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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守住伊阙口,是阻御李浑的攻击。”李密冲着众人连连摇手,示意大家不要过多关注黎阳,现在两地讯息不通,关注了也毫无意义,“新义公(韩世谔)全军覆没,必定震动东都,接下来李浑已别无选择,唯有奋力反击,未来几日伊阙战场必定血肉横飞,诸君尚需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李密现在就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而他的地位首先由“见不得光”李风云所确立;其次藏匿在李风云身边的李珉也积极拥护;再次韩相国已经决定唯李风云马首是瞻,既然李风云要拿李密做“大旗”,他当然没有异议,乐见其成;之后韩世谔出现了,这位李密的政治盟友初始尚有控制这支军队的念头,但看到白发李风云后,便知道这支军队的真正统帅是谁了,权衡利弊后也就“见风使舵”,先利用李风云把该于的事于了,等到杨玄感杀到东都,掌控了大局,如果李风云依旧不知好歹不知进退,那就不客气了。
李密有苦难言,在攻打伊阙前,他就被李风云“算计”了,但他并不是没有逆转的机会,他手上还有一张“底牌”,还有伊阙守将韩世谔这个“秘密武器”,他打算与韩世谔联手,在伊阙口“坑”李风云一把,反过来“算计”李风云,继而摆脱李风云的控制。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想到李珉突然出现了,揭开了他的“底牌”,置他于尴尬之地,如此一来,他和李风云之间不要说信任了,就连最基本的信用都没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迟早都要翻脸,早翻脸比迟翻脸好。现在李密“认栽”,任由李风云“驱使”,只是等到与杨玄感会合,双方力量对比发生根本性变化后,李风云再想捏着李密的脖子为所欲为就不行了。
李风云、韩世谔都同意李密的意见,几个人当即商议具体部署,最后决定,由韩世谔带本部人马先到伊水东岸休整,联盟军队继续按既定部署进行攻防作战,韩相国的主力部队迅速北上,于高都城、垂亭一线待命,随时渡过伊水作战。
右骁卫将军李浑率军于显仁宫的东南面布下战阵,就在他准备向伊阙发动攻击时,突然传来韩世谔全军覆没的消息,这个消息顿时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祥之感,他当即改变决策,命令各军团即刻在洛水和伊水之间筑起一道防御阵线,竭尽全力阻御叛军攻击东都。
东都再次震惊,一个武牙郎将,两千多精锐卫戍军,竟然在伊阙口下全军覆没了,这太难以置信了,太匪夷所思了,这可能吗?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惊人秘密?
东都集体失声,或茫然无措,或惊惶不安,或冷眼旁观,或幸灾乐祸,或磨刀霍霍,局势波诡云谲,让人害怕,令人窒息。
此刻军方责无旁贷,应该承担起击败叛贼,坚固京畿防线,确保东都稳定之重任,然而,右骁卫将军李浑却下令收缩防守,美其名曰引蛇出洞,诱敌出击,利用地形优势予敌以重创,以避免攻坚所带来的不可预料之损失,但他在伊水西岸的一系列军事部署,却未能体现出积极进攻之态势,反而有推动东都危机加速恶化之故意。
樊子盖终于意识到东都要出大事了,若说之前他从两京纷繁复杂的局势中,从崔赜的警告和暗示中,不过有所怀疑而已,那么现在是深信不疑了,他肯定东都有人要用暴力手段发动一场旨在推翻圣主和改革的军事政变,可以肯定东都有不少人正在“齐心协力”促成这场军事政变的爆发,虽然到目前为止,这场危机还停留在表面上,还仅仅局限于叛贼韩相国攻陷了伊阙,突破京畿防线,但实际上在波涛汹涌的湖面下已是激流涌动,大坝要倒塌了,洪水要决堤了,东都已岌岌可危。
樊子盖十万火急奏报行宫,向圣主和中枢报警,同时火速赶赴越王府,与越王杨侗和越王府长史崔赜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崔赜一如既往,态度明确,坚守东都,固守待援,只待圣主和远征军归来,则局势必然逆转,但现在的问题是,军方是否值得信任?右骁卫将军李浑和右候卫将军郑元寿是否可靠?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一旦东都爆发了兵变,西京是什么态度?是什么立场?如果西京选择了支持兵变,东都能否坚持到圣主回归?归根结底一句话,若想守住东都,就必须有绝对忠诚于圣主,绝对被越王所控制的军队。
目前宿卫皇城和宫城的禁卫军绝对忠诚于圣主,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圣主远征期间,总要留点绝对可靠的军队保护自己的亲眷,保护中央府署,保护中土的权力中枢,但是这支军队依圣主之诏令,在圣主远征期间,只听命于左监门郎将独孤盛,所以越王杨侗指挥不了这支军队,东都留守樊子盖更指挥不了,既然指挥不了,也就无法利用这支军队去执行他们的决策,必须另谋他策。
现在京畿地区,与崔氏关系最为密切的军方将领就是河阳都尉、秦王杨浩和荥阳都尉崔宝德,但崔宝德远在通济渠,远水救不了近火,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河阳都尉秦王杨浩了。
“形势危急,只能求助于秦王。”樊子盖知道崔赜肯定会从中阻挠,于脆直接向越王杨侗提出这一建议,并详细阐述自己的理由。
崔赜并未阻止,静静等待樊子盖说完之后,问了一句,“秦王率军渡河而来,东都的确得到了支援,但河内那边的镇戍怎么办?如果有一支叛军乘虚而入,乘机攻陷河内,兵临大河北岸,东都陷入两线作战之窘境,则秦王必然顾此失彼,只能眼睁睁看着河内失陷,到那时河北失陷的罪责由谁承担?”
