些危险障碍物都清理干净。
而让系密特感到无比佩服的是,这位圣堂武士好像并不需要刻意地挥刀劈砍,往往只要一掠而过,随着一片亮银色的光芒一闪,原本延伸出来的一杆长枪,便从中折断,掉落到了地上。
系密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位武士是怎样挥刀劈砍的,所看到的只是一片亮银光华,以及停留在空中的那一抹迟迟不散去的亮银余辉,跟在这位圣堂武士的身后,系密特早已经沉醉于那奇迹一般的刀法。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系密特曾经有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在他的眼前,那位圣堂武士好像化身为那些恐怖而可怕的魔族士兵。
因为他们行动起来的样子确实极为相似——同样的敏捷和迅速,同样的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和动作。
但是等到那位圣堂武士施展起那精湛武技的时候,种种的相同之处立刻荡然无存。
那优雅的攻击技巧,绝对是魔族所没有的。
魔族士兵虽然强悍,但是它们的攻击方式,和森林里面的野兽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圣堂武士则完全不同,他们的攻击方式充满了人类的智慧。
跟在这位圣堂武士的身后,系密特尽可能地控制住战马,并且用最快的速度飞奔。
那个所谓比较安全的所在,显然离这里并不近。
系密特觉得至少赶了二、三十里路程,才远远地看到了在山腰上的一块空地之上,聚集着几十个人。
而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那些身穿铠甲的骑士。
战斗结束之后,这些人反倒全身武装起来,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曾经看到过那悲壮的一幕的系密特,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了不起。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这身装束,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平台之下密密麻麻地围着无数匹的战马。
显然和它们的主人不同,这些战马幸运地从刚才的厄运之中存活了下来。
想必魔族士兵并没有将它们当作目标。
三位骑士各自守住一处路口,显然正在看管这些马匹。
那位圣堂武士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惊奇,反倒是系密特的出现,让这些人颇为惊异。
从马上下来,系密特暂时让他的坐骑和它的伙伴们待在一起。
而路边的青草对于它,应该是相当适合的。
跟在那位圣堂武士身后,系密特向山腰走去。
虽然只有一、两百米,但是崎岖的山路行走起来却颇为艰难,这里没有扶梯,更没有台阶,只有碎石和岩石中的裂缝,可以当成是向上攀登的踏脚。
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那位圣堂武士好像完全不知道应该帮他一把,而是自顾自地攀上了山坡。
那位圣堂武士的动作,让系密特感到羡慕不已。
他就像是一只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轻盈地在岩石之中纵跃,没有几个起落便到了山腰之上。
但是对于系密特来说,山岩实在陡峭难行,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到了山腰之上。
喘息了一阵,调匀呼吸之后,系密特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这是一块方圆一亩左右的平地,四周是一圈斜坡,只有刚刚自己上来的一条路,能够比较轻松地到达这里。
显然,这只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地点,并不是通往蒙森特的道路。
靠着西面是一道山崖,崖壁上站着一位圣堂武士,显然正在那里站岗放哨。
系密特实在很好奇,那笔直高耸的山崖是怎么爬上去的。
在平地的正中央,他曾经见到过的那位骑士队长,正和三位圣堂武士站在一起,其中一位,正是刚才将自己带来的那位圣堂武士。
看到了另外两位圣堂武士,系密特又是一惊。
刚才那位圣堂武士在他看来已经相当魁梧了,原本他以为这位圣堂武士可能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没有想到,和另外两位圣堂武士比起来,那位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武士,简直只能算是小个子。
靠着左面的那位圣堂武士身上穿着同样的劲装,只不过身上的血迹要少得多,胸前和背上,露出了更多银色的部分。
这位圣堂武士显然要苍老许多,他头发花白,长长的胡须飘散在胸前,双眼深深凹陷,再配上一个极为高挺的鼻子,整个人显得异常深沉严肃。
看着这位老者,系密特就感到像是看到一块岩石,一座冰山一般,这位老者给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缺乏世人所应有的情感。
而在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圣堂武士,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只见这位武士浑身上下披挂着厚重的铠甲,这身铠甲远比那位骑士队长所穿着的要厚重许多,如果不是那金光闪闪的色泽,系密特确实以为,他所看到的是一头用金属包裹起来的黑熊。
在森林之中,只有这种体积最为庞大的动物,才能够和眼前这位圣堂武士相提并论。
这位武士看上去稍微年轻一点,但是,系密特绝对不会认为他比汉摩伯爵年轻。
巨大的头盔将这位武士的头部紧紧地包住,但是露出来的脸颊上面,已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
“那个小家伙,就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人?”看到系密特上来,那位全身铠甲的圣堂武士说道。
他的声音浑厚而又洪亮,系密特感到耳朵里面嗡嗡作响。
听到圣堂武士这样一说,那位骑士队长转过身来看着系密特。
他很快便认出了系密特的身分。
能够做到队长,证明这位骑士先生,并不是一位卤莽而毫无见识的武夫,看着系密特的样子,他多少已经猜测到系密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三位贵族和他交谈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他们要赶往南方,对于他们来说,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而这三位贵族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到处乱走的人物。
虽然对于贵族们的家教,这位骑士大人并不是极为清楚,但是,他所看见过的贵族,不是一些谨慎小心的人物,就是一些狂妄自傲、目中无人的狂妄家伙,而享受生活、远离危险,是这些贵族们所信奉的座右铭。
看来,这个小子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只不过那位骑士,怎么也猜不透系密特偷跑出来的原因。
“你那位叔叔知道你跟在我们身后,走到这里吗?”
