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叹了口气:
“夫人不知道……”
“老夫人在去世之前,跟国公说了我们宁家男丁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的真相。”
秦鸢一愣,就听到莲桥接着说:
“当初,老国公为了太祖,抛弃了自家的基业,带着兄弟子侄上战场,最终帮太祖打下了江山,有了那开国辅运的丹书铁券。”
“可是,太祖担心老国公权势过大。就为先皇和当今皇帝铲除了这最后的隐患。”
“当初那场大战后,是太祖和先皇透露消息给敌人,让他们在半路埋伏。让我们宁家嫡系十几人全部死于战场。”
“只剩下国公一个男丁,和几个女眷……”
秦鸢愣在了原地。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中无数想法不停地纠缠。
最终,她明白了过来:
“所以当初他找我,要与我分开,是因为……”
“他想报仇?”
莲桥点了点头:
“国公知道,这条道路九死一生。一旦失败,必定会满门抄斩。他知道夫人你的父亲是先皇和皇帝的忠臣,你也定然不会同意他这样的做法,两人只能分道扬镳。”
“但是自从夫人你被顾氏诬陷、被赵承稷伤害,国公他就决定,要进宫将您救出来。”
秦鸢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说:
“对啊,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离开?”
莲桥抬头,看向了秦鸢:
“因为国公他心里有您啊。”
“虽然您如果在他身边,将是巨大的助益。但他不愿意将您拉入这刀山火海之中,只希望能让您平平安安地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秦鸢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连忙跑进了宁行舟的房间,推开门,就见到宁行舟靠在小榻旁。
他虽然面色还是那样冷静,但秦鸢知道,他定然是醉了。
秦鸢走到了宁行舟的面前,坐在了他的对面:
“宁行舟。”
宁行舟看着秦鸢,伸出手来,缓缓地抚摸上了秦鸢的脸颊。
这一次,秦鸢没有任何抗拒。
“阿鸢。”
秦鸢看着宁行舟的眼神,只觉得心里酸得很。她抓住了宁行舟的手,手指慢慢合拢:
“是我。”
宁行舟垂下了眸子:
“对不起。”
“我也是迫不得已。”
这句“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在宁行舟喝醉的情况下,大概永远都不会被他说出口。
秦鸢只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烫,她轻声开口:
“我都知道了。”
“宁行舟,我一切都知道了。”
秦鸢感觉到宁行舟的身体一颤,他就要抽回手去,却被秦鸢拉住:
“宁行舟。”
“无论你以后要遭遇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哪怕失败,我也不会离开。”
宁行舟看着秦鸢,突然之间,紧紧拥抱住了她。
两个人呼吸相闻,宁行舟炙热的吻毫不犹豫地覆盖住了秦鸢的唇齿。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似乎将从前许多年的误会和隔阂都消磨殆尽一般。
直到天色越来越深,床榻停止了喧闹。
第二天清晨,秦鸢起床的时候,就见到宁行舟坐在床头。
他转头看向秦鸢,竟然一时无言。
秦鸢对着他一笑:
“难不成是后悔了?”
“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不会负责的。”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却见到宁行舟轻轻摇了摇头:
“从前一直担心你会被我牵连到,如今,倒像是一把剑终于刺中胸膛,再也不必提心吊胆了。”
“如今我只需要想方设法做成一件事情。”
秦鸢疑惑:
“什么事?”
宁行舟看向秦鸢,认认真真开口:
“我们的谋划,必须要赢。”
宣召秦鸢进宫的旨意没几天又降了下来,秦鸢进宫时,就见到吴清宁满面春风,喜气洋洋:
“夫人可听说了没有,顾姣自尽了。”
秦鸢装出了惊讶的模样:
“自尽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清宁摇了摇头:
“具体本宫也不知道,只是有天早上,冷宫的人发现她倒在了自己的床上,是用簪子自裁的。”
秦鸢叹了口气:
“她风光了一辈子,没想到是这种下场。”
吴清宁却嘲讽地一笑:
“那是她活该。”
“要说啊,花无百日红。从前的秦贵妃就是在冷宫死的,满门流放。如今的荣妃也是这样,真是造化弄人啊。”
秦鸢心里冷笑,面上却问道:
“那皇上可曾过问这件事情?”
