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垂眸不语。
他不是善人。
谢家人的尸骨身首分离,一堆一堆随意埋在上京城外的西山上。
没有立碑,没有香烛纸钱。
刨坑填埋的人根本分不清脑袋和身体谁是谁的。
他二哥的头颅就插在旗杆上,被风吹雨打,被鸟雀啃食。
他也想谢家人入土为安。
可安不了。
大仇一日未报,谢家人死不瞑目。
他知道的。
狱卒余光一瞥,见谢砚平静的眼眶里黑漆漆的,像深不见底的枯井,便不敢再多言,安安静静等待着下一步吩咐。
谁不知道谢公子夫妇是县令大人的座上宾,县令公子与谢夫人的兄长相交莫逆。
只要他巴结上了,好日子还远吗?
谢砚深吸了一口气,敛起越飘越远乱如麻的思绪。
而后,雇了些人抬着棺木摇摇晃晃朝城外走去。
驿馆。
顾淮气势汹汹一掌拍在了木桌上“属他善良呢!”
“虚伪!”
“恨不得孙志晔死的是他,殓尸下葬的还是他。”
“阿朝是瞎了吗,怎会对谢砚这样假仁假义表里不一的人心动!”
不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望着自家世子眸中晦涩隐秘的酸,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明明是世子一再践踏漠视陆姑娘的心意,陆姑娘好不容易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世子又不依了。
不言很想问世子是不是吃盐翻跟头,闲得慌?
顾淮觑了眼不言“你那是什么眼神!”
不言忙低下头。
什么眼神?
诚实的眼神。
“替世子爷愤懑不平的眼神。”
顾淮揉了揉微微红肿的掌心,斜眉一挑“本世子必须得想办法让阿朝看清楚谢砚的真面目,早日醒悟早日私心,心甘情愿被本世子金屋藏娇。”
不言叹息“世子爷,陆姑娘是个死心眼。”
“这么些年,陆姑娘的手帕交也没少在陆姑娘说您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是良配,劝陆姑娘知难而退另觅良缘。”
“但,陆姑娘就是一门心思的讨好您。”
“除非陆姑娘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无用。”
言外之意,这份死心眼移在了谢砚身上。
世子爷,您还是别做无用功了。
顾淮蓦然沉默下来,低垂着眼睛,看不清脸,只周身氤氲着低沉的情绪。
片刻后,蹙眉端详着不言,眸色浓的好似化不开的墨。
明明灭灭的阳光洒下,交织在他身上。
“不是良配?”顾淮一字一顿的呢喃。
扪心自问,才学、家世、名声,他不输上京城的任何贵公子。
他若不是良配,永宁侯府为何不遗余力的攀上他。
他和阿朝青梅竹马,愿意给阿朝些耐心。
不言一个激灵“都是些当不得真的玩笑话。”
顾淮冷笑一声,收回视线。
“不言,本世子想要个金指环。”
不言扯扯嘴角“你不是嫌弃金饰俗不可耐吗?”
“我是世子还是你是世子?”顾淮挑眉。
不言恹恹“您是。”
如果他是世子,早早就履行婚约与陆姑娘完婚了。
毫不夸张的说,最想念陆姑娘的不是世子爷,而是栖山院的婢女仆从。
自从有风声称永宁侯府的小姐有一言不合打骂虐杀下人的习惯后,栖山院的婢女仆从们就开始日夜祈祷世子爷退婚成功。
为奴为婢的命本就轻贱的很,都想遇到个仁善宽厚的主子,能让轻贱的命活的长一些。
他是世子爷的贴身小厮,虽不必仰仗世子夫人而活,但还是能感同身受的。
“世子爷。”不言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顾淮“何事?”
不言硬着头皮“您离京前,国公爷专门把小的唤了过去耳提面命,要求小的随时提醒您谨言慎行低调行事,万不能罔顾律法一错再错。”
“国公爷说,您再犯错,他就跟陛下请旨,把您丢到军营里去,什么时候打磨的像个男人了什么时候接您回来。”
顾淮脸黑。
什么叫打磨的像个男人了再接他回来?
他哪里不像是的男人了!
不言察觉到铺天盖地的气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爷,强抢良家妇女为大乾律所不容,一旦传入御史耳中,定会把您往死里弹劾。”
顾淮烦躁不已。
强抢?
他看着像强抢的人吗?
“你放心,本世子知道分寸。”
不会强抢,他只会威逼利诱阴谋诡计。
不言:依旧还是很心慌。
在顾淮风雨无阻试图与陆明朝偶遇,忆往昔深情厚谊无果后,恼羞成怒,决定给陆明朝点颜色看看。
只为让陆明朝知道,绝对的权势面前,谢砚那个粗鄙猎户脆弱易碎的像是一张薄纸。
“世子爷,三思啊。”
“陆二郎蝉联益城守湛阁擂台辩论擂主,名声在外,引的不少大儒侧目。”
“稍有不慎,牵一发动全身啊。”
顾淮微抿薄唇,眉目冷凝,更添肃杀之气“益城的守湛阁委实不成样子,竟让连举人身份都没有的陆垚一而再再二三夺魁,真真是堕了守湛阁的名头。”
“罢了,本世子去挫挫陆垚的锐气。”
不言欲哭无泪,一把拉住顾淮“世子爷,您知道陆二郎第一场辩论赢得人是谁吗?”
“宁城褚家褚寒玉,明月公子。”
“您曾亲口夸赞明月公子乃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论学识见解与您不分伯仲。”
“陆垚能将明月公子驳的哑口无言,那……”
那您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不言没胆子将自取其辱四字说出口。
顾淮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本世子可否毁了陆垚?”
在锦绣权势堆里长大,见过了阴狠的算计。
“不行。”
只一瞬,顾淮就否了自己的想法。
他可不能做像孙志晔一样的蠢事,一边搞生搞死,一边又念念不忘。
他是要结亲的,不是要结仇的。
“去给陆垚递请帖,就说本公子邀他一见。”
有个镇国公府世子爷做妹夫,总比有个猎户做妹夫强吧?
在顾淮准备兴风作浪时,上京城的平宁郡主也动了。
陛下召见镇国公,而后镇国公行家法的事情原委瞒的紧,鲜有人知,可谁让平宁郡主有个做大长公主的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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