那位骑士队长开口问道。
虽然不知道这位骑士大人将怎样处置自己,但是系密特很清楚现在是说实话的时候,至少,这样能够获得别人的同情。
更何况,系密特根本找不出继续撒谎的理由。
他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在四处是魔族出没的情况之下,这位骑士大人,总不可能将自己赶走了事吧。
想到这里,系密特说道:“阿得维爵士,我为我曾经欺骗阁下而道歉,但是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的故乡正是您前往的蒙森特,我的母亲就居住在这个郡里面,她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我要赶到那里,将母亲大人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
“但是,如果我不欺骗阁下的话,我是没有可能回家的,因为我那位温柔并且对我充满关爱的姑姑,绝对不会允许我离开她身边,孤身一人前往充满危机的故乡。”
系密特想要让骑士们产生同情,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他的这番话中,更令骑士们感兴趣的,是他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言语。
不过,骑士们倒并没有因此而讨厌系密特,反倒相当欣赏系密特不顾一切的勇气。
“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将你的母亲救出来?”那位骑士队长问道。
“我曾经亲手杀死过一个魔族。”系密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突然间感到有必要修正一下刚才的这句话,“喔,不对,是两个,刚才在那底下,我又杀死了一个魔族,我和我的姑姑是从奥尔麦逃出来的,那里是魔族复苏之地。”
“我们从魔族的重重包围之中强行逃离,因为我有绝对的信心,保护母亲大人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也许是京城,也许是到姑姑那里去居住。”
“你曾经杀死过两头魔族?”那位骑士队长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至少可以为其中的一头作证明。”刚才带系密特来的那位圣堂武士在旁边cha嘴道。
他的话,显然比系密特本人要有力得多。
那位骑士看了圣堂武士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你能够成功地从我这里骗走你所需要的马匹和装备,再加上你能够跟在我们后面,一直到达这里,看来你绝对不是同龄的少年可以比拟的,你无疑极为出色,但是,刚才底下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你仍旧认为能够保护别人平安的逃离蒙森特吗?”
“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杀死过魔族,我本人至少杀了六个,在我身边的这两位,身上沾满的都是魔族的鲜血,但是,在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敢绝对肯定的宣称,自己能够活着走出这茫茫无际的奇斯拉特山脉。”
“但是,你们总不会将我扔在这个地方吧,虽然前面的道路极为危险,很有可能遇见魔族,可是,身后的归路也许同样已经被魔族切断,我孤身一人行动的话,可能会轻而易举的丧命。”
系密特尽可能地将事态说得严重一些。
不过他所说的一切,并不是空xue来风,事态的恶化足以让任何一位乐观人物,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那位骑士队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他转过身来和那两位圣堂武士商量了一会儿。
系密特耐心地等待着商谈的结果,他围着山腰转了一圈。
一亩方圆的地方,对于这一点人来说,实在是太空旷了。
逃出生天的骑士不足百数,而且大部分人身上带着伤,有几个甚至奄奄一息。
受伤的人集中在正中央的空地上,一位骑士正在给众人检查伤口。这原本应该是随军牧师的职责,现在由骑士来担当,其中的原因可想而知。
系密特并不曾忘记,他还没有还给那位牧师先生笔和信纸。
对于这位和善的年轻神职人员的去世,系密特确实感到有些悲伤。
除了这位牧师先生之外,那位曾经为自己准备战马和行装的副官,也没有出现在幸存者之中。
系密特的心中不无悲哀。
不过这份情感,和当初从奥尔麦逃脱出来的时候,想起还留在奥尔麦不知命运如何的汉摩伯爵,以及其他那些自己熟悉且喜爱的人的那种悲伤,完全不同。
这种悲哀,并不带有那么强烈的感情色彩,只不过到底有多么不同,连系密特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只是知道自己很仿徨和无奈。
除了那些骑士们之外,余下来的就是圣堂武士。
当初在那个临时休息点的时候,系密特并没有看到圣堂武士,那是因为十来个圣堂武士混杂在众多骑士中间,根本难以找到。
但是现在则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圣堂武士们正精神抖擞地站在平台边,向四周张望着。
而骑士们,即便是那些身上没有带伤的,看上去气色也不怎么样。
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经历过了一场几乎全军覆没的可怕战役。
除了精神状况之外,另一个极为显眼的地方就是,这些圣堂武士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几乎个个都是一片血红。
没有沾到血迹的,唯有那两个身着厚重金色铠甲的能武士。
这两个大山一般的人物,是这里最显著的目标。
系密特慢慢地靠近另外一个能武士。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
因为有些传闻中曾经提到,这些能武士的身体总是被一层致命的能量所包围,普通人一旦靠近这些能武士,就会被灼热的闪电烧成焦炭。
系密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在意外中丧生的人,因此他格外小心地提防着。
离得比较接近的时候,系密特这才注意到,这副铠甲与其说是一件护体的防具,还不如说是一件特殊的魔法装备更加合适。
在那套铠甲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无数奇怪的花纹和图案。
