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时日,也不是不能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大乾人,脑瓜子灵光的很。
尤其是科举入仕的官员,是灵光中的灵光。
百年前曾有大乾人入北胡,被奉为智者。
“高某只希望……”
“什么?”
正当此时,金鼓和警角的声响愈发洪亮,马蹄的踢踏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高复延的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就像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濒临死亡的鱼,在它停止呼吸的前一刻迎来了甘露。
不是幻听,更不是错觉。
真的有胜雁关的守军在看到狼烟后前来支援了。
高复延不想问为什么当初自己弟弟点狼烟时无援军来。
没有意义。
他只知道,在他彻底放弃前,人生中又出现了一缕亮光。
看,他誓死效忠的大乾还有救。
哪怕上行下效,但依旧没有烂在骨子里。
还有人在挣扎在扑腾,在尝试着以自己微弱的力量改变局面。
这一刻,高复延想落泪。
他以为,他的泪在血亲死绝时已经流光了。
事实却是,他依旧对大乾有着深藏心底的期许。
那是他年幼时,捧起书握起笔,读人之初,读天地玄黄,写忠孝悌信,写礼义廉耻时就立下的宏愿。
他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要见黎民疾苦人生百态,他要科举入仕造福百姓。
这个信念横亘了他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人生,每一寸时光。
血仇,让他恨宫城里的那位。
恨的恨不得亲手覆灭这个家国。
一支援军……
只需一支援军,他便想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活的好好的。
替他高复延,替他的父母兄弟妻儿。
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阴霾,总会有被风吹散了的一日。
他停下了,但会有其他人前行。
他的宏愿,也会是大乾无数人的宏愿。
高复延勾勾唇角,无声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左贤王大惊失色“怎会来的这般快。”
“高先生……”
高复延并未抬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从声音判断,不过是万人之众,若无谢家,北境军不值一提。”
袖子轻扫过面颊,他继续说:“这万人,不过是您不朽功业的垫脚石。”
“胜雁关,乔嵩率军为先锋支援镇滞关。”
战场之上,谢砚的声音气势磅礴。
就如一潭死水里注入了新的泉眼。
“乔嵩?”高复延抬眼看去。
只可惜,太远了,看的不真切。
怎会是乔嵩。
罄竹难书的乔嵩。
可,来了就是来了。
谁来都一样。
左贤王愕然。
先锋?
失声怒吼“刘靖远是疯了吗?”
“一万人只是先锋?”
“或许只是虚张声势呢?”高复延幽幽道。
左贤王道“不管是不是虚张声势,情形已变,那个老家伙必须死!”
就算今夜攻不下镇滞关,射杀曾经大名鼎鼎的谢帅,多少也是一桩值得吹嘘的攻击。
左贤王再一次弯弓拉箭。
下一瞬。
一支箭从后心狠狠插入。
左贤王毫无防备,眼睛瞪得极大,手中的弓脱手掉落。
马儿受惊,发出一声嘶鸣。
“为……”
高复延拔出箭,又狠狠刺入。
这是高复延从左贤王的箭中摸出的箭矢。
速度很快,快的左贤王的亲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左贤王就咽了气。
偌大的北胡,从上到下,没有人怀疑高复延投诚的决心。
毕竟,高复延的经历实在太凄惨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对大乾恨之入骨。
但……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高复延,毫无征兆的杀死了左贤王。
两军厮杀,一方的最高将领就这样戏剧性的死了。
左贤王的亲卫目眦欲裂,纷纷拔刀。
“左贤王已死!”
“左贤王已死!”
高复延只来得及喊出两声,就浑身是血窟窿滚落下马。
受惊的马儿踏在高复延身上,而高复延不知疼痛的看向援军的方向。
厮杀仍在继续。
他只能看到好多好多的血。
因他私仇泄愤,镇滞关死了很多人。
有他熟悉的,有他素未谋面的。
他的一条命似乎不足以偿还今夜的杀孽。
要死了。
顾不了了。
他要去跟家人团聚了。
那是乔嵩吗?
不。
不是。
乔嵩没有那么好的身手,耍不出那么凛然的回马枪。
乔嵩只会用横刀。
那是谢家的枪法吗?
高复延迫切的想要再看一眼。
左贤王问他为什么……
国仇家恨,国仇在前。
他是高复延,也是大乾的高复延。
一口又一口的鲜血疯狂涌出,眼前一片血红,直至漆黑。
“高至臻!”
高复延恍惚间似是听到了有人唤他高至臻。
那是他曾用过的表字,知晓之人寥寥无几。
一再有人说至臻二字,过于狂傲,他便弃了。
入仕后,他更是从未再提及此名。
但谢家大郎、谢家二郎知。
来人到底是谁?
罢了,谢家后继有人。
高复延死了。
被无数弯刀穿身而死。
被马蹄践踏横踩而死。
他的罪过,死无全尸是应该的。
谢砚长枪横扫,划过身前敌人的脖颈,忍着心中的悲痛,高呼“左贤王已死,杀!”
北胡的军心乱了,阵型也乱了。
谢砚边杀敌边指挥将士变换阵型,绞杀北胡军。
兵力悬殊,但因高复延的阵前倒戈,形势逆转。
北胡军边打边撤。
谢砚来到高复延的尸身边时,高复延的尸体已不成样。
至臻,至臻。
某种程度上,高复延无愧至臻二字。
他知道高复延心中的期冀,所以在那一刻他脱口而出的是高至臻,而非高复延。
他想让高复延了无遗憾。
“高至臻。”
谢砚轻声道。
大哥二哥的挚友,高至臻。
谢砚的心绪极为复杂,挥出的长枪也越发凌厉。
今夜,死了那么多百姓,尽管不能完全归咎于高复延,但高复延的手的确不清白。
然而,高复延也是真的至情至性。
留下更多的敌人,才能对得起镇滞关百姓的牺牲。
鲜血喷洒,谢砚一枪一枪不知疲倦。
分不清血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自小便长在北地,北地是他的家。
谢家,也会因北地而新生。
谢砚摇摇看了眼高复延,心想,不只是谢家。
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家,总要得一个公道。
当年宫变,流了太多血,也有太多公道要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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