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乖巧地点头,却又忍不住笑。
“母妃,”他含笑道,“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如今的安国公府,再也没有人敢轻慢了。等闲下来,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你是不是急着走?”顺嫔佯怒道,“我现在就挺闲。”
“母妃,”李策收敛笑容,正色道,“您康复的消息,眼下可能已经传出去了。父皇在查八年前的事,好在儿子也查出来一些。趁着这个机会,让父皇知道得清楚些吧。”
顺嫔有些意外,又难以置信道:“你查出什么?”
“不多,”李策道,“比如当初母妃听到的密谋,是不是说要加大火势,好让当时的禁军统领担责,以此让阎季德晋升?母妃刚才不敢说,是不是害怕阎季德还是将军?”
顺嫔左右看看,默然点头。
“母妃,”李策温声道,“儿子长大了,以后您和安国公府,儿子来保护。您就放心吧。还有——”他的神情突然黯淡,“当初您的陪嫁婢女疏桐和秋嬷嬷,您不必再找了。”
顺嫔疯傻后,皇后以秋嬷嬷和疏桐疏忽职守,以至顺嫔疯傻为由,赐她们自尽了。
除此以外,当时知情的内侍宫婢,全部赐死。
其余人等,逐出宫禁,发落到极远的行宫去,惨度余生。
“怎么会这样?”顺嫔手脚发抖,扶住李策,才勉强站稳。她不安道,“当时那件血衣,的确是你的,我才会……”
“母妃,”李策轻轻安抚道,“给皇子裁剪里衣的布料,都是内廷统一送的。制式也差不多一样。他们去别的宫里,找一件跟儿子一样的,不难。”
至于是哪个宫,李策当然心里有数。
他要辞别母妃,顺嫔却又挡在他面前。
“别去,”她咬牙道,“别去,咱们惹不起。”
刚刚恢复神智的顺嫔头脑还不够清醒,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和儿子在大明宫中,是怎样的存在。
皇帝或许曾经宠爱过她,但还是在她生产后不久,要走她的儿子,送去深山守陵。
顺嫔还记得那个冬天下雪很早,产后虚弱的她跪在紫宸殿外,恳求圣上收回成命。
雪粒染白地面,然后便是漫天大雪,恶露未净的她开始腹痛,肚子抽搐着,一点点在挤压着什么,然后身下一片炙热,浑身冰冷。
她不敢去按肚子,忍着痛,跪得笔挺。
可尽管如此,圣上还是不肯见。顺嫔只能恳求前来劝解的内侍总管。
“请公公转达圣上,本宫听说要镇住地动这种祸事,非要献祭不可。九皇子年幼,本宫愿亲去皇陵,跳入燎炉。”
高福叹息着去见皇帝,过了很久后出来,说圣上会更改九皇子生辰,这样便不必担忧是献祭。
“娘娘起来吧,”高福这么劝着,让宫婢为顺嫔披上大氅,“往后的日子很长,您总得为九皇子着想不是?”
往后的日子的确很长,但顺嫔和李策,一直是大明宫最不起眼的存在。
其他的皇子能得到皇帝的教养,但她只能给儿子写去一封封书信,唯恐在那个寒冷阴湿的皇陵,李策成长为自私、短识、充满戾气的青年。
今日顺嫔见到李策,只想感激上苍。
她的儿子长得这么好,好到让她能够原谅一切。
当初那些事,她都不想再计较,也不想让李策陷入危险。
“母妃……”李策想劝慰顺嫔,却看到了她的眼神。
担惊受怕、谨小慎微,对他充满保护和担忧。那是来自母亲的眼神,是会让他内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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