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宁北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也是这才知道,关于宁老六的这些陈年往事。
原来……
沈氏所在的沈家,曾经竟是为军队提供粮草与药材的官商,却因为贪墨,导致宁老六当年所在的伐北大营,死了三万多军人!
这样的事情,放在谁的身上,谁不愤怒?
也难怪……
宁老六会在一怒之下,血洗了沈家!
大丈夫,当如是也!
然而,宁北不是当事人,还是将这件事想简单了。
“沈家四房,七十九条性命,若只是那些不知国家大义为何物的大人,也就罢了,凭什么咱的兄弟们在前线与敌人拼命?他们那群狗娘养的却在后方贪享荣华富贵?用的还是咱那些兄弟们的饷银?可其中还有五个稚童,甚至还有两个处于襁褓之中的婴儿,咱宁东青,却还是亲手摔死了他们!
当年血洗沈家的时候,中间其实也有人劝阻过,黑衣僧人严金刚,龙虎山道人张善芳,可咱当时杀红了眼,却把严金刚的一条胳膊砍了,还把张善芳的腰给打断了,接着咱又要去杀沈氏,可赵睿却给咱跪下了,他当时说,六哥,放了沈氏吧,沈氏的命,他来抵!”
说到这,宁老六突然一掌拍碎了身边的一块大石头,如疯如魔地大吼道:“他是咱的兄弟啊!他凭什么给一个仇人的女儿抵命?!”
别说宁北了,宁老六眼下此举,也把老王、老范吓坏了,却不是因为宁老六的掌力太过凶猛,而是担心他是不是疯了?
宁老六却又忽然笑了,继续道:“他是咱唯一活下来的兄弟啊,咱能杀他吗?咱不能!好!咱答应了他,咱给沈家留一个后,可后来呢?后来两人成了亲!呵,咱那兄弟,可能也是心中有愧,咱没少打他,可咱就算往死里打他,他最后还是跟咱来到了青州,咱又打他,结果他又跑到了江州,距离咱只有五十里,他说,他担心咱会再干出什么傻事,他要帮那些兄弟们,看着咱这个当六哥的!
因,不就是这些因吗?可那些死了的兄弟们,他们的家里人,谁管?咱不能不管,咱用沈家的钱,养他们,沈家的钱不够,咱就去抢,毕竟当年造成那桩惨案的人,也不只有江宁沈家,还有几家官商,甚至还有几个三品大员,可……还是不够啊!
怎么办?咱的眼睛不瞎,咱前两天,去给咱的那些亲人们分银子回来的路上,咱就看到,嘿?一个小姑娘,独自走在了青州的官道上?咱还看出来了,她穿的是云锦,还不是普通的云锦!而能用得到那种云锦的人家,整个大华,也都是有数的,绑了吧!
可咱没想到,那小姑娘,竟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还是个郡主,可咱不后悔,咱现在后悔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是又一次因为咱的一念之差,赵睿,咱那唯一的兄弟,因为这件事,死了!
咱现在能怎么办?谁能告诉咱?咱现在能怎么办?咱去死?还是去出家消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老六笔直而立,仰天长笑,却是笑中带泪,笑声绵绵不绝!
“大当家,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瑞璋还小,你要是有什么好歹,瑞璋怎么办?!”
老范大惊失色,跪在地上,抱住了宁老六的腿脚,还破天荒的将宁北平时不怎么用的表字“瑞璋”唤了出来。
宁北也是害怕了,宁老六,不会真的疯了吧?
看着五大三粗,内心却极其的敏感,竟将所有的因果业障,全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什么都明白,什么也都仔仔细细的记在了心里,这样的人,就算是突然疯了,也不例外!
同时宁北也是没想到,宁老六这些年,过的居然这么苦,但记忆中的他,却在其他人面前,整天笑呵呵的,像个缺心眼的傻老六!
宁北深吸了口气,试着劝解道:“六叔,欠人命的事,我没办法,但你要说你缺钱,那还真不叫事,人死不能复生,凡事也要向前看,你要保重自己的事情,我……没了你不行!”
这也是他来到这白鹿寨之后,首次称呼宁老六为六叔。
“儿啊,道理咱都明白,可咱这些年,被这些糟心事压的,咱喘不上气儿来啊,咱每天睡觉,咱都不踏实,咱的那些兄弟们,会来找咱啊,那几个还没有马背高的小兄弟,在草原上,冻的身子都僵了,他们问咱,六哥,咱们为了国,为了大华的老百姓,咱不怕死啊,咱不怕马革裹尸啊,可咱们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是因为什么呢?咱答不上来啊,咱一句话都答不出来啊,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冻死啊!”
宁老六看着宁北,分明近在眼前,却觉得自己这好侄儿,远在天边,而且还看到,那些袍泽,那些亲人,尤其是赵睿那个憨瓜,居然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笑。
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难道说……
他们是来叫咱一起去跟他们喝酒的?!
“赵睿,你特娘没死啊?嘿嘿,成,成了,咱就说嘛,你小子心眼子最多,当年咱哥几个被困在马王坡,面对上千个鞑靼兵,最后呢?怎么了?你特娘还不是出了个缺德带冒烟的鬼主意,让咱哥几个逃出生天了?你特娘笑,还笑,你等着,六哥来揍你了!”
恍惚间,宁老六就看到,穿着一身残衣破甲的赵睿赵老七,忽然向着远处走去,于是便追了上去,而他周围,也不再是白鹿寨的后山,而是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周围也都是他的那些袍泽!
宁北等人见状,不禁瞪大了双眼,周围空无一人,而且,宁老六竟忽然转身向着悬崖走去,而且脚步越来越快!
“不好!大当家失心疯了!”
老范突然起身,却是为时已晚,只见那宁老六,就要跑到悬崖边,一跃而下!
可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疾行而来,是个身着一袭黑袍的老僧,可即便他来的及时,也没能拦住宁老六的去路,反而与他一起坠入了悬崖!
“大当家!!!”
老范、老王大吼。
“……”
宁北则定在了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这便宜六叔……
就这么死了?
可也就在这时……
呼啦啦几声,只见那身着一袭黑袍的老僧,又抓着宁老六从那悬崖里跃了上来!
仔细观瞧,原来那老僧人在坠入悬崖前,从他的左臂袖口之中,甩出来一根绳镖,钉在了一块大石头中,这才借力上来的!
此人……
黑衣僧人,严金刚!
也是张铁根与霞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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