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正中央背心上的那个圆环、和里面的六个互相交叉重迭在一起的椭圆。
系密特从书本上曾经看到过一些魔法阵,他甚至还模仿著书上的图案,描绘过一些魔法阵。
只不过并非魔法师的他,根本没有能力通过这些神奇的图案,召唤出源于广阔宇宙之中的神秘力量。
系密特曾经有一度很期望自己能够成为魔法师,因为和圣堂武士不同,魔法师并不是由某一种特定的家族所世代传承的,虽然魔法师的儿女,更可能拥有特殊的魔法潜质,不过也并非绝对如此,大多数魔法师都是从普通人中挑选出来的。
因此,对于系密特来说,他同样有希望能够成为一位魔法师。
当然这种希望极为渺茫,拥有魔法师潜质的人实在是太稀少了,这也是为什么对于每一个国家来说,魔法师如此珍贵的原因。
系密特对于魔法力量的认知,只不过是满足他的好奇心而已,就像他很羡慕圣堂武士一样。
“你是在观察我吗?”虽然没有回头,但是那个能武士,仍旧察觉到了系密特的举动。
“你今天杀死了多少魔族?我曾经听说过能武士的闪电飓风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一支骑兵中队。这对于那些魔族,同样有效吗?”系密特充满好奇地问道。
“我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强大,除非是能武士大师,要不然没有人能够对付一整支骑士中队。”那位能武士解释道。
系密特感到这位圣堂武士相当温和,他试探地问道:“武士先生,我可以过去你的身边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的话。”那位能武士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系密特虽然得到了许可,但是他仍旧小心翼翼地向前凑去。
当他站在那位能武士身边的时候,他的心这才放下。
至少,系密特已经能够确认一件事情,站在能武士的身边,并没有传闻之中的那么危险。
“站在队长身边的那两位都是大师吗?”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猜得一点都不错。”那位能武士说道。
“对于圣堂武士来说,大师相当于什么样的身分?是队长吗?”系密特进一步问道。
“不,大师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老师,或者说得更加确切一点,是指导者。”那位圣堂武士说道。
“指导者?就是教你们本领的人?”系密特问道。
那位圣堂武士笑了起来,他觉得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可能要花费一番功夫,“你说得并不完全正确,能武士的技艺并不是依靠别人教导能够学会的,而且普通的学习方法相当花费时间,更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可以百分之百学会所有的技艺。”
“和其他的知识完全不同,我们的技艺,根本没有办法通过书本记录下来,只有靠亲身体会才能够学会这一切,一旦技艺失传,便永远不可能寻找回来。”
“正是因为如此,圣堂武士的技艺传授是通过一种特殊的办法,历代圣堂武士都能够将记忆留给传承他身分的那个继承者,也就是说,我们一旦成为圣堂武士,便已经掌握了所有技艺,而指导者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让我们能够更好地将这些技艺发挥出来。”
系密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神奇的事情,他以前看到的书上,从来没有如此详尽地描述过圣堂武士的事情,系密特问道:“那么也就是说,圣堂武士的数量是不会改变的,只有空出一个位置来,才会出现一个新的圣堂,是不是这样?”
“你说得不错。”那位能武士点了点头。
“成为圣堂武士的仪式真的那么危险吗?”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能够成功的人,将会丧失生命?”
那个能武士转过头来望了系密特一眼,然后又点了点头道:“想要传承圣堂武士的记忆,必然要冒巨大的风险,如果不通过漫长而又痛苦的学习和积累,而仅仅是通过记忆的传承,便获得高深的技艺,必然要为此而付出代价。”
那个能武士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低沉而又缓慢。
正当系密特想要进一步询问下去的时候,远处的那位骑士队长,高声地将他召唤了过去。
系密特讪讪地离开了那位容易说话的能武士,来到那三位大人物身边。
“我们想先知道应该怎样称呼你。”那位骑士队长说道。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你可以叫我系密特。”
“好吧,那么塔特尼斯先生,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如果让你原路返回,确实太不近情理。但是,我们也不可能为你派遣专门的护送人员,因此,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同前进。”那位骑士队长说道。
“我荣幸之至,蒙森特是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的母亲。”系密特说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一路上将会极为危险,我们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生存到最后。”
“而前往蒙森特的道路只有一条,魔族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埋伏起来,等着伏击我们,但是,我们却别无选择,只能够往前进。”那位骑士队长板着面孔,郑重其事地说道。
但是,他从系密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犹豫不决的神情。
“好吧,欢迎你暂时加入我们的行列,让我们在今后的这段路程中,守望相助,你愿意这样吗?塔特尼斯先生?”那位队长郑重其事地问道。
“阿得维爵士,我会遵守你的命令的,你将会发现,我将会成为对于这个队伍很有帮助的一员,而且绝对不会是一个累赘!”系密特同样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看他那副昂首挺胸的样子,确实颇有气概。
阿得维爵士微微地点了点头,他要的正是这样的承诺,对付小孩子最好的方法仍旧是哄骗,看来,这一次他又成功了。
阿得维爵士将目光转向远方,前途似乎充满了艰险。
第五章抉择
翻过一座险峻的山峰,一行人进入了一片丛林。
