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顾启峰结完账，和马志强一同走出饭店。
面馆外，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马志强说：“我先回家一趟，办好你交代的事儿就联系你。”
顾启峰点头，随后两人挥手告别。
顾启峰则拎起蛇皮袋子，动作随意却又透着小心翼翼，转身前往菜市场。
菜市场里，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摊位上的猪肉色泽鲜艳，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顾启峰站在肉摊前，对着售货员董景福笑着说道：“董哥，给我来二斤猪肉，再挑俩猪蹄，我今儿打算回家做顿卤肉。”
董景福一边手脚麻利地切肉、称肉，一边抬头看向顾启峰，眼神里满是佩服：
“顾老弟，你是真有两下子。就上次张婶那事儿，你处理得太漂亮了。
张婶那人，那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一般人碰上她，早就被怼得说不出话。
可你却把她治得服服帖帖，还让她心服口服，真厉害！”
奉承和赞美的话语，谁都喜欢听，顾启峰也是一样。
顾启峰听后，只是谦逊地笑了笑，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董景福。
在那个时候，普通香烟几分钱便能买到，但要是中华烟，那可绝对是奢侈品。
1980年，一条中华烟约 40元，这价格几乎抵得上普通工人近一个月的工资。
顾启峰笑着道：“董哥，您过奖了，都是些生活里积攒的小办法罢了。抽烟，抽烟！”
董景福接过烟，点上后深吸一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忧虑。
他微微皱起眉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顾老弟，你最近在做生意。不知道你听说了没…… 你说这国企改制，是不是真的要动真格了？咱这菜市场，估计也逃不过这一劫。像我这样没啥文化、只会卖肉的，到时候怕是要失业咯。”
顾启峰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顺着董景福的目光看去，周围的摊主们大多都面色沉重。
有的默默地整理着摊位上的货物，动作迟缓，像是在思索着未来的出路；有的三两成群，小声地议论着，时不时唉声叹气。
角落里，一位卖菜的大婶眼神空洞，望着远方，身旁的菜篮子里，青菜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时代的变革就像一场汹涌的浪潮，这些小人物在浪潮里，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命运被无情地摆弄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不过也没有办法，这些人效率低，混日子，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下岗，也不一定是坏事儿。在顾启峰看来，市场经济势不可挡。只是，对于董景福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
离开菜市场，顾启峰拎着肉，背着蛇皮袋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顾启峰嘴里哼着那首甜蜜的《甜蜜蜜》，步伐轻快得如同踏着音符，肩上的尿素袋子也随着他的脚步有节奏地晃荡着。
在 1980年，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尿素袋子，承载的却是顾启峰装钱的工具。
要知道，当时猪肉价格每斤约 1．75元，对于多数家庭而言，能吃上一顿猪肉，那便是生活的一次小小改善。
顾启峰回到筒子楼，院子里那只老母鸡正悠闲地咕咕叫着，迈着小碎步四处踱步。
他走楼梯径直回到家中，将尿素袋子轻轻放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从里面拎出二斤色泽红润、纹理清晰的猪肉和两个皮光肉厚的猪蹄。
这些食材，是精心挑选而来的，只为能在晚上给家人做上一顿美味可口的卤肉。
就这二斤猪肉，在1980年就得花费约3．5元，这在当时，可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牛肉价格相对更高，每斤约 2．2元，羊肉每斤约 1．80元，寻常日子里，普通家庭实在很少舍得购买。
在物资匮乏的那个年代，一顿卤肉，那绝对堪称餐桌上的顶级珍馐。
公共厨房里，烟火气十足。
顾启峰走进厨房，将猪肉和猪蹄放在案板上，手脚麻利地开始清洗。
水 “哗哗” 地流着，冲走了肉上的血水和杂质。
他把洗净的肉放入大锅里，添上适量的水，接着撒上一把八角、花椒、桂皮等香料，每一个动作都娴熟而自然。
不一会儿，浓郁的肉香开始在公共厨房里弥漫开来，那香味醇厚浓郁，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往上冒。
住在筒子楼的刘瀚文老婆梁琴正在家中，闻到这股香味，顿时火冒三丈。
她在屋子里一边走来走去，一边骂骂咧咧：“这是谁家啊，这么香！咱们家都两个月没见过肉腥了，又不是过年过节，凭什么他们能吃肉？大家日子都过得这么苦，凭什么有人在这时候改善生活，太过分了！”
梁琴的声音尖锐，在楼道里回荡。
邻居秦芬芬，六十岁的她身形瘦小，正为自家老三胡辣汤店准备着食材。她的双手布满老茧，动作却十分迅速。
闻到这股肉香，她停下手中的活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这肉香，可太诱人了。好久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儿了。”
秦芬芬育有两个儿子，为了把儿子们拉扯大，她平日里省吃俭用，对自己极为苛刻。
她迈着小步，缓缓走到顾启峰身旁，看着锅里翻滚的肉块，眼睛里满是羡慕与感慨：“小顾啊，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滋润。我们家，每天就为了糊口拼命干活，哪儿敢像你这样买肉吃。我这两个儿子，也都不容易，我得给他们攒钱，以后娶媳妇、盖房子，都得用钱呐。”
顾启峰笑着回应：“秦姨，您别这么说。生活有时候就得对自己好点，偶尔吃顿肉，也算是给自己的辛苦找点慰藉。”
秦芬芬笑了笑，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苦涩，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回去继续忙碌了。
灶火映红了顾启峰的脸，他嘴里念叨着：“今个这肉，指定香得能把邻居家孩子馋来。”
夜幕渐渐降临，外面传来几声犬吠，顾启峰所在小院却透着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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