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天海大师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士兵一言不发地离开，直到离开军营，都没有再看向他一眼。
包括他的徒弟星海。
他亲眼看着星海这些孩子长大，他们很早就知道生活的苦头了，却是那样的懂事，从来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师父”“师父”地叫个不停，渐渐地，他们长大了，羽翼丰满之后，对他这个师父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们选择从寺庙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天海大师没有拦着他们，甚至没有哭泣。
因为他知道生命无常，聚散有时。
可现在，他看着星海远去的背影，竟然流下了混浊的泪水，哑着声音喊道：“星海。”
星海的脚步只停顿不到半秒，便很坚定地离开了。
赵阳叹口气，看着天海大师道：“大师，您是扶桑最具有智慧的人，难道真的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吗？”
天海大师是真的不明白。
赵阳命人把他带到一条小河附近，这里生长着些许的苎麻，当地的妇人会用这些苎麻做衣服，苎麻韧性很大，又很难割断，还有一些人会用苎麻会自己做一身盔甲。
赵阳叫人找来两把镰刀，一把生锈，很钝，一把打磨过，十分锋利。
两个士兵分别割苎麻，自然是锋利的镰刀比较厉害，生锈的镰刀就像是年迈的妇人踩着老舅的织布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赵阳道：“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才能斩乱麻的道理，天海大师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你太过仁慈，看见每一条性命都想救。”
天海大师道：“老衲活了九十余年，见过的生和死很多很多，生不容易，死也不简单，每一条人命身后，都有许多条相关的人命。”
他问向一旁的士兵道：“你家中可有父母？”
士兵微微一愣，立马看向赵阳征求意见，见赵阳同意了，他才回道：“我有爹有娘，没爹没娘难道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
天海大师又问另一个：“那你呢？”
“我也有。”
“将军，你看，他们都是人生的，那些在战场上被杀死的每一个人，都是爹娘生的，他们曾是爹娘膝下的孩童，为何一定要被送上战场失去性命，让他们的爹娘痛哭呢？”
听天海大师这样说，两个士兵都低下头，不再说话。
赵阳对天海大师的话嗤之以鼻，“老和尚，我一直对你还算客气，敬你活的时间比我长，大人说你是个聪明人，可要我来看，你真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你不该送你的徒弟去扶桑取经，如果你身体扛得住，你也一同去大周找我的大人，让他跟你辩论这些吧！”
赵阳不客气地说罢，转身就要走。
天海大师以为自己说服了他，拼命跟在身后，想要赵阳改变战争的主意。
这一次，赵阳没有放他进府。
太宰的军队前往了黑风山，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也是佐伯家族和太宰家族争论已久的必争之地。
赵阳安排好这些，在府中无所事事，麻美子的妹妹梅子经常来陪伴他，她知道天海大师一直在府外静坐等候，想要见赵阳一面，因为姐姐的原因，她经常前去山上的浅草寺听天海大师讲经，对这个老和尚也十分尊敬。
如今见他十分可怜，便动了心思，想要劝说赵阳。
话已出口，还没等赵阳回答，便听到探子来报，前站大捷，捉到了佐伯家族的败军达到数百之众，还有一名叛军也一同被活着逮捕回来，听后赵阳的发落。
听到还有叛逃的士兵，赵阳一点都不意外，真正的战场和军营里的训练可是非常不一样的，战场上血肉模糊，残肢遍地，一般人心理压力小一些，就会承受不住，发疯的都有。
不过只要熬过这一关，见见血，就好了。
赵阳正为梅子的求情而有些不开心，他很不喜欢天海这个老头，觉得他只会说些空话，空有本领，却什么都做不到，就像是一个圣人，他不用自己的手脚头脑去帮助世人，反而任由世人将他手脚绑起来，任由他们吸他的血。
就连他的大脑，也被他自己封住了。
赵阳怎么可能会欣赏这样的人呢？
听到探子禀告的消息，赵阳顿时心生一计，他让人把叛军和俘虏来的佐伯士兵都带到院子中，又一次把天海大师给请进来。
天海大师看见花园里跪着一百多号人，心中有些不解，可还是跪坐在赵阳身边，想看他到底是要玩什么花样。
只见赵阳轻声笑笑，对他道：“大师一向心善，如今为了世人的性命在门外求见我，不惜求了好几日，刚好遇到你们这些俘虏，还有一个叛军，现在，我给你们一个能够活命的机会，俘虏，还有叛逃的士兵，你们的性命就在天海大师的手中。”
天海大师有些疑惑：“老衲手中？”
“天海大师，你想要世人都存活，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呢，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每天还是有那么多人会死掉，甚至有平民女子失去清白，现在我给你选择，选择俘虏，我会杀掉这位叛逃的士兵，选择士兵，我会杀掉这一百多位俘虏，请选择吧。”
天海大师一点都不高兴，反而震怒地跳起来，“将军！你怎么会是这样残暴的将军呢？”
赵阳挑眉道：“我为何不会是残暴的将军呢。”
天海大师哑口无言。
他见到过赵阳的所做作为，如果不发动战争，他的到来真的给名古屋带来非常巨大的改变，他甚至愿意重新出山，到别的家族领地游说那些家主，让他们来学习赵阳的做法。
可他万万没想到，赵阳一手拿着糖，一手提着木棒，如今他要动用天海大师不喜欢的木棒，他自然要来劝阻。
赵阳直接将天海大师逼上悬崖峭壁，一边是一百多号人，一边是一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有爹娘，都有亲人。
这世上有谁生下来就该死的吗？
天海大师陷入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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