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正准备去触碰,被谢淮拉了回来,“别去,很脏。”
小荷趁此机会,一把抓住谢淮的手,“阿鸷,听说你当年刺杀方见桥,后来呢?”
“世人皆知你刺杀方见桥,可后面……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呀?”
小荷装作好奇问道。
“被两名很好的大夫所救。”谢淮一想到自己的两名师兄,就弯了眉眼。
“那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荷又是问道。
“阿鸷,他们是怎么发现你的啊?”
“你又是藏在何处,才不被青州军发现?”
谢淮脑海里明明有脉络,明明可以立即回答,可不知为何,小荷每问出一个问题,他脑子里的疼痛就加深一分。
他原先以为,自己许是之前走火入魔所致。
毕竟他之前踏足这里时,没有任何异常。
可如今,他那聪明至极的脑袋已经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了,变数到底是什么呢?
是小荷,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荷。
谢淮瞥向小荷,他发现对方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兴奋、急迫、恋慕又痛苦……
“小荷……小荷……”谢淮的头脑剧痛,似乎有什么利器在生生凿着他的脑子。
他的身体晃荡了一下,大掌扶在床帏栏杆上。
小荷明显也发现了谢淮的不对,连忙去扶他:“阿鸷,阿鸷,你怎么了?”
啪嗒——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桃花眼死死盯着她:“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
陛下竟然猜到了?!
小荷明明应该高兴的,可她却看到他额头,冷汗涔涔,表情隐忍着痛苦。
他这般坚毅刚强之人,能流露出这般明显的不适,可见承受的痛苦之巨。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想和他相认,又不愿意他因此吃苦。
“乖,不哭……”就算是这么痛苦了,他粗糙的指腹还在替她擦拭眼角泪花。
“你默认了……我们以前就是……认识……”谢淮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意。
小荷咬了咬唇:“……”
“那我再猜……”谢淮长长的睫毛阖上,他不愿让小荷看见自己那痛到失神的瞳孔,“是有人把我的记忆篡改了吧……”
小荷呼吸一紧,骤然瞪大了眼睛。
她知晓谢淮聪慧,却没想他脑子好到了这种程度,就算她没有一个字的提示,他亦可见微知著推测出真相……
“我再猜猜……张师兄……苏师兄是否与你……”谢淮没说下去,若玉山将倾一般跌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眼里竟是血红一片,雾蒙蒙看不清东西。
小荷被吓得惨叫一声,她压根没想到那碧玉针能邪门成这样,她捂住他的嘴,哭着求他,“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他再这么推下去,就算她不说一个字,他也能把所有真相全部看破。
可到时他还活着吗?
这时显然不是苏世所说的契机,若是贸然推测出真相,那几根碧玉针越钻越深,当真会即刻要了谢淮的命!
“你还要陪我,陪我很久很久……求你别说了……”
谢淮的薄唇,被迫摩挲到了她的手心,他贪婪着这样的感受,虚弱一笑,“那……那你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谢淮心如明镜,他不能再深入想下去了,他脑子里有东西,强行回忆只会迅速毙命。
这东西,恐怕就是门派记载那秘术秘物。
他不能死,好不容易女人真心为了他掉了一次泪,他死了……便只能化作她人生中一场短暂的雪花,阳光一照下来,就化了。
便宜了……便宜了……其他觊觎的男人……
“你这几日来,拼了命地整理文书,只是为了……与我同游,带我恢复记忆……没有其他任何第三者……对不对?”谢淮大口大口喘着气。
小荷睁大了眼睛,眼泪珠串一样掉,“从头到尾都都是你,只有你!”
谢淮舒心了,他的额头挂满了汗液,锦袍被浸得湿透了,眼睛里覆满了血翳,明明惨到不能再惨了,他的表情却是满足的……
“真好……”他勉力令自己弯出一抹笑,“真好……”
原来他一直在自苦,原来她的心当真有几分他这儿啊……
然而,琉璃易碎彩云散,他撑不了多久了。
“小荷,若是我再睁眼,忘了今日的一切……”谢淮智计无双,像是已经推算出结果一般,“你可不可以……告诉那时的我,并非为了别人,只是为了我一个……”
这样,未来的他,即使没有了这一段记忆,亦不会自伤自苦。
小荷连忙点,“当然,当然。”
她对待感情,总是要慢一拍,她总是令他受伤,读不懂他九曲十八弯的心肠。
从前是,现在也是……
可她愿意去学、学做、去配合他!
谢淮像是放心了一般,一点点地……闭上了眼睛……
“阿鸷,阿鸷!!”小荷的眼泪决了堤。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努力一场,妄想用方见桥作为契机,居然是这般结果。
乍见到心爱之人的惨状,任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撑不住脆弱无助。
可小荷明白,这时候她没资格软弱。
她力气很大,奋力爬起来,半扛着陛下往外走。
“来人,来人……”
小荷强撑着心智,大声喊着亲卫,“有没有人,将军受伤了!”
“老鞠……老鞠军医!”
她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喊着,直至出了那小院子,直至看到远处有亲卫向这边跑来。
她勉力维持的气,终于泄了下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即使是泄力,她也始终托举着他,不让他遭受哪怕一点的伤害。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都在护佑一般地抱着她的陛下。
………………
太守府书房院子的房间内,军医老鞠正在为谢淮施针。
天光照着谢淮的眼皮,他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叱责之声。
“荷夫人,你老实说,你到底对将军做了什么?”老鞠质问道。
“将军这般硬朗身体,就是因为你,三番两次受伤吐血,如今更是直接重伤昏迷!”
“老夫不客气地说一句,万一将军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荷夫人与你的梁氏一族,当真能善了善终么?”
声声句句,刺得守在床榻前的姑娘垂了脑袋。
可她依旧背脊笔直,毫不屈服。
“老鞠。”谢淮睁开了眼睛,沙哑开口。
老鞠见谢淮醒了,欣喜若狂,“将军,将军,您醒了?!”
“老鞠,军医要守军医的本分。”谢淮眼神冷得像冰刀一般,“本将本就只是旧疾发作,又关无辜的小荷姑娘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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