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雁回这话，柳怀义有些震惊，看着她，磕磕绊绊的问：“为什么？”
沈雁回弯了眉眼，笑道：“大概是因为，人情都用了，不送浪费吧。”
她要给柳怀义送的，是一个大儒弟子的名额。
前世的时候，沈雁回为了府上的三个孩子操碎了心，当初发现柳西铮在国子监并不能让他安心沉下心读书之后，沈雁回就寻了当世大儒，试图给柳西铮铺出来另外一条路。
那位大儒的确教的很好，哪怕是那等人才的柳西铮，后来也入了翰林院。
他风流恣意的时候，半点没有想过，这些都是沈雁回给他求来的，只替亲生母亲抱冤屈。
如今柳西铮已经得到了报应，人被流放三千里，虽说眼下还没什么消息传来，可沈雁回却清楚的很，以柳西铮过往的德行，恐怕不会太好。
但那位大儒的人情债，沈雁回已经欠下来了。
早在她帮着柳烟容去请薛良枝之前，就已经请了那位大儒出山。
那之后，她重生，便暂且将这事儿给搁置，且还给大儒写过书信，只说这个儿子太过顽劣，恐有损他的名声。
沈雁回眼下就打算，将这一份人情债用到柳怀义的身上。
得知沈雁回的打算之后，柳怀义想也不想，给沈雁回磕头：“多谢母亲！”
沈雁回也不扶他起来，只笑道：“且别这么忙着谢我，这事儿可没说一定成呢。”
她看着柳怀义，正色跟人讲：“当初我求这位大儒的时候，已经先跟人讲明，乃是国子监出色的儿郎；所以，你若是想拜在他的门下，第一件事，便是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进国子监去。”
沈雁回问：“你能么？”
柳怀义有些迟疑，但咬了咬牙：“儿会拼尽全力。”
他不能保证，也不能空许诺，但是他会拼劲一切本事，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
得了他这个答案，沈雁回诧异的看了看他，眼底倒是一片欣慰。
在得了天上馅饼之后，不会盲目的满口答应，很好，不是糊涂的。
“那，我便等着你的结果了。”
柳怀义这次答应的很郑重，且在答应了沈雁回之后，便回去温书了。
不同于柳西昭当初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忽悠人，柳怀义是真的好好念书。
这孩子是个有成算的，虽说是为了让他在兴国公府内站住脚，可归根结底，最后好处都是落在他自己身上。
柳怀义感激的很，且他贫寒这么多年，母亲所识字的寥寥无几，都是父亲教授，她本人能教会给柳怀义的更是少之又少。
柳怀义在家中的时候，若是想要学习，只能偷偷地趁着教书先生不注意，趴在人家后窗，偶尔听上一耳朵，也记得几句，已然是十分难得。
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不是他偷来的，而是光明正大的，所有的书籍都是任由他阅读的。
柳怀义只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罐子里，简直是前半生最愉快的时光。
而柳怀义这般用心的学习，看在沈雁回的眼中，也十分欣慰。
她乐意在能力范围拉小孩一把，可前提也是，对方愿意努力。
不然，岂不是下一个柳西昭？
沈雁回不打算再做一次亏本买卖。
她将这些资源都倾斜给了柳怀义，意见最大的却是朱氏。
知道沈雁回将那些书籍等物都给了这个才进门的继子，朱氏就有些不开心，看着柳怀义的时候各种为难，但还自持身份，只是冷淡着。
末了还要敲打几句：“你母亲待你好，你更不能辜负了府上的情分。”
她故意将两者混为一谈，柳怀义只是乖乖的应声，还跟着道谢：“母亲的恩情，儿谨记在心。”
也不知这小孩儿是不是莽撞糊涂蛋，连辈分都搞不清楚，该老老实实的叫她一声祖母，却只是一声声的老夫人。
看着尊重，却疏离的很。
于是，朱氏就更加觉得自己的孙儿顺眼了。
到底是外来的小门户，进了他们这凤凰窝，也成不了气候。
她觉得跟一个小孩儿计较丢身份，到了沈雁回的面前，倒是毫不客气的抱怨。
“我瞧着这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值当的你给那么多好东西？”
朱氏十分不满意：“哪怕给了昭儿呢，那才是你正经养了七八年的。”
不像现在这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养熟呢。
对于她这话，沈雁回只道：“当初的铮儿，我也是养了七八年，可他后来是怎么对夫君的？”
沈雁回刀子戳的精准，也让朱氏的脸色都黑了。
可不是么，那还是个亲孙儿呢，结果居然想要弑父！
