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的，当以前充满了很多期望的事情总是落空，而终于心里头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然后再当这些以往期望的事情终于发生的时候，倒是谈不上抵触，但是肯定是会有些别扭的。
小时候他无数次希望陆冠苍能够这样好好和自己说话，可是得到的从来都是冷眼冷语，眼下再听着他这样和自己说话，陆倾凡也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是啊，嘉泱一直都工作能力强。以前也帮了非凡不少，你还适应就好，陆氏事务多，最近又和梓源的项目启动，我也就是担心辛苦了你。”
陆冠苍的声音听上去语重心长，多了几丝叹意在里头，不知为何，就在这一瞬间，陆倾凡看着他的脸，听着他这样的语气，竟是一瞬间觉得有些眼眶发热。
这是这么多年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陆冠苍老了，真的是老了，无论从他发白的鬓角，还是眼角被岁月刻上的皱纹来看，又或者是从他微佝的脊背，和随意靠在沙发边的拐杖来看，他的的确确已经老了，脸上那些经历了峥嵘岁月的不屈和荣耀，也已经淡下去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陆倾凡有一瞬间的惶然，感觉到眼底那些快要绷不住的情绪，他站起身来，不敢再多看陆冠苍一眼，只低声说了一句，“我还是上去看看曼曼吧，她的确是太不让人放心了。”
想要找这个借口赶紧离开这里，离开陆冠苍的身边，只是才刚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是啊，曼曼不让人放心，而你，从来都那么让人放心，从小就乖得很，眼下回想起来，三个孩子当中，小时候最懂事的就是你，做得那么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大人操心，学习好，脾气好，也从来不与人闹矛盾，只是……我却从来都没有表扬过你一句，连一句‘做得好’都没有对你说过。而你长大了之后，依旧是那样懂事，做得那样好，可是我想对你说一句做得好，却似乎都已经没有了那个资格了。”
陆倾凡的脚步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那里，他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英俊的脸上，表情终于是有些感伤。
“倾凡啊，让你过这样的日子，是爸爸对不起你。”
陆倾凡记得自己小时候就一直在争取，一直在等，等陆冠苍哪一天会对自己好好说话，可是当期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又变成了绝望。
从陆家出来之后，被小姨范云睿收养之后，他就已经死了心了，人一旦死心，就会想要筑起重重心墙将自己保护起来。他也不例外。
可是等了这么多年，终是等到了陆冠苍的道歉，他终于是听到这个自己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这个自己印象中从来就不曾低头的男人，鬓角斑斑白发，轻叹着对自己说道“是爸爸对不起你”。
陆倾凡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动作，脚步就那么顿在那里，好半天，都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陆冠苍似乎自己也从来没想过，会将这句话这么轻松地就说了出来，原本他不是没设想过的，自己的确是亏欠自己这小儿子一个道歉，只是毕竟他已经强势惯了，道歉这种东西，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也曾经想过，或许到自己死的那天，才会终于卸下心里头的那些卸不下的东西，对陆倾凡好好地道个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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