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清澜化作罗刹，手持长鞭，沐浴鲜血，收割着众人的生命。
他看着，看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巧笑倩兮的说着看上自己要和自己一生一世的女孩满脸狰狞，那双带着俏皮笑意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杀戮。
陈阳看着，看着清澜的姥姥护在她最疼爱的小孙女身后，用自己年迈的身体抵挡着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他看着自己的师兄满脸泪痕，拖着一条没有知觉的腿，拼了命的想要护着清澜……
陈阳眼睁睁的看着！
不知何时，陈阳的脸上已经一片悲凉。
那些被王勤一巴掌打出来的怨恨，不甘，愤怒，都在此刻被这些鲜血洗刷。
他的双眸中，留下泪水。
他后悔了！
他一开始，不该和清澜纠缠不清。后来，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利用清澜。再后来，不该迁怒清澜让她承受这一切。
所有的后悔，所有的痛，一切都是因为王勤。
当他看到现在的王勤的样子的时候，陈阳的心已经痛的没有了知觉。
周遭那些喊杀声不知何时渐渐的消弭。陈阳的面前已经看不到其他。
一眼望去，满眼血色。整个世界，都好似披上了一层红纱。带着惨烈的美，震撼人心。
身体里的力量，不知何时回归。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王勤的方向走去。
啪！
迈出的第一步，便好似踩进了一片水洼。
低头一看，鲜红而黏稠的液体溅起，染红了他的裤脚。
陈阳的身子一颤，眼里漫上了一层绝望。
一路往前，所见皆是满地的尸体，便是活着的，也不过苟延残喘再也站不起来。
他的眼里，分不清谁是谁，看的，一片血色。
终于走到那人的身边。
陈阳砰的一声在地上跪下，双手颤抖的将那人扶起，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几乎……感觉不到怀中人的心跳。
他眼眶干涩，想哭，却没了一滴眼泪，只是红的厉害，疼的厉害。
他眨了眨眼，在那人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道：“你不能死，你不要死，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
“师兄，你不能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会一辈子都陪在我的身边，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师兄，我很怕。”陈阳的声音在不停的颤抖，抱着王勤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你以前不是最疼我了吗？只要我说害怕，你都会陪在我身边的。现在，我好怕……”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怀里那人却都像是死去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过了好久，陈阳抬起手，缓缓的探上王勤的脉搏。一探之下，陈阳霎时间心神大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他的师兄，他天人一般资质卓绝将来要成为落霞宗宗主的师兄，竟是没了丝毫的灵力。
他遭受重创，一身修为毁了个干干净净！
陈阳抱着王勤，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他深深的吸气，整个人像是搁浅的鱼。
过了好久，他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怀里抱着不知生死的王勤，缓缓的离开。
在经过清澜的时候，陈阳停住了。
他低头，看着这个女子。
清澜也像是他之前一般跪坐在地。她身上伤痕累累，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这几乎，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人一般，就连发丝都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
她低垂着头，像是死掉一般。身边放着她的长鞭，怀里抱着她早已失去呼吸的姥姥。
陈阳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才缓缓的道：“我不欠你的！我师兄用他的一切，还了你。从此，我们两清。”
说完，转身，踩着满地的鲜血一步一步的离开。
在他身后，清澜缓缓的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一双眼睛血红，瞳孔已经微微的有些涣散。
“清不了。”清澜的声音淡然，缓缓的道：“这一辈子，你都欠我的。”
陈阳的脚步一顿，回头看清澜。
清澜也正看着他，视线有些涣散的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不是。
她一字一句的道：“我们，清不了！”
陈阳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心中对她却有愧疚。但是，他的师兄为她变成这个样子，他觉得，他并不欠她什么了。就像是师兄说的那般，他欠了她的，他师兄拿这条命帮他还了。
清澜不在看他，缓缓的低下了头。
实际上，但凡她还能有丝毫的动手的力气，她一定会杀了陈阳。
只是，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挣扎着，扯过一边的龙骨鞭，用龙骨鞭将姥姥绑在自己的身上，然互一点一点的往那条湍急的河流爬去。
陈阳看她动作，神色不由得一惊，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如果我还活着，我会来讨回你欠我的。”
清澜的声音很低，低的几乎有些虚无。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却清晰的传入陈阳的耳朵。
陈阳愣了一下，半晌，他面色阴沉的看着清澜，冷冷的道：“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他自认为，他不在欠她什么了。他付出的代价，已经是他所不能承受之重了。
他看着清澜一点一点的爬到悬崖边上，然后，她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人的脸上带着血，发丝上带着血，无处不是血。
她突然间挑起嘴角，看着陈阳的方向勾唇一笑，那一笑，让这所有的血色都失了光。
那是，陈阳最后一次看到清澜。
这一个笑，他记了一辈子。不管是过了多少年，尝尝满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眼前，总是晃着这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清澜抱着她的姥姥，直接翻下悬崖，落入那滚滚河水，眨眼间不见踪影。
陈阳想，清澜是真的不想活的。
被逐出巫族，无家可归。最疼爱自己的姥姥亦是为自己死掉。她爱的人，背叛她……
一天之内，经历了生离死别，经历了众叛亲离，经历了爱情背叛……清澜，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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