虽说在朱氏看来，这一切都是姚素心的错，毕竟自己儿子是没问题的，她教养也没问题，那就只能是柳西铮自己养歪了。
随了他娘！
但是如今在沈雁回的面前，她却不能这么说，甚至还得帮着打圆场。
“那只是个意外，你看昭儿不就挺好的？”
沈雁回不置可否，只说：“但昭儿走的是武将的路子，日后也必然是要做个大将的。他们二人，不冲突。”
这倒是实话，朱氏又道：“这孩子可行？”
沈雁回只道：“行不行的，我哄着孩子玩也高兴。当初给其他的孩子，难道我就少扔钱了？”
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就养出那么几个白眼狼。
只是，朱氏想的却更多一些。
毕竟当初贪墨的白眼狼里，还有自己的份儿呢。
朱氏觉得沈雁回这跟在骂自己似的，脸色不大好看，想要兴师问罪的心思也淡了。
说都说不过，何必给自己自讨没趣呢？
到头来还平白的落了一身的气。
朱氏想着，就觉得卸了那一身的力道。
而她的不满，仅仅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消散了。
因为，在十日之后的国子监擢选里，柳怀义入选了。
国子监每年擢选，都会选一些好苗子，经过一年的学习，再正式今日国子监。
可即便如此，柳怀义能被录取，也证明他确实天资过人。
朱氏先前安歇不满，都化成了高兴。
府上一个柳西昭是从武，先前被流放到柳西铮是从文，本来也算是均衡，可是柳西铮出事之后，府上就没什么特别大的指望了。
说句不中听的，采蓉肚子里那个连男女还看不出来呢，焉知日后是不是能成才？
可现在不一样了。
沈雁回眼光毒辣，居然还真带回来一个奇才，日后他们兴国公府又有了盼头。
相较于朱氏跟柳思言的欢喜，府上却有两个人险些气炸了。
一个是才从乔老府上回来的柳西昭，另外一个就是被当做疯病关着的姚素心。
柳西昭原本觉得府上并不重视柳怀义，跟自己夺不了什么，可是瞧着这架势，竟然有一种看到当年大哥时候的状态。
他看到文人努力，自己先觉得脑子矮了一头，毕竟他在文人这一路子上是一窍不通的，可如今偏偏争气的是柳怀义。
柳西昭心中担心的很，更担心的是对方会抢走自己的宠爱。
于是他在愤怒之后，迅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去找了沈雁回。
“母亲，您可是不喜欢孩儿了？”
不是说沈雁回不喜欢这个柳怀义么，连名字都没让他顺着他们的字去排，院子住的也不好。
怎么就替人找关系，让人进了国子监呢？
沈雁回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装糊涂：“这话怎么说的？”
柳西昭脸色愈发委屈，道：“您若是喜欢孩儿，又怎么会放任他一人独大？”
这一个柳怀义，倒是真的让他有了些危机感。
万一呢？
人总是会被自己脑补的东西吓到，比如柳西昭现在。
他就觉得这柳怀义进门之后，便会分走自己所有的宠爱，之后一步呢？
不就是要蚕食府上的势力与钱财了？
柳西昭现在也清楚了，他们兴国公府没什么钱，最有钱的当属沈雁回。
所以他得好好的抓住沈雁回，才能确保对方所有的资源都是给自己的。
而柳西昭这话，却让沈雁回骤然沉下了脸：“放肆！”
她冷眼瞧着柳西昭，问：“你又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竟然说出这种话？”
柳西昭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看着沈雁回的眉眼，也带了点怯生生。
“母亲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自从被教训过之后，柳西昭现在看着沈雁回，都觉得害怕。
起初他这害怕里面还带着依恋，毕竟这阖府上下，也只有沈雁回对自己好。
可是自从前段时间柳西铮被逐出族谱的时候，柳西昭那点依恋就变成了自傲。
旁人再如何，最终不是还要依靠自己么？
所以他现在有的时候看着沈雁回，就会生出一种“日后也得靠我”的感觉。
但眼下，他还是不敢跟沈雁回硬碰硬的。
哪怕他看着柳怀义不满，也只能在沈雁回面前伪装一下。
但那点骨子眉眼里的戾气，是压不住的。
至少沈雁回看的真切。
她也不打算跟人多讲，只说：“如今你从武，却总有人要从文，否则你靠着谁来给助力，你父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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