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
这两字一出口，在场群臣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包括李肃卿在内，无一人敢站立于地。
君臣有别，这是大义之名。
今日女帝险些遇害，猛虎现于南苑，本身就充满了蹊跷，更别提这头虎还被人下了药，那这背后更是不能深究，定然充满了谜团！
几乎下意识地，群臣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左相李肃卿，这个当朝第一人，缙绅领袖。
“陛下息怒！”
李肃卿罕见地露出了慌乱神色。
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但凡涉及到谋逆，那都是诛九族的死罪，任何人都避免不了。
是以当女帝亲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问题的严重性就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一旦被查证坐实，那但凡涉案之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杨若兮看向李肃卿，冷声道:“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
“朕知道，自朕即位后，朝野非议一向颇多，朕也自知德才浅薄，德不配位，所以隐忍再三，从未严苛对待诸位臣工！”
“但今日，尔等究竟意欲何为？想借猛虎之手要了朕的命吗？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北秦使团面前？！”
“这大乾王朝的江山社稷，尔等都不管不顾了吗？”
饶是陆川都不得不承认，女帝这番话说的极其漂亮。
她以女子之身即位称帝，这放在封建王朝那都是十分炸裂的事情，偏偏它就发生在了大乾。
毫无疑问，大乾朝野定然非议颇深，女帝直接承认了这一点。
德不配位！
德才浅薄！
全都是自谦之词。
可今日时机并不合适，因为有“外人”在场。
北秦使团眼睁睁地看着，大乾内斗欲要谋害女帝性命！
丢人都丢到外人面前！
大乾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简直混账至极！
紧接着，杨若兮又提到了大乾的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这四个字历来都是君臣的最后底线！
不管什么时候，但凡牵扯到了这四个字，那都是慎之又慎的大事！
李肃卿斟酌了一下措辞后，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南苑隶属于内廷管理，若说谁有能力将猛虎悄无声息地调入南苑，那必定是……内廷之人！”
换句话说，左相大人这是在提醒女帝，出问题的不是我们这些外臣，而是内廷那些宫人太监！
女帝听后脸色一沉，谁不知道这是李肃卿的托词。
可不等他开口，只见螭月匆匆赶了过来，身后禁军还押着好几个人，首当其冲者赫然正是南苑提督太监张成！
螭月上前说道:“陛下，查清楚了！”
“这张成利用职务之变，从养虎巷那里弄来了一头猛虎，故意放入这南海子里面，想要对陛下不利……”
老虎哪里来的？
从养虎巷子那边弄过来的。
陆川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暗道这幕后黑手手段不简单。
养虎巷是大乾太祖设立的皇家动物园，豢养各地进贡猛虎的地方，最早名为“养虎仓”，在太祖年迈的时候身体与精神开始衰退，这里供奉的虎骨酒、虎皮膏药都是大补之物。
所以，老虎的来源，自然是有迹可查的。
而幕后黑手既然敢这么做，那他肯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证据，就等着女帝去查了！
当然，女帝杨若兮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她有些难以接受，内廷中人会出卖自己。
更何况，张成并不是外人，除了提督南苑外，他还兼任多职，可谓是先帝爷留给女帝的心腹之一。
那，他为何要背叛？
“为什么？”
女帝沉声问道。
“陛下啊！臣冤枉啊陛下！”张成磕头如捣蒜，满脸悲愤之色。
“还请陛下明鉴，这一切臣并不知情，都是他人阴结歹人所为，做出这等人神共弃之事嫁祸给臣啊陛下！”
宦官阉人做到了内廷十二监的掌印太监这个级别，地位权势其实与外朝的正三品的大员无异，面对皇帝可以自称为“臣”，不用再自称“奴婢”，也不用再自称“小的”。
内廷里面这等有品秩的太监，那可是都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外朝官员见了都得喊一声“大珰”！
张成这话落入陆川耳中，基本上就已经洗清嫌疑了。
正当女帝准备说话的时候，陆川不合时宜地轻咳了一声。
女帝杨若兮顿时反应过来，走到一旁向陆川招了招手。
陆川立刻跟上，螭月也走了过来。
三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女帝先开口。
“朕即位之后，就安排一众心腹上位，张成晋升为了御用监太监，朕让他掌管乾清宫和本监的事务，兼提督尚膳、尚衣……以及南海子！”
话说到这儿，女帝脸色阴沉如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陆川见状笑了，满脸戏谑神色。
“陛下，你这是在怀疑张成？”
“不然呢？”女帝杨若兮道:“朕把衣食住行全部都交给他负责，还让他提督这南海子猎场，现在南苑却突然冒出来了一头猛虎，险些要了朕的性命，朕难道不该怀疑他吗？”
“陛下被人误导了。”陆川沉声道，“最简单的道理，换位思考，陛下若是张成，你会这么做吗？”
女帝杨若兮闻言一怔，顿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是张成，会这么做吗？
“陛下，你还是太年轻了啊，凡事要多想一想，试着站到对方角度去考虑问题，你就明白此事幕后黑手绝不可能是张成了，甚至这张成反倒是此次南苑猛虎案最大的受害者！”
“你也知道张成提督南海子，那他就是这南苑的负责人，现在你这位皇帝陛下在南苑游猎遇袭，不管此事是否张成所为，他这个负责人都难逃罪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杨若兮认真听完，旋即也反应了过来。
“所以说，张成与此事无关，只是一个替罪羊？”
“正是如此！”陆川点头道:“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陛下，至于其他人都是卒子罢了，现在我们的关键是分清楚这些卒子的敌我，包括张成在内！”
“臣的建议是，张成嫌疑大概率可以排除，暗卫可以顺着这条线继续深挖下去，但是与此同时，朝堂公卿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比如李肃卿这条老狗……”
听到“老狗”二字，女帝和螭月都是掩嘴轻笑。
这个家伙，一如既往的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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