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弯眉同他笑,他不会明白,他由来都是她的一枕黄粱梦,梦醒之前,洪荒锦绣,梦醒之后,星汉同哀。
但,那又如何?这一场追逐从来都在于他知道或是不知道,而是,他想、或是不想,他敢、或是不敢。
“我不是来江都游山玩水的。”她把话题岔远,如果能有华山几折,或许她就无心哀怜。
“我知道。”萧武宥噙着笑,淅沥的雨声是天地同他合奏的宫商角羽。
“邹缇俞是个疯子,”她又道,“我跟着他到某座院子门口,看到了一对奇怪的门环,然后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我就到了这儿,绑着到了这儿。”
“我知道。”萧武宥还是笑,苍茫的夜幕不敌他半分的洒脱温柔。
“快雪时晴帖真的是他找人偷走的,留下的缭绫是同伙一拍两散前用来出卖他的。”裴南歌嘟着唇杂乱无章地解释。
“嗯,现下我知道了。”萧武宥一搭一搭地叩着门板,笑容未减。
“五哥,我的长发已经及腰。”她使劲朝他眨眼,眨得眼泪就快落下。
“我知道。”萧武宥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也许连他自己也理不清脑海里的思绪。
“所以……”她把眼泪眨进心里,直到沧海已竭、天涯永断,“你替我簪起来罢。”
萧武宥即将触及到她发梢的手因为她的话悄然颤抖,他歉疚地抚上她的黑发:“倒是连个像样的加笄礼也没有。”
裴南歌扬起唇角,绕过萧武宥来到屋里,从行囊里取出祖父赠的攒珠蝴蝶钗,来到萧武宥的面前。她曾说,振翅的金蝶是破茧而出的金蚕,这一刻,她还不振翅高飞的蝶。
“所以五哥凑合做回德高望重的婶娘,”她娇笑着扬起手里的珠钗,“你就委屈一回罢。”
这于礼不合的想法换来萧武宥阵阵轻笑,他自她手中接过金钗,轻柔地将其没入她反绾椎髻的云鬓:“南歌,你不必陪着我。”
“若我非要陪着你呢?”她觉得头上的珠钗比全长安的瓦当都要重,沉甸甸欺在她的发端。
“那……”萧武宥目光沉定地望着她,“你再多给我些时候。”
她却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回答,避之不及地拿过镂花的木盒,挤出灿灿淡淡的笑意:“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他接过盒子替她打开,一对巧致剔透的赤玉琼瑶玲珑珰,惊刹她整个芳华年少。她忽然忆起南谯那位叫白露的女子,和那一对明月珰。对耳珰的钟爱,是她的秘密。在她的小小心思里,离耳朵最近的耳珰,就像是情人间的窃窃私语。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她知道,萧武宥并不会明白她窃喜的真正原因,但这是萧武宥的谢意,也是他说不出口的歉疚。这世上不会再有一对耳珰及得上它分毫,而她,将戴着她的赤玉珰,到她一个人的海枯石烂。
“五哥,”裴南歌把耳珰小心翼翼地收好,笑眯了眼道,“我不要嫁到淮南,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娶,我就不嫁。”
萧武宥怔怔地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憔悴像是她成功的号角。
“虽然我极为不想来打扰你们,”李子墟突然站在门边,带着笑意的眼眸却掩不下急促,“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一声,沈铭斐那边有发现,至于要不要过去瞧瞧……我只是来传个话,你们可以等话说完了再过来。”
说完他就已没入阴沉沉的夜色之中,连辩解的机会也不肯留给二人。他这盏不省油的长信灯,点得越久,就越是亲厚。
“走罢,今晚怕是会有些晚,”萧武宥应声看向裴南歌,“你若是困就先睡下罢,不用非跟着我们。”
“我方才说过了,五哥,”裴南歌背着手偏头去看萧武宥,“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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