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太医对姜家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只瞧见了那丫头一身的伤痕，和姜家人对她的冷漠。
也许嫁到谢家去，这丫头的日子就会好一些了吧。
这般想着，卜太医便道：“那小公爷不如给姜四姑娘备一份添妆，您的礼，也能给四姑娘撑撑场面！”
凌池墨脸上那不在意的笑容有一丝龟裂，那丫头认不得他便算了，她成亲，他竟还要给她添妆，然后便宜谢青辰？
“那丫头的恩，小爷今日已经还过了，她以后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小爷乏了，莫扰小爷清净，老卜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将卜太医赶出了屋子，凌池墨气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珠子。
这便是他当年打中姜岁安，引得她注意的那颗南珠。
“瞎了眼的小兔子，一路都瞧不出我是谁，你可真是好的很！”
想要将手中的珠子扔出去，可想了又想，还是停下了动作。
之后，他竟还将地上那染了的布带拾了起来，一并揣进了怀中。
……
次日，姜荣轩被罚的事情在府里传开了，翠柳听闻二少爷被伯爷打的皮开肉绽，心疼的偷偷哭了好几场。
回到屋子里伺候姜岁安，她一边擦着并无灰尘的桌子，一边抱怨道：
“四姑娘，您怎么能向侯爷告二少爷的状呢？二少爷可是您的亲哥哥，连累他受罚，您能讨到什么好处！”
姜岁安还未出门，并不知晓姜荣轩被罚的事情，不过她对此也毫不意外。
父亲那人，自以为做事公道，若认定姜荣轩故意欺瞒他，定会处罚姜荣轩的。
她淡淡回眸看向翠柳，三十鞭子就心疼了？这才只是点利息。
“对我是没好处，可也没有坏处！况且，不是我让父亲责罚的他，你这脾气发得好无道理！”
听到四姑娘这没什么温度的语气，翠柳心中一惊，忙跪在地上道：
“四姑娘，奴婢也是为您着急啊，这样下去，您何时才能跟二少爷他们言归于好？过些日子，二少爷就要去参加马球赛了，这次马球赛对二少爷很重要，他若伤得起不了身，对您的怨气怕是会越发的重了！”
听翠柳提起马球赛，姜岁安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她怎会记不得这场马球赛！
前世她为了让二哥在马球赛上拔得头筹，帮他照料马儿，为他绣制护具，还将自己最喜欢的马具送予了他，可最后姜荣轩将赢来的彩头，转手便送给了梦梓柔。
这些并不算什么，让她不能原谅的是，姜荣轩因怜惜梦梓柔身子孱弱，无法感受到骑马的乐趣，为博梦梓柔一笑，竟惊了她的马儿，害她撞倒了罗家小姐，踩断了罗小姐的腰骨，害她再难起身行走。
回府后，她自是被父亲狠狠打了几十板子，从那以后，右腿便再也无法站直。
也是因为这件事，谢家连夜改换了亲事，她彻底成了全盛京最让人厌恶的女娘。
所以，姜荣轩只挨三十鞭子，怎能消她心头之恨，她自要他还清所有的债！
怕翠柳看出端倪，姜岁安遮掩住眼底的冷芒，放缓了声音道：
“不必担心，二哥的身子好的很，父亲舍不得重罚他，我的伤都能好，他也一定能在马球赛前好起来的！”
翠柳朝姜岁安的腿上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四姑娘给自己配的药膏，的确好用。
二少爷受的也是外伤，用了这药膏，说不定伤口没两日就能结痂了！
可她知晓二公子不会亲自过来求药的，这般想着，她便装作整理药瓶，偷偷将一个小瓷瓶塞进了袖口里。
翠柳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映在了铜镜里，被姜岁安看得一清二楚。
可姜岁安只是轻弯起唇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心中道：翠柳，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
姜荣轩被罚后，姜岁安总算是清净了两日。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未过太久，姜老夫人院子里的陈嬷嬷便跑来了南山苑，说是姑姑送来了几朵绢花和布匹，让她过去挑选。
她明白祖母让她过去，定然不是为了让她挑选礼物这么简单，可她还在姜家，今日之行横竖是躲不开，便应了下来。
随着陈嬷嬷来到了万福居，离着老远就听见了祖母的欢笑声，可进了门后，却见祖母揉着额头依在罗汉榻上，身边并无旁人。
姜岁安侧过脸，便瞧见了屏风后一闪而过的嫩粉色裙摆，哪还能不知祖母适才在与谁说笑。
她都忘记了，原来祖母的笑声竟然这般的和煦，原来她不是对着谁，都是那么严厉的！
不过，姜岁安如今已经不在意了，全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朝着姜老夫人福了一礼：“祖母。”
姜老夫人掀开眼皮朝姜岁安看了看，“身子好些了？舍得来瞧我这个讨人厌的老婆子了？”
姜老夫人这般反问，便是想让姜岁安上前哄她。
从前姜岁安会自责地说孙女不孝，保证以后定会好好孝敬祖母，可他现在绝不会这样去回答。
真心疼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陷入自责当中的！她从未亏欠过祖母和姜家，无需自责！
随口“嗯”了一声，姜岁安便再没有答其他的话。
姜老夫人被姜岁安气个倒仰，这丫头这声“嗯”是什么意思？是认同她是个讨人厌的老婆子么？
想要发作，却又发觉这话头是她自己提起的，实在没有理由去责备姜岁安，只能沉着脸，忍了下来。
“你这丫头，可是还在因老身罚你跪回姜府的事情，而记恨我？”
“岁安不敢！”姜岁安半垂着头，淡淡地做着回应。
见姜岁安又只冒出一句话，姜老夫人忍不住地皱紧了眉头。
从前这丫头不管是不服气，委屈或是自责，全会挂在脸上，那时候的姜岁安，就像是一张宣纸，画上什么都能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可在正德观呆了一年，这丫头竟没了喜怒，让姜老夫人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从前那些拿捏的手段，便也就没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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