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晓觉得张海健已经慢慢缓过劲来，偶尔会露出成熟男人的笑容，窦晓也笑了。
这时是傍晚时分，夕阳灿烂，穿越过滨江的楼宇，照在窦晓家前的走道上。张海健搀着萌萌的手，向外走，窦晓跟着送他们。
“窦老师，”张海健说，“明天是萌萌的生日，我想邀请你一起，给萌萌庆祝下。”
窦晓忸怩。
张海健说：“我和萌萌一起邀请你，萌萌你说是不是。”
萌萌转身挽住窦晓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窦老师，萌萌要你去，好吗？”
窦晓说“行吧。”
“那明天下午3点，我来接你，我们在家里庆贺萌萌的生日。”
“不用接。”
“那行。”
望着张海健打开车门，将萌萌安置好，窦晓忽然后悔了，她对刚刚死人的屋子有些抵触，对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也有些不适，她想说我们就在一个西餐厅为萌萌庆祝吧，可是，张海健已经坐进汽车，摇下车窗，和萌萌一起向她挥手道别。
第二天，窦晓想打电话推辞掉生日宴，萌萌的电话已经来了，卖萌、央求、催促……让窦老师快点到。
窦晓小心翼翼走进萌萌的家。
张海健会心的笑迎着她。
窦晓问：“萌萌呢？”
“睡了，”张海健说，“已经有会儿了，快醒了。”
东张西望的窦晓在打量着屋子。阳光透过落地长窗，径直地照亮了客厅，那满世界的阳光窦晓觉得心安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慢慢生动起来。
张海健笑道：“你心里是不是感到不适？”
窦晓说：“还好。”
张海健说：“我学医时也怕过，尤其是神神秘秘的中国文化，一个人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跟懂得生的意义。别想太多，你会好的，我相信。”
窦晓说：“我要感觉不好，随时会跑掉的。”
张海健难得的哈哈大笑，迭声说：“好好好，你要不痛快，你爬起来就走。”
“不过，”窦晓说，“我可告诉你，那天我和萌萌上了元宇宙，却碰到许多怪异的事，先是萌萌听到她妈妈和她说话，接着是我们在寻宝中，犹如神助，一会儿就寻到了宝物。要知道，人家花几天时间，费老鼻子劲，也未必能找到呀。”
“后来呢？”
“我和萌萌赶紧地逃了出来，再也不敢登录了。”
“是你们运气好，人有时候会自己吓自己。等会儿萌萌醒了，你们可以在书房登录元宇宙，看看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过了一会，萌萌醒了。
窦晓和萌萌一起登上元宇宙。
一阵子没登录，元宇宙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天，更高更蓝了，白云飘飘忽忽的，在变化消融、生灭，世界产生了消亡和生长的气息。
来元宇宙的人也多了，穿着各种奇装异服，把自己打扮得独特独行。窦晓和萌萌选取了飞翔模式，意识体便插上了翅膀，可以扇飞上升，也可以张开翅膀滑翔。萌萌不停地在空中翻飞滑行，不时地被电子警告“警告，你已逾越规定范围。”
窦晓轻轻扇动翅膀，悬停在空中，看着萌萌玩得不亦乐乎。她在等梅思雨的声音出现，或者梅思雨搅动的异样风云，可是什么都没出现。
许久，窦晓带着萌萌飞到他们的幼儿园，那里有模拟的老师和小朋友，有一个老师居然和窦晓长得很像，惹得萌萌围着她打转，弄乱她的头发，抽动她的衣襟。
长得像窦晓的仿真人面无表情，发出机械的声音，“你这样，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了。”
窦晓笑了，拉过萌萌。
窦晓想去自己家里看看。他们掠过那条似曾熟悉的街道，但在路的尽头却不是她的家，而是一栋新楼，可见元宇宙也不是全部模拟的现实世界。
她又拉着萌萌飞向宜山别墅区，那里却是一栋栋别墅，格局几乎和宜山一样。她们飞向萌萌的家，萌萌先叫了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家。”
她们可以看到门口的小花园，萌萌和妈妈一起栽下的向日葵；可以看到半拉的窗帘里，依稀熟悉的场景和物品。
萌萌冲过去，想进去看看，但房子前有一层防护罩，挡住了萌萌。电子警告声传来：“注意，私人住所，严禁擅入。”
萌萌很生气，觉得明明是自己家，却不让进。窦晓也觉得不自在，几乎和现实中的家一模一样，却要住进另外一家人。
她们从元宇宙里退了出来。
张海健笑眯眯地端来洗净的葡萄，问窦晓：“发生了什么吗？”
窦晓狠狠摇摇头。
萌萌气鼓鼓的，说：“那里面也有一个家，几乎和我们家一样，却不让我进。”
张海健说：“咱们没交钱，当然不让你进了。你要喜欢，哪天把它买下来。”
萌萌高兴地跳起来，“买下来，买下来，这样，我们家就不会被别人住了。”
庆祝完萌萌的生日，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张海健、萌萌一起送窦晓回家。
张海健放着一曲舒曼的音乐，慢慢驾驶着汽车。
窦晓和萌萌坐在后座，萌萌已经歪倒在窦晓身上，发出轻微的呼吸。
乐曲弥漫开来，渗透进无边的夜色。
窦晓搂住萌萌，看着窗外，说：“萌萌好像知道了点什么，老是追着我问。”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语气肯定、坚毅、果决，窦晓莫名地滋生了一种安全感，觉得日子一定变好的。
“再等等，我来告诉她。”
“萌萌真可怜。”
“这是命。我记得她一二岁的时候，我们去了滨江的长山寺，碰到一个高僧，方头大耳，慈眉善目，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她一看到萌萌惊为天人，说她注定一生大富大贵，怕的是天妒。”
“天妒红颜？”窦晓摸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也是红颜呀，也会遭受天妒吗？
张海健通过反光镜，看在眼里，顺着原来的话题说着，“正是这个意思，迷信不可不信呀。”
窦晓神思飘忽：“我见过不少算命的，大多是骗骗钱，胡说一气。”
“我本来也将信将疑，如今却信了。关键是要碰到高人呀，像看病要碰到好医生，一样一样的。”
窦晓认真地点点头。
“哪天，我陪你去见见那位高僧，请他为你算一算，怎么样？”
窦晓高兴了，说：“好呀。”
张海健也活泛了，轻笑道：“不能光顾埋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偶尔算算命，也算是一种看路吧。”
“对的。”
到了窦晓家的路口，张海健下车，把睡着萌萌放好，并给她系上安全带。
窦晓轻声说：“我走了，你们也回去吧。”
张海健站在车门口，说：“萌萌在，我不送你了。天晚了，注意安全，你走吧，我看着你。”
“不用，你们可以走了。”
张海健不回应，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窦晓走了，在昏黄的路灯和黑暗中踽踽而行。
快要消失的时候，张海健隐约看见她回过头来，望了这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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