这是山间的丛林,和奥尔麦的莽莽大森林完全不同,这里没有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也没有粗壮挺拔、被覆数亩的千年古树。
想要生长在这种贫瘠荒凉的地方,植物必须要有旺盛的生命力,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树木大多数只有三米多高,一副瘦瘦长长的样子,它们的下部并不生长枝叶,因为那是在浪费养分,大多数的叶子都生长在树木顶端,就像是一把撑开了的雨伞。
和森林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是,这里的树木靠得相当近,所有的树木紧紧地挨在一起,就像是院子外边的篱笆,或者说是栅栏。
跟在托尼的身边,系密特骑着战马,跟随众人一起前进。
为了安全起见,阿得维队长早就派出四个骑士,在前后各五百米的地方布成连环哨,严密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那些圣堂武士中的力武士守护在周围,他们行进在悬崖峭壁之间,奔行于岩石尖峰和垂直的山峰边缘。
系密特对他们的本领,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这些力武士面前,简直不存在着任何障碍,巨石大树在他们的眼前,都只不过是能够轻松一跃而过的东西。
至于那些骑士们,为了安全起见,都穿上了厚厚的重甲,甚至连马匹都披上了甲胄。
系密特被所有人包裹在最中间的位置,在他身边还有托尼守候着。
不过,系密特很清楚一件事情,托尼并不喜欢自己,其他力武士也同样如此,因为自己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累赘。
事实上系密特还知道,那些骑士,特别是阿得维爵士也同样讨厌他,对于阿得维先生来说,理由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欺骗过他。
但是其他骑士,显然是出于骑士对于贵族的蔑视。
系密特曾经听姑丈提到过这些事情。
这完全是因为,那些“橱柜”的存在。
虽然连自己都讨厌那些“橱柜”,但是,偏偏在贵族中间,“橱柜”占据了大部分的比例。
像姑丈、汉摩伯爵和莫莱而伯爵这样的“壁炉”贵族,毕竟只是少数。
系密特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和这些骑士们和睦相处。
在所有人中,唯一和系密特保持友好的,便只有那两位能武士。
但是在行进中的时候,系密特没有办法和他们交谈。
这一方面是因为阿得维队长曾经警告过,行进中不许说话,不许分散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因为,那两位能武士,飘浮在两、三米高的空中。
他们的行动方式有些特别,那身厚重的铠甲同时也是他们的坐骑。
铠甲上描绘的魔法阵,使得他们能够飘浮在几米高的空中,这也是他们唯一的行动方法。
这身特殊的铠甲有一百五十公斤重,全身穿戴整齐的能武士,只能够做一些简单的蹲下、转身的动作,他们甚至无法走路。
因此,他们行动的唯一方法,就是依靠魔法。
系密特不知道要羡慕他们,还是要为他们感到悲哀。
在系密特看来,这些能武士简直就是在坐牢,甚至比坐牢更加没有自由。
正当人们行进在山间丛林之中的时候,突然间,前面不远处跟在阿得维队长身边的那位力武士大师,停下了步伐。
他张开左手,示意众人停止前进。
不知道为什么,系密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什么发现吗?盖撒尔大师。”骑士队长轻声问道,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心中同样感到紧张。
“准备战斗,前面的巡逻兵已经被杀死了。”那位力武士大师,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有人会怀疑这位大师所说的话,两位能武士立刻升到空中,淡蓝色的电光笼罩在他们身体周围。
系密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神奇的景象,不过他很清楚,所谓靠近能武士的身边便会有生命危险,就是形容现在的这种状况。
所有的人都开始行动起来,骑士们纷纷地从马上下来,他们不曾忘记,那位被魔族士兵从马上扑到地上之后杀死的同伴。
骑在战马上会影响灵活性,如果他们面对的是别的敌人,这稍许的遗憾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面对行动迅速的魔族,这将会是致命的弱点。
系密特同样从马上下来,他从另外三匹马的背上取下了重弩。
每一位骑士都有四匹坐骑,大量骑士的牺牲,使得战马成为了非常充足的资源。
除了坐骑之外,多余的还有武器和重弩。
骑士们纷纷取下战马驮着的长枪和梭镖。
这些尖锐的武器,头向外cha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王冠,又像是一丛荆棘林,只不过它的刺又尖又长,很容易致命。
用鲜血换来的经验告诉骑士们,这些障碍对于阻止魔族的进攻极为有效,不过这同样也意味着,他们只能死守,根本就没有突围的可能性。
骑士们围成一圈,站在前排的人,手中握着一人多高的钢质大盾,另一只手扛着长枪,笔直地指向前方。
站在他们身后的骑士们个个手中举着重弩,锐利的箭矢早已经紧紧地扣在了弩槽之中,箭头纷纷朝着每一个可能出现魔族士兵的方向。
系密特被所有人包裹在正中间的位置,在他旁边堆着十几张重弩,系密特自顾自地扳动机关,将这些重弩张开;虽然那些骑士们对于他的这种笨办法感到不以为然,但是系密特仍旧认为他的作战方法是有效的。
将弩弓张开之后,系密特将它们整整齐齐地迭在一边,箭矢并没有扣上,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在奥尔麦的森林之中打猎的时候,系密特就有充足的经验,最好的猎手往往并不是射击最准确的人,而是那些身边有众多仆人为他拿着张开的弩弓的人。
将武器准备妥当,系密特找了一块稍微高一点的山崖,在他的左上方是一位力武士,不过,这个人只是用脚跟cha在一个石头缝隙之中,便能够稳稳地站立在那里。
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没有一个人敢稍有疏忽,因为这将是一场有关他们生死的战役。
突然之间,空中亮光一闪,只见蓝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四处乱窜。
几乎在一瞬间,无数声惨叫猛然响起,又立刻消失。
山间的寂静被完全打破了。
