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刚出东苑就看到了孙平的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她抬手挥了挥“孙神医?”
他面无表情,慢慢地走了过去“……千辰。”
“府里有谁身体不适吗,你鲜少出入王府。”她勾唇一笑。
他叹息一声,轻声道:“随老夫来。”
她替他拿着药箱,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北苑,停在了文渊的卧房前,文渊推门走出,看到她的时候有一丝惊讶,她也有一些僵滞,文渊何时回到了府中,她竟全然不知,她回过了神来,单膝跪地“主人。”
文渊看了孙平一眼:“都进来吧。”
卧房的床上,心然正躺在那里,脸色有一些差,看到千辰的时候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千辰看着她,垂下眼眸“参见……”
“啊……”她连忙打断她“不必了……不必行礼……”
她抬眼看了她一下,默默站在了一边。
孙平坐在床边为心然把脉,文渊站在一边,看向了千辰,她也正好看向了文渊,两人自从白马归来之后,不止话没几句,连面都很少见。孙平转头看向了千辰,一副有一些微妙的样子,她一挑眉,不解他要做什么。孙平缓缓起身,对着文渊拱手,目光却瞟向了千辰“……恭喜王爷……”
这四字一出,千辰就石化在了原地,通常这四个字后接的不就是……
“夫人这是喜脉。”孙平慢慢的说出了她所想的后半句。
文渊轻轻挑眉“……此言非虚?”
孙平点了点头,看向了心然“确实是喜脉不错。”
心然开心的笑了起来,看向了文渊,文渊也是淡淡的一笑,这间屋子里,似乎只有她一人面色僵滞。
孙平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我为夫人开几副安胎药,夫人最近要好好保护身子,腹中胎儿健康与否,和母亲的身体关系最大。”
“是,我知道了,多谢。”心然开心的笑着,而文渊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的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人生中的一大喜事,她却不见文渊真心的在笑,只是淡淡笑一下而已。
她无言,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默默的送孙平出府,孙平瞟了她一眼,道:“干什么一脸冰霜。要吓死人了。”
“我……很不安。”她看着孙平。
孙平缕过胡须,说“不安为何。”
“主人得子,并无喜色,可不让人不安。”她皱起眉头。
“你这丫头……”他慢慢的往前走,小声道:“这孩子……留不下来。”
她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把她拉到身边,低声道:“王爷在前几日就察觉到了夫人身体的异样,隐隐觉察是怀了孩子,所以今日特地叫我前来确诊。就是为了不想让这件事声张出去。”
“这又是为何,结婚生子乃是人生之中莫大的喜事,缘何要这孩子……”她有些不解。
“此事皆是王爷的决定,你我终归都是下人,哪里可以决定。”他接过她手中的药箱,说:“想安全的活、先要不拖累身边的人,还是少些疑问的好。更何况,你无论在王府、亦或是在冥府,身份都很特殊。”
她瞪了他一眼“干什么说的我这么特殊,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孙平叹息,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臭丫头按时把我开的要吃了。面色发青、嘴唇发白,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她微微一笑,揉了揉额头“近日事多,我又不是什么闺阁小姐,无人伺候,有时就忘了。”
孙平眼珠一转,道:“嗯。这样,我找个什么人伺候伺候你你就记得了。”
她只当他开了个玩笑,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却没有想到,待到巳时与申时之时,孙平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巳时刚到,她正在书阁读书打发时间,杜笙也在专属的桌椅边翻阅账本,书阁里还有其他人走动,所以并不显得尴尬。
书阁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走进来的人身上,琅琊黑着一张脸,四处巡视,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琅琊,蓦然发现他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那味道飘到了她的鼻端,她整个人打了一个寒战,慢慢拿抬起书挡住自己的脸。
琅琊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在书架边缓缓移动的人,尽管用书挡着脸,他还是认出了她,随即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朗声道:“巳时已到,请副统领喝药。”
她听到周边的人低声的议论着什么,缓缓放下书,低声道:“正统领,你来干什么!”
