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洞内当先一条幽深的甬道,提步进入,甬道两边皆是由厚大的山壁岩石所砌成,每隔两三丈便是一只啪啪燃烧的火把,行至尽头时才依稀看见粗大的铁栅栏。
见这架势,余长宁四下打量一圈冷笑道:“不闻不问也不审,你们县令便是这么为官的么?哼,快让他来见我。”
甲士也不回答,粗鲁地推着余长宁绕过那片铁栅栏,走到一扇厚重的石门,这才打开上面的铜锁将余长宁关了进去。
余长宁既是愤怒,又是憋屈,没想到自己竟被这样不明不白地关入了大牢之中,更可笑的是那县令也不前来相见,连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牢房不大,头顶一扇立着铁栏的小小窗户,角落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想必便是临时的卧榻,设施简陋得连一个栖身之地都没有。
余长宁鼓着腮帮子脸色阴沉地思忖良久,这才一声无奈叹息,盘腿坐在角落稻草上,思绪纷乱得无以复加。
正在愤怒当儿,一个布衣老者端着食案走了进来,趋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余长宁眼前,微笑道:“请客人用餐。”
“呵,还客人呢?在下现在不过是阶下囚而已,老伯你这是在讽刺我么?”余长宁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的感觉。
布衣老者捋须笑道:“余驸马千里迢迢来到太原,自然是老朽的坐上嘉宾,难道还不是客人?”
“噫,你,你认识我?”余长宁顿时惊奇地瞪大了眼。
布衣老者哈哈笑道:“余驸马智筹赈灾银两,斗东瀛使臣,老朽虽远在太原,但却早有耳闻,说是神交久矣也不为其过。”
“啊,还没请教老伯大名?”
“老朽李勣,余驸马有礼了。”
“李……李勣,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望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余长宁惊讶得差点口吃起来。
李勣拱手一笑:“为求隐蔽,所以老朽出此下策将余驸马你请到这里来,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余长宁恍然醒悟,惊讶失笑道:“长史果然好手段,竟想到如此一个匪夷所思的办法,当真无愧为大唐智将,连我也蒙在了鼓里。”
李勣淡淡笑了笑,陡然正色道:“老朽五天前接到房相密信,声言余驸马你奉旨前去代州查案,因为涉及密事我也不能声张,猜想你恐怕要进入太原城,便吩咐亲信军吏盘查城门照身帖,希望用这个方法将你带来与我见面,然则算是路程你应该三日之前便会抵达,不知为何竟迟了些时日?”
余长宁自然不好说是为了招揽薛仁贵所以在龙门县耽搁了几日,讪讪笑道:“在下从来没到过河东道,所以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山水,倒是让长史久等了。”
李勣白眉一挑,有些不悦地开口道:“代州叛乱如火如荼,柴秀云将军已率领万余王师昼夜行军赶到了雁门关,没想到余驸马却如此漫不经心,居然还在路上观看风景,若此事被陛下知道,必定会龙颜大怒。”
余长宁双目一转,笑嘻嘻地回答道:“陛下既然任命我为钦差,彻查叛乱一事我必定会给他一个交代,即便迟了些时辰,也绝对不会马虎行事,长史大可放心。”
李勣原本想轻轻提点一下这位看似懵懂的平民驸马,没料到他的口气却暗指自己多事,不禁又气又笑,沉吟了一下询问道:“对于彻查叛乱一事,余驸马心中可有成算?”
余长宁心里本没什么定见,面对李勣如此问题只得讪讪笑道:“在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长史统领并州大都督民治,长宁正想请你给指点一二。”
李勣微微颔首,指着食案恍然笑道:“对了,你先吃点东西,咱们边吃边谈。”
余长宁依言点头坐下,一望案上的食物,却是简单的馒头稀粥,不由揶揄道:“简单如斯,莫非这便是大牢伙食?”
李勣正色回答道:“河东道刚刚从旱灾中恢复过来,黎民百姓尚勉强温饱,身为官吏岂能高人一等?所以老夫下令并州所以官吏每日皆是馒头稀粥,到让余驸马见笑了。”
余长宁闻言肃然起敬,拱手道:“长史心系黎民,实在为当代官吏之楷模。”
李勣苦笑摇手道:“不瞒余驸马,老夫乃是从苦日子中度过来的人,见识了隋末大乱时易子而食的惨剧,目前虽为太平盛世,然而居安思危不敢相忘,岂有他哉!”
话音落点,余长宁盯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良久默然。
这李勣本名徐世勣,爵位封英国公,职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因有功于唐而被高祖赐姓于李,后避唐太宗李世民讳改名为李勣,是初唐唯一能与李靖并称的绝代名将。
除去他显赫的功绩先不说,李勣还是一位在道德上值得称道的大臣,一生历事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三朝,出将入相,深得朝廷信任和重任,被朝廷倚之为长城。
见他良久无言,李勣喟然一声长叹道:“房相在信中对余驸马多有推崇,结合老朽以前的道听途说,倒也深以为然,然而不知你可了解叛乱情况?”
余长宁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笑道:“实在话,在下如今还是一头雾水,也不怕英国公见笑。”
“余驸马直言不讳,倒也难得,好,老朽就将叛乱的具体情况对你略作介绍,希望你仔细听了。”
余长宁正色点头,拿起案上的白面馒头大大地咬了一口,边吃边听李勣介绍起来。
李勣一捋长须,淡淡开口道:“代州叛乱的胡人皆为东突厥灭亡后归顺大唐的突厥部落,共有四个部落总计十万余人,其中能够成军的壮年男子达七八千余,目前正在桑干河一线与柴秀云所领的万余大军对持,实力不容小觑。”余长宁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问道:“既然我们大唐兵力胜过那些叛乱胡人,为何柴秀云不选择进军攻击,却与那些胡人对持,难道其中有什么原因不成?”“余驸马呵,战争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不是谁一方兵力多便有压倒性的优势,还要靠主帅的运筹帷幄之能、地形地貌形势、战前战术选择、战时各部队之间的衔接配合等等,以兵力多寡评判战争,那是门外汉们经常犯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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