那位放出闪电的能武士从空中飘落下来,他身上的蓝光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系密特知道,能武士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恢复力量,让魔法能量充满他身上穿着的那身厚重铠甲。
惨叫声过去之后,又是一片寂静,但是没有多久,从山林之中传来的沙沙声,便向众人预告着魔族兵团的到来。
又是一道闪电,不过这一次要靠近很多,系密特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蓝色的电光在山林之间飞窜。
一大片电光将幽暗的山林照得通明。
又是一阵惨叫声传来,随之而起的是熊熊的大火,闪电将丛林整个点着了,周围一片火光冲天。
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之下,无数诡异的身影迅速地向这里冲来。
又是一片电光四射,骑士们的面前立刻空出了一大片烧焦的林地,而奔行其中的魔族士兵也同样被烧灼成了焦炭。
而靠近边缘的地方,又冒起了一片火光。
系密特总算明白,那位圣堂武士曾经告诉自己那些大师们的威力,他们是唯一能够连续使用那种可怕杀伤力的人物。
正当系密特看着眼前那片火光呆呆发楞的时候,空中再一次传来了轰鸣声。
不过,这一次的目标显然要遥远得多。
但是令系密特感到震惊的是,随着这道闪电而来的并不是惨叫声,而是一阵可怕的爆炸声。
那沉闷的爆炸声,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仍旧具有巨大的震撼力,系密特感到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差一点儿栽倒在地上。
随着这闷雷一般的巨响,树林也是一阵狂乱抖动,好像它们也在为这可怕的爆炸而发抖、颤栗。
系密特原本以为身边的人应该感到欢欣鼓舞,但是没有想到,那位正在恢复力量的圣堂武士,却在突然之间神情紧张起来。
“不好,那些魔族已经拥有了能够翻越高山的巨型方舟。”
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看着这位圣堂武士,虽然没有人知道巨型方舟是什么东西,但是每一个人都预感到危险的逼近。
那位能武士长老也慢慢地飘落下来,看来他也同样需要恢复力量。
暂时失去强有力支援的骑士们,更谨慎小心地将手中的武器指向那不知名的所在。
就像是回应众人的担忧一样,突然之间,从林子里面冲杀出了众多的魔族士兵,这些恐怖的生物,灵活又迅速地在山林之间跳跃前进。
它们的行动方式确实和力武士有些接近,但是和力武士的优雅相比,这些魔族士兵显得更加的野性和彪悍。
另一个让人感到恐惧的事情,便是那些魔族士兵显然和以前的魔族士兵有些不同,它们的身体更加厚实,特别是肩膀和胸口,在它们的额头上方长着一个笔直而又尖锐的长角,两把犹如短剑般的东西,从它们的手腕部位延伸了出来。
这些魔族士兵和以前曾经看到过的魔族士兵完全是两种模样,唯一没有变化的,便是那靛蓝色的皮肤。
虽然这些魔族士兵看上去更加强壮而又可怕,但是它们的智力显然没有丝毫的长进。
面对那些锐利的长枪,它们仍旧视若无睹地向前攻击。
而长枪的防御再一次地获得了效果。
虽然这些魔族的身体,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被穿透,虽然它们的外表好像穿着了一身坚硬的铠甲,能够给予它们相当的防御力,但是行动迟缓下来之后,这些魔族士兵再一次成为了重型军用弩攻击的目标。
锐利的箭矢再一次深深地射进了这些魔族士兵的头颅,只不过,再也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完全穿透而已。
魔族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其中除了骑士们的战果之外,更多的是那些力武士们的杰作。
虽然无暇欣赏这些力武士们矫健的身姿和精湛的剑技,但是对于这些力武士杀死魔族的效率,系密特仍旧感到极为震惊。
虽然,两者在力量和速度方面相差并不很多,但是力武士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些魔族士兵杀死。
力武士手中的弯刀,不是将跟他们交战的魔族从头到脚劈成两半,就是从中间分成两截。
魔族的鲜血染满了这些力武士全身。
大多数力武士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但是,这并不能够让他们的行动有丝毫的停顿。
和其他人一样,系密特同样在英勇地作战,和姑丈一起在奥尔麦森林之中打猎,从中学到的高明箭技,使得他拥有并不逊色于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士们的战斗力。
从身边取过上了弦的弩箭,扣上箭支,系密特向那些魔族士兵发射着一支支致命的箭矢。
此时此地的他,心中再也没有了那份自豪和冲动,他再也不为自己是一个杀死魔族的英雄而感到骄傲。
因为他在为自己战斗,因为他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斗。
如果这场战斗失败了,他的尸体将躺在这片荒凉的山野之中,成为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无名的死亡者,而且很有可能连坟墓都没有。
系密特绝对不会认为,魔族会懂得尊重死者的尸体,会将他们掩埋在泥土之中。
防御圈越来越小,曾经发生过的危机又再一次重演了。
众多魔族的尸体,在他们的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而那些cha在长枪之上的魔族尸体,更是让他们最坚固的防御线失去了效果。
而越来越多的魔族正迅速地从丛林里面窜出来,疯狂的向他们发动攻势。
如果不是有那些力武士拼命抵抗,防线恐怕早就被魔族浪潮一般的攻击所淹没。
正当众人失去了希望,而系密特也认为自己将面临死亡的时候,那位原本正在休息的能武士慢慢地飘浮起来,向空中飞去,在他的身体周围,再一次聚集起了一片黯淡的蓝色光芒。
虽然,再一次的闪电飓风并不能够将大家的处境彻底改变,但是看到这副情景,人们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他们能够坚持到最后,也许,他们能够顶住魔族的进攻。
正当众人企盼着蓝色闪电将那些彪悍勇猛,毫不畏惧死亡的魔族士兵彻底消灭的时候,突然之间,那位能武士发出了一阵惨叫声,他随手放出一片电光之后,就笔直地从空中掉落下来。
就在他掉落的那一瞬间,系密特看到空中有两只长着巨大的蝙蝠翅膀的怪物,正快速地向远处逃离。
从山林狩猎中学会一身本领的系密特,想都没有想,立刻抓起身边的一把重弩,扣上箭矢,向空中射去。
和平时射击那些鹭鸶、飞鸟一样,重弩准确地穿透了那两个飞行怪物中的一个。
