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寂言打定主意要去丁浩明家中给元宏讨回一个公道。他知道元宏过的不轻松，平日里在私塾对他也多有爱护。
可元宏还是会被这些孩子阳奉阴违地欺负。
丁浩明突然就变了脸色，又开始挣扎，“放开我！我不去！凭什么只抓我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欺负他！”
原来他刚才的歉意都是装出来的。
邵寂言十分无奈，饶是他当了这些年的夫子，可也是拿这样调皮、被溺爱的孩子没有丝毫的办法。
就在这时，元宏拉住邵寂言的袖子，“邵夫子，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他声音很低，从刚开始被道歉，到现在，元宏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邵寂言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不，不用，邵夫子，真的不用。”元宏拉住邵寂言，往后退。
邵寂言只好松开丁浩明，丁浩明做了个鬼脸，像条鱼一样逃窜离开。
丁浩明才不怕邵寂言呢，用他爹的话说，邵寂言就是一个穷秀才，没多大出息！
邵寂言十分无奈，他这点功名，放在村里足够威慑家里穷的村人，又或者是外来姓的人，唯有姓丁的，虽是丁家旁系，可丁家嫡系有大官，秀才无数，就连旁系这些人，也都心高气傲的很。
这样一想，更加坚定了要考府学的想法。
“邵夫子，你出来做什么？有别的事情吗？”元宏打断了邵寂言的沉思。
邵寂言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找二牛的。
“二牛，我要找他，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我瞧见他了。”元宏道。
“他在哪？”
“方才下学的时候，我听里正家里人输了，叫二牛去挖沟渠呢。”
邵寂言眉头紧皱，提起衣摆，“我去瞧瞧。”
“夫子，我跟你一起，”元宏亦步亦趋地跟在邵寂言身后，世俗冷暖，他不过八九岁，就已经尝遍了这些，平日里在私塾就对邵寂言十分信任，更何况这会儿他还有别的事情想要拜托邵寂言。
“邵夫子，等会你能不能去跟我娘说，我是在路上摔了一跤，才把纸墨都弄脏的？”
邵寂言略略思索，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元宏不想让他娘知道他被人欺负，更加不想让他娘知道他是怎么被同窗骂的。
“一会儿你到我家，让你师娘给你身上擦一擦，我再取些纸墨给你便是。”
“邵夫子，多谢你了，以后我……”
元宏话只说了一半，说以后报答邵寂言，他又没什么底气，拿什么报答呢。
前路漫漫，厚重的迷雾像是遮住了人眼前的希望。
“还是要读书，读书走出去，才有希望。”
邵寂言沉默半晌道。
一路上师生二人不再说话，直到瞧见在里正家地头埋头干活的二牛。
“二牛。”
二牛抬起头，见到是邵寂言，憨憨地笑了，他浑身泥泞，下过雨不甚闷热，他以后累的满头大汗。
“走吧，”邵寂言叫他。
二牛听话地拿起锄头上来，邵寂言拽着他，耐心地看二牛涮了涮脚上的泥巴，趿拉着鞋子一起回家。
回家给元宏擦了身上的泥巴，又给他重新装了纸墨，叮嘱道：“今日留的抄写，你晚些交也成。”
临走，苏蔓还用干净的布装了些羊奶馒头给他。
元宏默默无语，拿着这些东西回了家。
苏蔓听邵寂言说了事情原委，忍不住怒骂道：“一群小畜生，读书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
邵寂言有些苦涩，“也怪我，没本事教好他们。”
“邵夫子！”苏蔓正色道：“这可不怪你，你说你没本事教好学生，我问你，你教的就没有好学生了吗？”
“这……自然是有的。”邵寂言有二十一个学生，总有五六个好的。
可丁家旁支的这些孩子……
不提也罢。
苏蔓噗嗤地笑出声，“那不就得了，这就不是你的问题。你们私塾里的那个老夫子，我也是见过的，你说因为你是个秀才，教不好学生，可那老夫子可是前朝进士，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可有被那些学生尊敬？”
邵寂言默默无语，老夫子更惨，简直被这群学生折磨得不成样子，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万万不可能来这里。
苏蔓继续劝道：“那不就好了？真正出问题的，是丁家才是！”
苏蔓这话可不是假的，上辈子丁家最后落得个树倒猢狲散，上梁不正下梁歪。
想到这些，苏蔓又耐下性子劝道：“要我说，你早该和丁家划分清楚关系，在私塾里教书能得几个钱？无非是消磨你的时间，你若是想要考府学，便留在家里正经读书，明年开春考试，考上了咱就去府学读书。”
苏蔓早就打定主意要供应邵寂言读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邵寂言拍了拍她的手，心中复杂万分。
以前他总想着科考，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些志向，可现如今，自己在村里被人看不起，收养了二牛照旧被人使唤，就连苏蔓……
虽然早就知道世间人情冷暖，踩低捧高就是个定理，可还是难以接受。
也许他骨子里带着天真，带着赤诚和热血。
可以前他是孤身一人，现在身边有了苏蔓。
就算不为他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苏蔓，想想以后他们的孩子。
邵寂言终于打定主意，要听苏蔓的，可还是有些犹豫，村里私塾的活虽然没多少钱，可束脩不愁，若是舍了这个活，他可就全靠吃苏蔓的软饭了。
如今他们夫妻二人亲密无间，什么话都能说出来，邵寂言说出自己的忧虑，直逗的苏蔓发笑。
“邵夫子，你又看不起你自己，你忘了你卖书抄书的钱了？都在我这里存放着呢！”
盖房子花的是苏家的钱，可邵寂言的家底都给了苏蔓，现在苏蔓身上还有几百两银子……别说邵寂言一时赋闲在家，便是待个十年八年的，有又何妨？
苏蔓还没有提起邵寂言写话本子卖的那些钱呢。
就在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愁一个劝的时候，一些事情正在悄悄发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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