他一挑眉,依旧是面若冰霜“受孙神医所托,伺候副统领喝药。”
她捂住自己的头“你什么时候对他如此言听计从了。”
“他说,你不喝,就得死。”他垂眸看着她。
她深呼吸,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哪那么容易死,你被这个老头子给唬住了。”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无奈的笑了“好好好,我喝还不行吗。”她看着手中黑乎乎的药,有些为难,但还是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给他“这样满意了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红红的小野果塞进她嘴里,野果酸甜的味道将满嘴的苦涩淡化了不少,她的脸不觉有些红了,小声道:“回去跟孙平说,我一定会按时吃药,可千万不要再来这一出了。”
他看着她微红的脸,手臂撑在她脸庞,竟然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
“天哪,琅统领是笑了吗。”
“不是我看错了吧?!”
身后小辈们的议论声音传入耳中,她有些无奈的抬头看向了他,他笑道“副统领觉得我伺候的还好么。”
她抬手打了他胸膛一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琅琊守护笑容,又是一副死人脸,抬手抚了抚胸口,拔腿走开。
杜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眼前的账本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琅琊对她的心思他可不是不知道。而且琅琊从来不近女色,唯独对她关爱有加,这份干净的心意,他怎么比……他忽然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淡定的将账本摞在一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忽然之间,一只苍鹰从窗外飞进落在了她的肩上,她的面色一下子严肃了下来,将苍鹰送走后,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书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再抬头时,她已不在眼前,杜笙一下子站了起来,想起那日于少天的话,莫非,她是去找于少天了么。
铃塔塔顶。
于少天站在塔顶上,望着夕阳将至的洛阳天空,无聊的叼着一根狗尾草。忽然有极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下子回过头,正好看到从塔底一层一层跃上的千辰。他坏坏的一笑“小美人儿。”
她站在塔上,盯着他“闲话少说,我只想知道你是从何听说阴阳与墨家的事。”
他呵呵一笑,说:“当今辅国两大派系一是巫族,一是墨家,谁人不知。”
“你若是没有别的要说,我便不与你耽误时间了。”
“好好好,我上次说到哪了。啊,对,阴阳家与墨家皆是因为内战而分裂。阴阳家本是巫族创始,尔后门客壮大,逐渐出现了与巫族思想相异的人群,那些人便自立门户,统合门众,改称道宗。而其余巫人则再度恢复身份,以巫族之名延续至今。”
“嘁。我以为你是一介武夫,只使得火药之术,居然还读过这么多书。”她看着他,他一身六扇门黑色淄衣,右眼的疤痕显得他有些凶煞。
他笑“家门史书,不想读,也要读一些。”
她一皱眉“家门?”
“我还没有讲完。阴阳家就此告一段落,而墨家……墨家的历史当然不如阴阳家如此精彩,墨家本为墨子与公输子同创,二人亦是亦敌亦友,不过在二人反目之后,墨家弟子便各自为营,墨家自然也就分列成为墨门与公输门。”他脖颈处的纹身若隐若现,依稀可以看到是一个齿轮印记。
她忽然想到曾经学习机关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标记,她一挑眉“你是公输门人。”
他咧嘴一笑,抬手抚过后颈“你看到了?”
她皱起眉头:“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他笑了起来“只是给小美人儿讲个故事罢了。趁机多看你几眼。”
她瞪了他一眼,说:“你……”
“没有目的,只是我家主子吩咐一定要把我知道的这些教给你。”
“右相大人?我真的是不懂你们,一会儿拼了命要把我杀掉,一会儿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此时夕阳的红光从远处射来,将两人的身上镀上一丝血红。
他微微一笑,轻抚右手小臂,他摘掉了手上的手套,她这才发现,他的右臂是用精钢著称的机关手臂,他看到她惊愕的样子,笑了一下“为何如此惊讶,火药玩的多了,断个手是小事。”
她忽然笑了一下:“你……”她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他“你……是……你不姓于,你不叫于少天,你是公输门的少主!”
