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许冲忙不迭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求…看看，我闺女咋了？她怎么不吃饭了？”
李三一个大男人，被砍断手指时没哭，这会儿发现女儿吃不下饭时，豆粒般大小混浊的泪珠扑簌往下掉。
他哀求地看着许冲，一个劲地问，“她怎么了？
又贴近女孩，叫她小名。
虫儿，你醒醒。
虫儿，爹弄到粮食了。
许冲于心不忍，不敢再看，其他流民已经麻木了，这些天，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在听失去亲人的哀嚎，就连他们自己，也是随时都会倒下。
秀秀被这一幕弄的哭哭啼啼，连忙去找苏蔓：“蔓姐，你快去看，有个小孩子要不行了！”
苏蔓一惊，连忙跑过来。
只见李三靠着墙抱着孩子，哭个不停。
苏蔓蹲在他身边，伸手去摸孩子的小手，冬日里天气寒冷，她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她自己的衣服。
苏蔓明白这些衣服是哪里来的，孩子的小手冰凉，她爹为了照顾她，已经用尽了全力，难道她也要离她爹而去了吗？
苏蔓手指伸到层层叠叠的衣服里，摸到她小臂还有热气，顿时明白孩子还有活的希望。
她连忙推来李三，“她还活着，把孩子交给我！”
“什么？”李三连忙撒手，抬起脸时满脸泪痕。
苏蔓检查孩子的鼻息，果然还有，只不过太过虚弱，再试探孩子的额温，有些滚烫，她肚子里不断发出饥鸣，苏蔓将她抱在自己怀里，瘦小的身子比月牙大不了多少。
“她几岁了？”
“三岁！”
这哪里像是三岁的孩子啊，衣服下的小身子没有二两肉。
苏蔓也是有女儿的人，设身处地地想，只觉得心疼。
孩子到了她怀中，似乎有所感应，眼睛睁开一条缝，闻到苏蔓身上的香气，恍恍惚惚，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娘亲。
“娘……”她喃喃叫着，细小的手指抓住苏蔓的衣襟。
李三止不住地落泪。
苏蔓用额头贴紧她的额头，温度有些高，她声音轻柔，柔声问道：“虫儿，你哪里不舒服？”
虫儿过了好久，才有气无力地回道：“娘……饿……”
“饿？”李三眼中重新有了光亮，他弄到饭了，有粥啊！他连忙端起粥碗送到虫儿嘴边，“虫儿，爹弄到粥了，你快喝一口啊！”
孩子虚弱地张开嘴，可那些粥她根本咽不下去，没有了吞咽能力，只能任由喂下去的粥从嘴里涌出来。
虫儿眼角沁出痛苦的泪水，李三还一个劲地让她吃，可她吃不下去，只能用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她爹。
李三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这孩子是要被活生生饿死了……身体已经彻底吃不下饭。
他还能怎么办？
苏蔓咬紧下唇，突然叫秀秀过来，她还有办法。
“我要给她喂奶，你给我遮挡住。”苏蔓斩钉截铁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周围的人都傻了。
什么？这么一个仙女一般的人物，竟然要给一个流民的孩子喂奶！
还是在这种地方？
霎时间，人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秀秀都有些磕巴：“蔓…蔓姐，在这里？”
她指了指附近，城门大开，这里少说有二十个男人，这里又如何能够给一个婴孩喂奶？
可苏蔓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喂奶，孩子就要死了。
她突然庆幸，幸好自己还没有彻底给月牙断奶，不然现在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在她面前死去？
李三呆愣在原地，看着苏蔓抱起他闺女走到无人的地方。
她解开衣襟，在秀秀的遮掩下……
所有人呆若木鸡，像是傻了一样。
许冲一声暴喝突然唤醒他们。
“你们都特么傻了吗？再看老子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站起来，站成一排，给夫人挡着！”
一瞬间，所有人都乖乖听话，放下手中木碗，有条不紊地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一个人眼睛乱看，他们看天，看地，唯独不敢看那个背对着他们的女人。
他们背对这背，像是守护着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城外的流民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好奇地想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这些男人围的铜墙铁壁，水泄不通给阻拦了好奇的目光。
淡淡的汁水流淌进孩子的喉咙里，无需她吞咽，这是属于母亲的馈赠，她渐渐地，身上有了力气，吞咽的也越来越用力。
孩子饥饿地吞噬着，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畅快地吮吸，她捡回来一条命，就像是干瘪的气球，逐渐打满了气，喝的她小肚子圆滚滚的，里面像是有岩浆一样，从她四肢百骸流淌出去，温暖了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虫儿脸色红润，满足了放开苏蔓，额头也因为用力而冒出细汗。
她仰着小脸看向苏蔓，苏蔓也温柔低头看向她。
在那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娘亲，又像是看到了仙女。
苏蔓点她鼻头的细汗：“小馋猫，吃饱了没？”
虫儿傻呆呆地点头。
苏蔓放她下来，扣好衣服，秀秀松了一口气，“好了，你们不用这样了……”
男人们肩头微松，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头耸肩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吃饭，除了李三，没人敢看苏蔓一眼。
这样的女人，哪怕是被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虫儿恢复了力气，虽然还是不够，可能够站起来了，就意味着她捡回来一条小命，她大叫着“爹爹！”
李三却“扑通”一声，跪倒在苏蔓面前，不等她动作，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
“夫人的救命之恩，李三没齿难忘，从此以后，李三和小女的这两条命就是夫人的了！夫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好，你的心思我收下了，”苏蔓并没有推攘，她知道自己今天行事属实石破天惊，若是拒绝李三，只怕他会无地自容，还不如就这样接受下来。
“我也不需要你的命，只是想让你维持秩序，一起让更多人能够填饱肚子，不必再遭受虫儿这样的痛苦，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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