系密特原本以为,对于这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魔族来说,这仓卒的一箭,并不能够发挥什么作用。
但是没有想到,那只飞行怪物一头向底下栽了下来。
而它的身体,不幸被一棵大树尖锐的枝杈所穿透,血液像雨点一般地洒落下来。
那只飞行怪物在半空之中扭动着,发出了“刮刮”的惨叫声。
另外一只飞行怪物幸运地逃离开去,这令系密特感到极为愤怒,他为没有能够替朋友报仇而感到愤怒。
“不要去碰他。”身边传来那位能武士大师严厉的呼喝声。
系密特转过头来,立刻看到一位骑士,正打算将刚才那位摔落到地上的能武士拖回来。
“他身上长满了可怕的尸蛆,只要沾染到一点,你将会和他一模一样。”那位大师心情沉重地说道。
说完了这一切,那位长老轻轻地抬起了右手。
随着一片灿烂的电光闪过,那位躺倒在地的能武士,身上渐渐冒出了闪亮的蓝色电光。
那位勇敢的骑士连忙回到防御圈子里面,显然他也曾经听说过,待在放射着蓝光的能武士身边,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那位奄奄一息的能武士的身体,突然向远方飞去。
系密特甚至好像看到那位能武士向自己点头道别。
能武士的身体渐渐远去,突然之间,空中布满了蓝色闪电,随之而起的,是两、三声闷雷一般的巨响。
不知道为什么,系密特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当系密特从悲伤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这才发现魔族的进攻暂时停止了。
阿得维爵士将手掌放在他的头顶之上,从那轻轻的抚摸中,系密特感到了一丝温情。
“不要再难过了,你至少为他报了仇。”阿得维爵士轻声安慰道。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还得准备应付魔族下一次的进攻,也许我们也将死去。”这位骑士队长所说的话,并不是针对系密特一个人,他的话显然对于其他骑士也同样有效。
骑士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战场。
他们将那些魔族士兵的尸体拖到山涧旁边,那深深的山谷,将是这些生物的埋葬之所。
长枪重新布置整齐,因为那片树林已经完全焚烧干净,因此战场就更加开阔了。
那位力武士大师早已经派遣两位力武士,搜索着四周围的广阔区域。
在这种情况之下,再派遣骑士担当侦察兵,简直是让那些骑士们去送死。
不过对于那种能够在空中飞行,并且能够散布致命蛆虫的飞行恶鬼,那些力武士们同样得小心谨慎地应付。
从来不携带弓弩的力武士,现在也不得不学习使用这些原本他们根本瞧不上眼的武器。
不过,力武士不愧为最优秀的天才战士,他们学习任何战斗技巧都极为迅速,因此只是试着射击了两次,他们便个个都成为了神射手。
“第一次参加作战,感觉怎么样?”旁边一位骑士问道。
他的语气显然比平时温和很多,可能系密特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了。
“有点紧张,不过真的打起来,就没有多少感觉了。”系密特想了想说道。
“你不害怕?”另外一个骑士问道。
“也许有些害怕,不过我好像已经习惯了面对这些魔族,毕竟和你们在一起是在和魔族作战,而先前,我们是作为被屠杀的对象,从魔族的追击之中逃命。和战斗比起来,屠杀更加可怕。”系密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他并不指望那些骑士能够理解。
“你曾经说过,你还杀死过一个魔族,你是怎么杀的?原本我们并不相信你所说是真的,不过,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吹牛。”那位骑士问道,其他骑士显然同样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有不少人凑了过来。
正当系密特想要向大家解说自己在奥尔麦的英雄事迹的时候,突然之间,一片浓雾将四周全部笼罩了起来。
这股突如其来的云雾是那样的浓厚,以至于系密特根本看不见身边的任何东西,他甚至看不到举在眼前的手掌。
“小心,附近有诅咒法师。”
浓雾之中传来了力武士大师那苍劲有力的声音:“大家快点撤离这片浓雾。”
还没有等到系密特反应过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将他一把夹在了臂弯之中。
系密特一时之间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如果不是因为那条手臂实在是勒得太紧,以至于让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话,系密特肯定会兴奋地大叫起来。
被夹在臂弯中,迅速地逃离那块云雾之后,系密特这才发现,是托尼将自己带离了云雾的包围。
在他眼前有一团奇怪的云团翻滚着,散布在方圆近半亩的一块广阔的土地上面。
这团云雾实在是太奇怪了,浓浓的白色云雾就像是牛奶一般厚实,而且又像是沸腾一般,不停地翻卷着,鼓起了一个个泡浆。
正当系密特对眼前奇特的景象感到极为惊异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道血红色的液体直射向了众人的头顶。
看到那道血红液体,托尼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抓起系密特飞快地向远处退却。
那道红色液体,一射到半空中那片云雾笼罩之处的上方,立刻化作了一蓬血雾,飞散了开来。
血雾缓缓下降,将那片云雾一起笼罩住,不过和那片云雾完全不同的是,血雾很快便消散了。
正当系密特感到极为奇怪,不知道托尼在害怕些什么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魔族怪异而又刺耳的惨叫声。
显然,那个暴露目标的诅咒巫师,已经被发现其踪迹的力武士所斩杀。
随着施法者的死亡,原本笼罩在那里的厚厚云团,也开始渐渐地消散。
当云雾散去,系密特惊恐的看到,地上躺满了奄奄一息的骑士和战马。
鲜血流淌了一地,原本褐色的土壤,现在已经被染成了一片鲜红,和周围其他地方的红色混杂在一起。
“中了诅咒法师的血咒,根本就没有活路,血咒和刚才那种飞行恶鬼所放出的蛊虫,是魔族最可怕的两种武器。”托尼语气低沉地在一旁解释道。
系密特看着远方那位来不及逃脱的能武士大师,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他不希望在刚刚失去了一位朋友之后,没有多久,又再一次失去一位朋友,系密特伤心地问道:“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拯救他们的生命吗?难道血咒就这样致命,连圣堂武士大师都不能幸免吗?”
