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没有想到陆明朝会突然转身。
她仰起头,离的很近,发髻上的绒花扫过他的下巴,两人似是快要抵在一起。
他看到她眼眸里快弥漫而出的笑意,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股暖阳直抵他心底,亮的让他心头一颤。
“那射箭呢?”
陆明朝睫毛轻颤,声音清脆且欢喜。
谢砚心想,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明朝。
嗯,他不能。
蓦地,回想起了初见那夜静静落在雪地里的绒花,他私心收藏至今。
“这两日就为你做好弓。”
“等你习成了,带你去打猎。”
陆明朝笑意更深,小鸡啄米似点头。
“阿砚,我有没有说过你是真的很厉害。”
“没有。”
“没有吗,分明有,阿砚你是不是忘了?”
“你说的话我不会忘。”
谢砚垂眸,万千心动萦于眉间。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他。
而她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她。
陆明朝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这种感觉如电流般从心脏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酥酥麻麻。
谢砚,真真是一个能惊艳了时光的人。
猛的低下头,干巴巴道“也不知昌河县里是什么情况。”
谢砚抬手,正了正陆明朝髻边绒花“明朝,你话题转的太生硬了。”
陆明朝轻哼,把弓箭往谢砚怀里一塞“看破不说破。”
疾风簌簌卷过院中枯木,带着一股清冽之气。
谢砚眉眼低垂,他的明朝对他也是有意的。
收拾好弓箭草靶子,谢砚拉着陆明朝倚窗坐下“明朝,即便你转移话题的水平很生硬,但我还是要回答你。”
“兄占弟妻又杀弟的童谣定已传遍昌河。”
陆明朝嗔了谢砚一眼“下次不用句句有回应。”
她从不怀疑谢砚的能力,就如谢砚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谢砚爽朗一笑。
“先生。”
冯金玉爽利的声音响起。
陆明朝触电般缩回自己的手,清咳一声,摆出一本正经的夫子模样。
谢砚低笑“我的明朝也是夫子了。”
“那我进城吧。”
陆明朝仪态端庄“早回。”
“男师母好!”
擦肩而过时,冯金玉站定,声音洪亮坚定,听起来犹如在庄严宣誓。
谢砚抿唇,他该满足的。
男师母就男师母吧,虽有些不伦不类,但总比小娘好的多。
谢砚没有言语,颔首示意。
谢砚进城时,未使用舆车,而是直接从马棚中牵出马匹,轻盈一跃便上马而去。
冯金玉听到声响,揉揉眼睛“马?”
“竟然是马?”
陆明朝嘴角微抽“你昨日待了那么久,竟不知?”
冯金玉呆呆愣愣的点点头“没看见。”
陆明朝瞥了眼墙边的马棚,有那么不起眼吗?
“进屋吧。”
冯金玉依言收回视线,跟在陆明朝身后进了屋。
“金玉,三宝会与你一起启蒙识字,我已经提前嘱咐过她教学期间不得吵闹。”
……
昌河县。
孙老爷和孙志晔乘马车穿过街巷前往县衙。
孙老爷眼下呈现出青黑色,双眼红肿明显。在上车之后,他微微侧过身去,既未向孙志晔投以目光,也未发一言。
见状,孙志晔捏了捏眉心,似有话说,几度开口,却只是叹了口气,将所有将说未说的话都融进了那一口气里。
待他成为人上人后,父亲会理解他的。
晴好日的长街上,总是热闹的。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小儿街角嬉戏打闹声,隐隐约约透过车厢飘了进来。
纨绔死狱中?
孙志晔的手在捏眉的瞬间突然停顿,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似乎某些事情正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难道他还没来得及表演,二弟自戕死于狱中之事就已传遍了吗?
“停车!”
孙志晔推开车窗,手中捻着几枚铜钱,对着街边拍着手掌做游戏的好用招招手。
孩童一脸警惕的盯着孙志晔,待看清楚铜钱后,一番犹豫与挣扎,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才鼓起勇气来到马车旁。
“把你们刚才唱的童谣再唱一遍,这些铜钱就是你的。”
孩童一喜“贵人老爷,那我多多唱几遍,就能有多多铜钱吗?”
孙志晔呼吸沉了沉“你先唱吧。”
铜钱给了孩童无尽的力量,扯着嗓子大声道。
“兄不轨,”
“宅不宁。”
“妻与兄苟且,”
“纨绔死狱中。”
“谎言欲盖天,”
“天网疏不漏。”
最后一句刚出口,一踮脚一伸手,就把铜钱抢了过来,眼巴巴的望着孙志晔“贵人老爷,还用唱吗?”
“我能唱的更好。”
孙志晔愣了愣,眼睫缓缓垂了下来,阖上车窗,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一样。
那几句童谣仿佛从天而降的巨石压着他,简直快要无法呼吸。
孙老爷余光瞥着,孙志晔胸脯起伏不定,身侧握紧的拳头,松开,又再次握紧。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开。
“志晔,鹏儿不会是白死了吧?”
语气里是控制不住的讥诮。
孙老爷也知不该幸灾乐祸,可一想到孤零零流血死在牢里的鹏儿,心中便难以抑制对长子的责备之情,遂出口相讽。
孙志晔的半边脸庞隐匿在昏暗中,他的神情显得异常冷静,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沉重的阴郁气息。
他没有与孙老爷做无谓之争,而是凝眉思忖着事情因何没有如他所计划般进展。
二弟之死,不可能会传出县衙牢狱。
到底是谁漏了风声,差役?还是仵作?
童谣又是出自何人之口?
孙志晔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还是陆明朝那张脸,可也只是一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陆明朝是聪慧不假,可手中无人。
他打听的很清楚,陆明朝被赶出永宁侯府时,孤身一人,无丫环仆从相随。
镇国公府大小姐顾蓁前往常喜村探望陆明朝,也只带了些日常能用得着的东西。
至于谢砚,一个平平无奇,除了长相和打猎手艺再无长处的猎户。
他看的分明,夫妻相处里,陆明朝占上风。
可若不是陆明朝在背后使坏,又会是谁呢?
短短几句童谣,简直诛心。
孙志晔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的情绪,眉间阴郁敛尽“爹,做生意多年,怎么可能没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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