他双手叉腰,左摆一下、右摆一下的舒活筋骨“嗯。少主么……”
她警戒了起来,于少天若真的是公输门少主,他的本事便远不止火药这么简单,他只是一直不屑于使用机关术罢了。墨家主防、公输主攻,两人从不针锋相对,这是一直以来墨家与公输和平相处的诀窍。倘若真的打起来……
她正想着,却看到他已经近到了身前,她一吓,连忙一个空翻跃到他身后,两人相背而立。她不轻举妄动,若真的打起来,她真的没有什么信心全身而退。正在焦虑之中,手腕上忽然一紧,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因为两个人距离很近,于少天机关臂的手腕处忽然伸出木环,将两个人的手腕一并铐住,她根本无法与他拉开距离。
她似有不悦,低声咒骂“无耻!”
于少天却有一丝得意的看着她“几次交手,早就知道你轻功了得,身法如若鬼魅一般捉摸不透,这下,你还如何脱身。”
“公输门的少主竟是用如此下三滥招数之人么。有种放开我我们再一决高下!”
他看着她的脸,近距离的观察,不觉赞叹“啧啧啧,如此上等货色,落到阎罗手里当真可惜了。不如跟我走,这公输门少夫人的位子,我一定给你留好。”
她一咬牙:“满口胡言,休要逼我!”铃塔之上,她拉着他就往下跳,两个人一下子从高高的铃塔上坠落,他却没有丝毫惧意,也不解开两个人之间的镣铐。
她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却还是抬手将袖中的鹰爪飞出,牢牢地挂在了底层飞檐上,下落得速度过大,使得她绕了一个圈缓冲之后才拖着他站在地面。
木制的镣铐不知在何时就已经碎裂,他也已经在她身边十米开外,她喘着气,看向他“你当真是个疯子。”
他摇头,说:“干了这么多无聊的事情,到差点忘了正事。我家主子吩咐和你玩玩,还有,要我问你这个东西的主人在哪。”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牌,上面精细的雕刻着各种星图,雕工细腻,仔细看去,似乎真有千余颗的星辰在上一般。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那竹牌……是出自姬风手笔。
“这东西……你哪来的。”
“主子给的,说你一定知道它的主人在哪,还吩咐,说若是你想要,就送给你了。”
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那枚竹牌,牢牢地握在手中,咬牙切齿“不谢!”
她转身就走,抛下于少天快速的走开,铃塔正门打开,秦羽言缓缓从门里走出,站在于少天身边:“东西给她了?”
于少天缓缓戴上手套,低声道:“相爷。”
秦羽言看着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的身影“东西交给她了。”
“是。不知这东西究竟是何物,她看到时整个脸色都变了。”他想到她受惊一般的眼睛,不觉有些疑惑。
他微笑:“此竹牌的来历可不一般,这是二皇子姬风的作品。”
“二皇子?二皇子不是……早就……”
“哼,说是早已坠崖身亡,但不见尸身,谁又能说清楚,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就不断的寻找,只是还未找到。”他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
于少天皱眉:“二皇子……与千辰又有何渊源。”
他沉吟许久,道:“千辰与先皇公主交好,是情同姐妹的好友,对于姬风……自然是认识的。看她的反应,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呵呵,罢了。现如今朝中事务繁重,与冥府的争斗倒是先放一放罢。我倒真是有些应付不过了。”
“相爷也太过操劳,六扇门里的事交给我们四个就好。”
他冷笑了一声“我早就吩咐过你们,我要千辰的命,如今也是有不少日子了,我焉能再信你们。”
他面带难色,拱手道:“是属下办事不力,只是这女子身边总有人护着,不是文渊即是杜笙,她本身就令人棘手,多一个人……我们谁也没有把握啊。”
秦羽言低头微笑,眉眼中有几分温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怪。我本以为除掉她会给予冥府不小的打击,而如今……呵呵,这女人能引起冥府阎罗和判官的摩擦,我又何尝不能在一旁静观。”
于少天一笑“相爷英明。”
他打了个哈欠,说:“今日波斯国使节到访,据说献上了一个波斯舞姬,请百官前去一睹异国风采,我这便要进宫了。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他走近几步“请相爷吩咐。”
他低声道:“叫上刘菲和影,把六扇门地牢的人放出来吧。”
于少天的表情有些惊愕,却还是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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