吴清宁摇头:
“顾姣在皇上心中,不过是一只听话温顺的玩意儿罢了。”
“要说情谊,当初知道秦鸢死的时候,皇上直接难过地晕了过去。可是知道顾姣的死讯时,不过是淡淡地说了句,按照才人的位份埋葬。”
说到这里,吴清宁也是叹息:
“说起陛下……”
“陛下自从上次被顾姣气倒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有的时候精神恍惚……”
说着,吴清宁压低了声音说道:
“还曾经在梦中叫过秦贵妃和秦相的名字。”
秦鸢故作惊讶:
“还有这样的事情?”
吴清宁点头:
“本宫也曾听说过,当初皇上还是太子,先皇驾崩的又早。朝中的权臣们虎视眈眈,想要欺压皇上和太后娘娘。”
“满朝文武之中,只有秦相是全心全意地站在陛下这边,帮陛下一起清除了那些忤逆犯上的权臣。”
“而且,秦相还是陛下的老师,从陛下六岁出阁读书,就已经陪在陛下身边了。”
在吴清宁那里谈了许久的话,吴清宁才终于摆了摆手:
“本宫也乏了,先回去睡一觉。”
秦鸢站起身来:
“妾身前几次进宫,只顾的震惊于皇宫的富丽堂皇,还没来得及向各位娘娘请安。”
“不知皇后娘娘可否允许妾身四处转一转?”
吴清宁点了点头:
“夫人自便就好。”
眼瞧着到了黄昏,秦鸢拿着一本《商君书》,走在了御花园里。
夕阳斜照之下,她看到赵承稷坐在石桌旁,身边竟然没有人跟随。
秦鸢原本想离开,但看了看手中的书,还是走过去行礼:
“妾身参见陛下。”
赵承稷听到秦鸢的声音后抬头,他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眼神迷茫,好像精神不济又神情恍惚:
“阿鸢……”
赵承稷一把抓住了秦鸢的手,而秦鸢连忙故作挣扎:
“陛下,陛下……妾身是梁国公夫人沈氏!”
赵承稷猛然清醒过来,他连忙松开了手,面上流露出尴尬之色:
“原来是夫人……”
“朕病糊涂了,还望夫人见谅。”
他刚说完这句话,却见到了秦鸢手中的书。他愣了愣,问道:
“这是《商君书》?”
秦鸢像是受惊一般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手中的书,这才缓缓点头:
“是,妾身进宫后百无聊赖,于是读一读书。”
赵承稷点了点头:
“《商君书》……”
“朕小的时候,老师就很喜欢商君书。那时,他还只有四十几岁,年富力强……”
说到这里,赵承稷轻咳了几声。
而秦鸢却在这时候开口:
“皇上的老师,那就是帝师了。”
“这位大人定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能人。而且皇上竟然能记住老师所爱之书,定然与这位大人情谊深厚吧。”
赵承稷眼眸中亮起了点点光芒,又倏忽间暗了下去:
“对啊,老师对朕……”
“非常好。”
“只是,朕不喜欢他,他总是那么古板、偏执,不懂得说好话。”
秦鸢一笑:
“但凡有才华之人,脾气都会怪一些的。”
而这个时候,赵承稷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秦鸢,出声询问:
“夫人肩头的花瓣……”
秦鸢低头,见到自己肩膀上有一片山茶花的花瓣:
“臣妾刚才在皇后娘娘宫中,得到皇后娘娘允许,在宫中闲逛。”
“见有几间宫殿无人,却开了不少鲜花,于是进去观赏。”
“这山茶花,确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落下的……”
赵承稷愣愣地打量着秦鸢,良久之后,才终于开口:
“是关雎宫的。”
秦鸢装出疑惑的模样:
“关雎宫?”
赵承稷看向秦鸢的面庞:
“对啊,关雎宫。”
“那是先秦贵妃所居住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赵承稷站起了身:
“朕此番出来没有带贴身的宫女太监,如今觉得头晕目眩。”
“夫人可否送朕回养心殿?”
秦鸢犹豫了片刻:
“陛下,这不符合规矩吧?”
赵承稷勉强一笑:
“无妨,只是几步路而已。”
秦鸢就这样,陪着赵承稷回了养心殿。
门外等着的高元一见到赵承稷,连忙迎了上来:
“哎呦,陛下,您这是去哪里了,让奴才们好找。”
赵承稷摆了摆手:
“朕难道还要你们管?”
高元给秦鸢行了个礼:
“奴才参见夫人。”
高元扶着赵承稷进去,却被赵承稷推开:
“你送夫人回去。”
高元有些犹豫:
“陛下……”
赵承稷皱眉:
“还不快去?”
于是,高元就与秦鸢一起走出了养心殿。还没走几步的路,秦鸢就听到了一阵女子的惨叫声。
秦鸢皱眉:
“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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