“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没有办法,血咒就是这样的可怕,我们最好快一点撤离这里,雅汇大师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死亡毫无价值的,他肯定会释放生命能量。”
说着,那位力武士夹着系密特奔向远处,那里聚集着其他的一些力武士,而力武士大师同样也在那里。
对于托尼来说,系密特的体重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几个起落,便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这里是一座孤立的山峰,离开刚才那片被浓雾所笼罩的地方,大约有一公里左右。
这座山峰虽然不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但是,却能够清楚地看到山脚下的情况。
在山脚下,有七、八个系密特曾经看到过的那种巨大的椭圆形飞船,正沿着山坡向上行进。
系密特完全可以想象,在这些飞船之下,肯定吊挂着无数的魔族士兵。
那位能武士大师艰难地飞了起来,他的力量甚至已经不能够带着他平稳飞翔了。
系密特很清楚这位对他和蔼可亲的长者,正在选择什么样的作战方式。
系密特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有人牺牲。
虽然,他很清楚这是战争,虽然,他很清楚战争中总是需要有所牺牲,但是,从书本上读到的东西和真实的经历,完全是两码子的事。
系密特也许同样会为书中的描述感到兴奋和鼓舞,同样会倾慕那种牺牲的精神,并且把他们作为英雄来崇拜。
但是,当他真正看到一位活生生的英雄的时候,他才发现大师所要作的一切,让他感到的是悲伤,无尽的悲伤。
系密特虽然转过头去,但是他却不能够闭住自己的耳朵。
随着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系密特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默默地抬起头来,看着远处那一片焦土。
整个山坡已经完全被烧成了一片焦炭,大火在树林中蔓延,直到被裸露的岩石圈拢在里面。
刚才那几艘魔族飞船飞行到达的所在,现在早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上的树木不但全部被卷走,甚至连土壤都被吹得不见踪影,露出了灰褐色的岩石表面。
这些爆炸是如此强烈,甚至达到了摧毁一切的境地。
系密特绝对不会认为,在这样强烈的爆炸之下,还有什么生物能够幸存下来,即便是生命力极为顽强的魔族,恐怕也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安东尼,罗埃德,你们两个人到下面去,将雅汇大师的核晶取来。”力武士大师吩咐道。
系密特楞楞地看着这位面无表情的大师,在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悲伤的神情。
不仅仅是这位大师,其他人的脸上同样是一副毫不动容的表情,好像大师的牺牲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就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
“大师,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做,现在骑士团已经全军覆没,两位能武士也已经牺牲了,这一次行动已然彻底失败,我们仍旧要前往蒙森特吗?”一位力武士问道。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此时位于奇斯拉特山脉的正中央,退回去和前进所花费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但是退回去的话,将使得我们的处境极为艰难,我们将无法向元帅大人交代,而继续前进,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即便只剩下一个人,我们都要到达蒙森特。”力武士大师用令人难以质疑的语调缓缓说道。
没有人提出反对,众人纷纷行动了起来。
沿着高高的山脊,力武士们飞快地奔行其上。
虽然他们并不骑马,但是在这种崇山峻岭之中前进,他们的速度远比骑士们要快很多。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原本需要绕上一条很远的道路,才有可能到达对面的山涧,但这些力武士却总是能够一跃而过。
系密特被那位强壮的力武士夹在腰间一起行动。
一开始的时候,他颇为害怕,强烈的山风刮过耳边,那种感觉就像是驾着快马全速奔驰一样,但是和骑马不同,他们所行走的道路,对于系密特这种普通人来说,无疑是极为危险的地方。
每一次登上一道陡坡,系密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每一次从数米高的悬崖上跳落下来,系密特都忍不住想要惊叫起来。
但是,他发现对于那位力武士来说,行进在这常人根本难以登上的危险地带,简直就如同在平地上面跳越一般轻松自如。
他轻盈的步伐,甚至让系密特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一种游戏,那就是在地上画上一些排列特殊的格子,而参加游戏的孩子要用特殊的步伐,依次跳过这些格子。
对于这些圣堂武士来说,奔行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就和跳格子游戏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这些格子除了前后错杂这点不同之外,高低也相差很多。
稍微适应了之后,系密特便不再感到如此害怕和担心了。
唯有当他看到比较宽阔的山涧时,他才会感到有那么一丝担忧。
这倒不是担心那位力武士会带着他从山崖上面摔下去,而是因为那位力武士总是yongli将自己抛到对面山崖之上,让另外一个同伴接住自己。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山崖底下是万丈深渊,一个不留神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即便没有掉到山涧底下,万一对面那个力武士没有接住,自己至少也会落得一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在提心吊胆之中,系密特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崖。
傍晚时分,众人在一座光秃秃的山峰之上停了下来。
系密特感到极为奇怪,这些力武士为什么喜欢选择这种危险的地带,难道是为了显示他们高超的技艺吗?