河内是东都北部屏障,河内若失,则东都北部防线门户洞开,仅靠一条大河天险阻御不了叛军的攻击,反之,若河内守住了,东都不但北部防线固若金汤,还能得到河内方面的有力支援,所以很明显,让秦王杨浩集中河内全部力量卫戍东都北部防线是最为稳妥之策。
樊子盖苦笑,“你未能说服安昌公(元文都),也不能保证莘公(郑元寿)信守承诺,如果秦王亦是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东都如何渡过此次难关?”
“某再去劝说安昌公。”崔赜很固执,拒不妥协。崔氏已经深陷皇统之争难以自拔,这次甚至有覆灭之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给崔氏留些退路,预先部署一些“后手”,而秦王杨浩就是崔氏的“退路”,就是崔氏的“后手”,不容有失,所以崔赜宁愿在这次危机中付出惨重代价,也要保证秦王杨浩的安全,这是崔氏的“底线”,一步不让。
崔赜二次拜访元文都,这次他如愿以偿了,元文都答应了他的妥协条件,并告诉他,费曜正在率军日夜兼程返回东都。但是,费曜公然违抗右骁卫将军李浑和右候卫将军郑元寿的命令,不经卫府同意,擅自率军返回东都,不仅严重违反军纪,还等同于谋反,后果非常严重。当然了,若东都爆发兵变,费曜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反倒是命令他在通济渠一线主动出击剿贼的李浑和郑元寿有动机不纯之嫌,只是,谁敢保证东都一定会爆发兵变?
敢做出这种保证的唯有崔赜,崔赜就在元文都面前拍着胸脯说,东都肯定要爆发兵变,东都有陷落之危,所以元文都做出合作的承诺之后,直言不讳地警告崔赜,“你对东都局势的预测如果错了,所有后果你一力承当。”
崔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元文都,“凭韩相国的乌合之众能攻陷伊阙?韩世谔自小随父征战天下,是一员百战悍将,以他之战力,会在伊阙口下全军覆没?难道韩相国是淮阴侯再生?抑或韩信借尸还魂了?”
元文都笑了起来,手抚花白长髯,语含双关地问道,“听说,治书侍御史游元已返回黎阳,只是某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返回黎阳?你既然信誓旦旦地说东都马上就要爆发兵变,那么黄台公(崔弘升)对东都局势也应该了然于胸,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任由游治书陷入危境?为何置其生死于不顾?”
崔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背心有些发凉。元文都这句话里所包含的讯息太丰富了,丰富得让崔赜暗自惊凛。
很显然,元文都对黎阳的状况很了解,也就是说,杨玄感身边可能有元文都的“眼线”,或者,杨玄感的兵变同盟里就有鲜卑人甚至就有元氏子弟,如此则能解释年初元氏和八姓勋贵为何非常“爽快”地让出了越王府,“以退为进”的策略在鲜卑人的手上玩得炉火纯青。
现在面对危局,崔氏在“坑”里只能束手待毙,而鲜卑人则在“坑”外极尽“讹诈”之能事,不但肆无忌惮的讹诈崔氏,还将从更多的政治势力手上讹诈更多的政治利益。此刻元文都突然提到游元其人,便是摆明了要敲诈勒索河北人了。
在元文都看来,既然崔氏知道黎阳和兵变的关系,那么游元做为崔氏的政治盟友也应该知道,由此推断,关键时刻游元不顾生死毅然返回黎阳,极有可能代表河北人与杨玄感“翻脸”,以帮助河北人与这场兵变彻底撇清关系,但杨玄感在迫不得已之下,必然会以游元为人质,胁迫河北人在兵变初期持观望态度,否则杨玄感的兵变队伍还没有壮大,河北人就如狼似虎般一哄而上,那麻烦就大了。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你崔氏为什么让游元在兵变爆发之前返回黎阳?是不是有意让游元成为人质,这样河北人便能在兵变中一边冷眼旁观一边趁火打劫,牟取私利?你崔氏居心何在?
崔赜辞别元文都后,马上找到了崔处直,只说了一句话,“游元会给河北人带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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