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山抚上她挂着血痕的脸颊,面上全是无奈的痛色。
“真的够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在那里抹黑你!凭什么!?这怎么够了?如何能够!”
可她的问题无人回答,堂间鸦雀无声。
南衣觉得憋屈极了,她恨不得去街头跟每个恶语相向的人都大吵一架,她想要一个是或者非的答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黑白颠倒。她不知道要怪谁,她甚至也生谢却山的气,他怎么就白白吞下了这些委屈,却不给自己叫一声冤?
南衣拂开了谢却山的手,气呼呼地扭头走人。
正这时,她跟进门唐戎擦肩而过。
还来不及卸甲的唐戎急匆匆地跑进堂内。他如今已经归队,平日并不待在望雪坞里,突然回来,想必有急事。
“公子,朝廷来使者了,宋大人请您回军营议事。”
扫了一眼,见大家神情都有些紧张,唐戎忙解释道:“应该是有好消息。”
……
来使是张知存。
他曾是长公主徐叩月的驸马,当时随宗室被一起掳到大岐,完颜骏为了羞辱他,让他做了自己的马奴。
大概是被打怕了,张知存在完颜骏面前乖得像条狗,甚至会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让完颜骏踩着自己上马。他成了全城的笑柄,可他索性丢掉所有的尊严,大家笑他,他也跟着笑,俨然没了意气风发的翘楚之姿。
然而实际上,他以如此屈辱之姿苟活着,是为了酝酿一场蛰伏。他秘密加入了秉烛司,成为沈执忠在岐人内部另一条重要的情报线。大满的存在,就是他传回来的情报。完颜骏死后,他寻到机会出逃,回到了金陵。
徐昼迟迟等不到宋牧川入京,意识到谢铸也许并没有把他的手书送到沥都府。不管谢铸出于什么考虑,他不想救沥都府的立场都已明确,可满朝文武,徐昼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此时徐叩月向徐昼举荐了刚刚南归的张知存,他得了官家密令,随即连夜启程赶往沥都府。
大营里,张知存向宋牧川与谢却山传了官家的口谕,希望他们一同入京自证。朝中为防岐人攻破沥都府渡江,已经集结重兵于毗邻的淮朔城中,只要朝廷同意出兵,淮朔城中的军队可立刻向沥都府开拔,届时便能有与岐军一战之力。
可此事到底已经晚了几日,最好的时机稍纵即逝,即便如今宋、谢二人入京,群臣也早已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他们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自证清白,还需面临无法成功的可能,这其中会耗去多少时日?两军对阵正在关键时刻,且不说能不能等得起这些时间,军中两员要将离开,沥都府恐怕已经是岌岌可危。
又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营中陷入沉思。
敌人也在争分夺秒地攻破他们的防线,似乎每一次,他们与之斗争的都是时间。又或者,这根本就是命运的把戏。
“只能赌一把啊,”应淮打破了沉默,“援军倘若不来,我们孤军奋战,根本守不住沥都府!”
“城中这么多百姓,都随我们一起上赌桌吗?我们又有几分信心能赌赢?”谢却山问道。
应淮哑然。
三日,已经是他能守城的极限了。如今军心不稳,只怕三日都属乐观。
张知存似乎欲言又止,面上几分犹豫,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把手。
宋牧川注意到了张知存的异样,道:“张大人,您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张知存看了一眼谢却山,又迅速挪开目光。话到了嘴边,可还是说不出口,他长叹一口气,走到帐边,掀帘望向天边的皎月。
他负手而立,久久地沉默着。
他也曾卧底大岐,大概是少数几个能真真切切地与谢却山感同身受之人。只是有徐叩月为他正名,如今他能有一个一雪前耻的好结局。
他同样希望谢却山能得见天日。
只是他的法子,太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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