不过,看了一眼下面一览无遗的情景,再看到远处那影影绰绰的树林的阴影,系密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将系密特卡在一块向外突出的岩石上面之后,那位力武士轻松地走到一边。
系密特对于那些力武士的习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些实力超绝的人,只需要有一块落脚之地就随时可以休息。
事实上,系密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一个力武士坐下来,或者躺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从远处的山崖那边,向这里飞速地奔下了两个人来。
他们只是轻轻一跃,便平飞出去很远,然后又轻轻地落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面。
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些力武士就是这样奔跑,刚才那位叫托尼的力武士带着自己走的也是同样一条道路,但是系密特仍旧禁不住替那两个人提心吊胆,唯恐他们掉到山涧里面去。
不过,这种担忧显然是徒劳的,那两个人不一会儿便站在了众人的跟前。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屁股,将身体转了个方向。
虽然他胆子一向不小,但是身为普通人的他,面对底下那万丈深渊,仍旧感到紧张和恐惧,再简单的动作在此时此地做起来,都必须要小心翼翼。
那两位力武士毕恭毕敬地站在那位力武士大师面前。
而身旁的那些武士们的神情,也同样深沉而又凝重。
系密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力武士表现出拥有情感的一面,原本他还以为这些力武士,个个如同岩石一般的坚强而冷酷。
系密特对于那两位武士手中拿着的东西极为好奇,那是三块形状特殊的晶体,其中两块闪耀着蓝色的光芒,而另外一颗则是通红的,就像是染满了鲜血一般。
三块晶体同样的晶莹剔透,在夕阳的映照之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虽然并不知道那三块晶体是什么东西,但是系密特想起那位能武士曾经告诉过自己,关于圣堂武士传承的事情。
也许这三块晶体,就和圣堂武士的传承有关。
那位能武士曾经告诉自己,圣堂武士死后会将自己的记忆保留下来,继承了圣堂武士身分的人,同时也继承了前一位圣堂武士的经验和力量。
也许圣堂武士的记忆,就被封印在这小小的透明晶体之中。
系密特感到精神振奋,突然之间,一个念头从他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也许,他同样能够成为圣堂武士。
“盖撒尔大师,您所拿着的,是不是承载着雅汇大师记忆的核晶?”系密特提心吊胆地问道,他很担心他的cha嘴,会破坏了圣堂武士们哀悼逝者的忧伤气氛。
不过让他感到放心的,是那位力武士大师,并没有因为系密特的提问而感到生气。
系密特猜想,让这些力武士生气,恐怕同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位大师看了系密特一眼,他眯缝的双眼,好像已经看透了系密特的心思。
“不错,这是雅汇大师的生命核晶,是他力量和智慧的承载体。”大师缓缓说道,他的语气悠扬婉转,没有一丝的忧伤和悲哀。
“为什么有三块?”系密特问道,不过问题才刚刚出口,他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很不幸的是,我们中也有一位勇敢的同伴被血咒击中,他虽然勇敢但是却缺乏经验。”即便是说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这位大师仍旧是那副缺乏情感的样子。
系密特这才发现,站在山峰之上的力武士总共只有九个。
那个最年轻的力武士不在队伍中间,显然,他就是那个不幸的遇难者。
“大师,我为所有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士而哀痛,也为我的命运而深深担忧,大师虽然有各位保护,但是万一魔族进攻的话,我无疑是一个致命的累赘。”系密特说到这里,看了那位大师一眼。
不过,他立刻放弃了从这位大师的表情中发现有用东西的希望。
对于姑姑以及其他大多数人有效的办法,对于这些力武士,显然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我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我更希望能够从这场浩劫之中幸存下来,但是面对魔族那可怕的力量,我生存的希望极为渺茫。”
“不过,如果我能够成为圣堂武士,拥有同样的力量的话,那么我生存的可能性就高得多了,也许我对于别人没有任何帮助,但是,我至少不会成为大家的累赘。”
系密特一口气将想要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然后他便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那位威严的大师的决定。
那位大师显然并不在意于系密特的目的。
事实上,他早就猜到系密特会这样说。
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对于系密特的性格,这位大师已经有所了解。
力武士的修行中,原本就有对于心灵的修炼。
对他人和自己的认知,是一个圣堂武士必须要掌握的事情之一。
同样的,这也是拥有特殊力量的圣堂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并没有因为那强大的力量受到人们猜忌而灭亡的原因。
对于让并非圣堂武士家族的人接受圣堂武士试炼,这位大师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只不过从以往的历史看来,并非圣堂武士家族的人,成为圣堂武士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以往这种尝试也曾经进行过几次,那大多数是因为某位国王陛下对于圣堂武士的力量过于担心,抑或是想要将经常保持中立的圣堂变成他的私人军团,才会进行这样的尝试。
但是诸多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在没有可靠的继承方法之前,圣堂武士的传承仪式是极为危险的,而这种危险,对于普通人来说似乎更可怖。
“系密特,我要警告你,对于普通人来说,成为圣堂武士的可能性小得可怜,一旦失败,等待你的将是死亡。”盖撒尔大师仍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听大师这样一说,系密特心中一动,事实上,他原本以为大师会拒绝他的要求。
现在听大师的口气,让自己接受圣堂武士的传承仪式,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大师没有绝对反对的意思,这倒让系密特犹豫了起来。
虽然他很早以前,就对圣堂武士和魔法师有着强烈的憧憬,但是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原本仅仅只是一些朦胧的梦想。
正是因为这些憧憬和梦想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因此才显得特别美好。
一旦真正的机会出现了,那些原本被他忽略掉的东西,也突然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系密特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他一直梦想的机遇。
但是,当对死亡的恐惧,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机遇显现在他的面前时,能够成为一个圣堂武士的机会到底有多少?
系密特一点都不敢肯定。
因为他曾经听说过,一位圣堂武士继承者的背后,往往有三、四位不幸惨遭淘汰的牺牲者。
平均每三个人中,只有一个能够继承圣堂武士的身分,而等待着其他人的只有死亡。
系密特并不想死,对于生活,他还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但值得为一个梦想,而将生命赌上去吗?
系密特有些犹豫不决了起来。
“看来你无法作出决定,你还没有为成为圣堂武士做好足够的准备,我只能够很遗憾的告诉你,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圣堂武士只有那些已经觉悟的人,只有那些愿意为成为圣堂武士而贡献生命的人,才有资格施行继承确认仪式。”
听到大师这样一说,系密特感到极为无奈,但是,他同时也感到心情放松了下来。
虽然不能够达到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系密特突然间发现,有的时候,梦想跟现实中的事情比起来,并不是那么的迫切。
平生第一次,系密特怀疑自己的父亲——那个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心目中第一英雄的人物,是不是真的那么值得尊敬。
为了追求梦想而抛弃了妻子、儿女,甚至为此献出了生命,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值得?
另一个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便是自己扔下深深爱着自己的姑姑,执意前往故乡蒙森特,执意要去探望母亲,这又值得不值得?
系密特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答案。
同样的,也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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