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爷一死,北境军心中对大乾天子的怒火就会顺理成章转移到对北胡军、对您身上。”
“士气大盛,不好打。”
“退一万步来说,您也不愿意夜夜失眠,忧虑北境军中忠于谢家的士兵会暗中刺杀您吧。”
“左贤王,谢老太爷可以死。”
“但不可以死在您率领的大军手中。”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杀死早就泯然于众的谢老太爷,算不得什么一鸣惊人的大功勋,可结下的死仇……”
“您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左贤王表示,他可耻的被说服了。
于是,左贤王收起弓箭,下达了活捉些谢老太爷的命令。
高复延远远望着谢老太爷,心下唏嘘。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谢老太爷却白发苍苍苟延残喘,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或许,幸或者不幸,已经不重要了。
他也只能为谢老太爷做这么多了。
战场上厮杀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谢老太爷的盔甲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他整个人摇摇欲坠,颤抖不已。
终究是老了。
“高复延。”
一场结局注定的大战,左贤王不慌不忙,甚至很有闲情逸致闲聊。
“本王听说你是因声援谢家而获罪?”
“后悔吗?”
大乾官职,兵部侍郎正三品,真真的位高权重。而高复延正值盛年,早晚能接任尚书之位。
一句质疑,鸡飞蛋打。
高复延不假思索“后悔。”
“当然后悔。”
一句质疑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他夜夜噩梦,恨意灼心。
母亲。
弟弟。
妻子。
女儿。
儿子。
死了。
全死了。
死的那般凄惨。
可他真的后悔为谢家仗义执言吗?
不,他最后悔的是没有早些看出康亲王的狼子野心,没能为景襄帝清君侧。
当初,他对景襄帝和舒愿沸沸扬扬的风月事颇有微词,也在心中嘀咕过景襄帝无明君之相。
可这几年来,不在朝堂,反而看的更清了。
与舒大监生死不离也好,冷落疏远皇后也罢,景襄帝所有的污名止于宫墙。
景襄帝从善如流,又与民生息,于朝臣、于百姓而言,是个合格的帝王。
所有人都被康亲王那副仁善的面孔欺骗了。
左贤王不知高复延心中的风起云涌,揶揄道“你若肯早些归顺,或许此刻还是高堂健在,娇妻美妾,儿女承欢膝下。”
高复延勾唇笑道“左贤王言之有理。”
“以往是我有眼无珠,愚钝无知,以后有劳左贤王照拂了。”
“好说好说。”左贤王大包大揽。
高复延抬眼看向了镇滞关狼烟燃起的方向。
如此大的狼烟,胜雁关会看到吗?
看到后,是继续视而不见还是良心发现支援镇滞关。
他给了胜雁关守军做选择的机会。
如果……
如果还是没有援军……
兵部下设职方司,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
他是兵部侍郎,不止一次踏足职方司调阅过大乾各地舆图,知悉每一个薄弱点。
没有人知道,他生来过目不忘。
什么镇滞关的布防图,不过虚晃一招罢了。
他最大的倚仗在脑子里。
所以,如果还是没有援军,大乾还是覆灭了好。
以他的功劳,保住谢老太爷和谢太后不是难事。
可若是有援军来……
这大乾的北境军还有热血未凉之人,大乾的江山还有救。
至于他,死了就死了。
……
夜里的路,很长,长到看不见尽头。
夜里的路,很静,静到处处是回声。
谢老太爷派出的一队前去胜雁关报信求援的人,骑着马疾驰在山路上。
风簌簌刮过,两侧的树不停道退。
寂静,更容易心生慌乱。
有人回首看了眼直冲天际的狼烟,惴惴不安的开口了“我们,我们能求来援军吗?”
他们的命又比点燃却无人理会的狼烟高贵多少。
“能的。”
话音刚落,便有人掷地有声道。
“一定能的。”
有人没说出口的是,哪怕求不来援军,也得将左贤王率北胡大军南下的消息传出去。
大乾,可以没有镇滞关,但绝不能失去胜雁关。
而今,也只能抱着稀薄的希望,赶到胜雁关。万一,万一胜雁关的守军愿意救一救镇滞关呢。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继续赶路。
胜雁关。
依山傍水,地势天成,两侧横穿沙漠戈壁,雄伟壮观,守护着大乾百姓的安稳。
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
十二个时辰,巡逻防守从无间断。
谢砚先一步获悉了北胡左贤王率军攻镇滞关的消息。
北疆风,一年四季,总是很大。
谢砚站在城墙上,远远眺望着一缕缕直冲云霄的告急狼烟。
“不派兵吗?”谢砚急声问道。
站在谢砚身边的人,年逾三旬,在北疆军中掌近万兵马。
谢砚解其被狼群为困,一跃成为亲卫。
中年人漫不经心的摸着胡须,意味深长道“你看,其他军有人动吗?”
“你从军时日尚短,不知这军中规矩。”
谢砚垂眸,心中只觉荒谬。
不知军中规矩?
他的确是不知何时北疆军中有了见狼烟不动的规矩。
三年多,北疆军让他深感陌生。
谢砚轻吐出一口浊气,拱手道“请将军赐教。”
中年人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上面的意思,镇滞关的人生死不论。”
“再说了,北胡人有分寸,烧杀抢掠一番就走了,就算派兵支援,也无济于事,反倒有兴师动众之嫌。”
“一群罪民,死便死了。”
“镇滞关,失就失了,上面不会责怪的。”
谢灼心凉的可怕。
“将军,万一此次不只是劫掠呢?”
“狼烟燃的这般急,又这般大。”
“没有万一。”中年人厉声喝道“谢砚,你逾矩了。”
“莫不是以为自己姓的谢是谢家军的谢?”
“真正的谢家人已经死光了,北疆军中忠于谢家的将领也被换的干净。”
“你这姓,当真是晦气。”
“姓什么不好,非姓谢。”
“若不是看在你从狼群中救我性命,我是绝不会将你带在身边的。”
“谢砚,要不你认我作义父,改姓……”
“噗哧。”
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中年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极大。
“我确实是谢家军的谢。”
“你可以安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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