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光线从窗子灌进来,冷清的月光铺成了一条熠熠生辉的道路,黑暗躲匿于两旁,能清晰的看到交汇处飞舞的尘埃。
将你的手,伸给我,与我一起共舞。。。。。。
床上的男人猛然坐起,张大了浑浊不堪的眼大口大口的喘息。粗重的喘息和男人起伏不定的胸口突兀的打破了这个夜晚的宁静。
噩梦无止境。男人茫然的看着大开的窗户,圆圆的月亮正挂在不远处的黑林子上面,照亮了周围的天空一片混浊。是谁带给你梦想?是谁折断你飞翔的翅膀?
这一觉惊醒,如同许多个夜晚那般,他再也无法安然入睡,只能看着月亮的光芒沉浸在过往的悲痛里,沉浸在无限的凄苦中。
那是许多年前,他还是个普通的少年。如同许多人一样,他有要好的朋友,只不过,这个朋友好到可以生死相托的地步。超越了生与死的距离,摆脱了情与义的界限。
那个爱笑的少年,总是在他眉宇深皱的时候亲吻他的眼睛,握着他的手安静得如同每夜的月光。默默的守候,默默的安慰。
那一年家乡闹起了饥荒和瘟疫,家里的老人很快就断了气。他记得老父死时硬直了脖子拼了最后一口气,说:“孩子,去南方,额上有颗红痣的女人便是你的娘亲。”
他记得,父亲苍老的面容灰白的头发,那闭不上的眼睛和绝望的神情。
他们一起走的,他们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离不弃。如同爱人的宣誓,月光下,少年的脸,稚嫩却坚定。
路上,两人相依为命,饼会分成一半,水会你一口我一口,面对凄苦的岁月,唯有磨难时真心的笑容晃乱了少年时代的脸。
然,还未到南方,他们被抓去作壮丁。那时还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之时,怎料日后兵刃相见血溅沙场。
回想到这,男人本来年轻的脸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捂住自己的脸一遍一遍的痛苦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
月亮渐渐的移开了,似乎不忍看到他的悔恨摸样,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不少,依然能看到粉尘在昏暗中扬扬落落。
当太阳出来之时,又是新的一天了。男人早已收拾妥当,精神焕发的吃完早饭骑上马匹扬尘而去。
他要去的地方,正是他的家乡。他要去那里寻求解脱,以求灵魂的安详。
从他现居的地方到家乡,路途是遥远的。时隔多年,他仍记得清通往家乡的路,可是他似乎忘了,时间会将一切改变。留住的,仅是当时,唏嘘已惘然。
他的家乡是在一片峡谷中,到了附近需要翻过一座山。为了来往方便,山上已经修了近道。
鬼使神差,男人选择了徒步从山上绕过去。
走上了山路,遇到了采药的老人,老人惊疑的问他是否要过山,男人说是,老人唏嘘道:“年轻人,你不要命啦?这边路还好走些,到了另一边根本就没有路,林子里野兽又多,更邪乎的是前几年那边长出了一片足有一人高的深草,浩浩荡荡的,但要从山上绕过去,必须经过那片草丛,听去过的人讲,那草丛中间长了一片邪门的花海,风一吹花瓣就到处飘,似乎还能听到歌声,我劝你啊,还是规规矩矩走山脚的路吧。”
男人是有迟疑,但是最终向山上走去。他不知他这固执己见的念头是为何,但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你必须去,你必须去。
夜晚很快就来了,昏沉的夜空被惨烈的夕阳拉出了一道口子。如同恶魔的嘴,张着血盆大口露着獠牙,阴森森的等着来人送死。
站在草丛前,一片青色滚荡,簌簌的声响似乎如老人所言,它们在低吟浅唱。歌声缥缈虚无,阵阵撩拨心弦。
男人眯着眼,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草丛,走进去,似乎连人都会被淹没。黑暗悄无声息的笼罩,如同恶魔张大了黑色的翅膀。
饶是男人久经沙场,在尸体上睡过,面对这死寂和黑暗,他都会退却和恐惧。
死寂。连风都停止了呼啸。唯有微弱的呼吸如同游丝般忧伤的飘荡。
男人还是走了进去,身影被青色淹没。一阵风吹来,带着湿冷的气息,草丛一阵滚荡又如同岗哨的士兵挺立不动。
诡异。诡异得让人害怕呼吸。
男人尽量不去弄出声音,屏息静气,两只手拨开草丛的时候被划出了许多口子,精神的高度紧张让他忘了疼痛,两只眼睛如同猫咪一样警惕戒备的盯着前方。
月亮悄悄的露头,又是一个满月天。似乎月亮总是圆圆的,但今夜,不仅披着柔亮的白光,还散发着青色的冷意。
是什么时候走到草丛中央的,男人不知,只是当花海渐渐的出现摸样,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人说过,他死了也要留在家乡,在家乡那片高地上仰望曾经的信仰。他还说,他不希望以个人冷冷清清,他希望死了以后,能有花朵陪伴,抬头便能看见月光。因为月光里,有他思念的脸庞,有着熟悉的散不去的忧伤。
颓然跪地,男人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怪我是吗?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抛下你,可是我真的怕啊!我怕得要死!我是个懦夫,我是个胆小的懦夫!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悲恸的哭喊回荡在安静的夜里,月亮正在头顶,投下大片清冷的光辉,照亮了男人悔恨自责的泪脸。似乎在可怜,似乎在嘲笑。
血色的花瓣被一阵凉风扫过,洋洋洒洒的飞了起来,如同一场声势浩大的洗礼,铺天盖地欲要将这个男人掩埋。
飞舞的花瓣,清凉的冷风,朦胧的月光。一切都美得不可思议。
男人泪眼模糊,他的眼前出现一张半透明的脸。是张美轮美奂的人脸,柔软的嘴唇似乎带着温暖的笑意,也只有这张嘴唇,能够清晰的让人看清。
人脸并不可怕,当你注视他的双眼,你会忘了所有的悲痛与忧郁,你会对他顶礼膜拜,他会成为你的信仰,你的一切。
他缓缓的开口,声音如七月里最柔和清凉的风,带着你进入彼岸甜美的梦乡。
“如果重来,你会如何选择?”
男人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如果重来,我不会抛下他,就算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
“那么,就再次给你机会。”
一瞬间,又回到那个饥荒的年代,人人自顾不暇,赤着脚在雪地里寻找可食的粮食。希望和幻想在这里被扼杀,无情的风雪埋葬了庄稼,瘟疫逼迫着每个人提前面对死亡。
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风雪里,单薄的衣服已经贴了身子,他茫然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东倒西歪的人群,绝望悲伤的双眼,骨瘦如柴的尸骨,死不瞑目的亲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他的脑海在空白片刻后终于,记忆的碎片如同飞花柳絮般冲进了脑里,又像拼图般迅速的组成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
这是记忆,不是幻觉。这是曾经,却再次经历。
他带着未来的记忆,是否就能改变过去?
如记忆中般,那个带着明媚笑容的少年朝他欢快的跑来。雪地里是他一步一步的脚印,满天的飞雪落满了他的发和肩头,他甚至能看见,他的睫毛承载着雪花一如既往的调皮。
终于跑近,他将手上的夹袄披到他身上,笑得桀骜又温暖:“你啊,出来也不说声,外面这么大风雪也不穿多点。”温柔的责备,宠溺的关怀,一如既往的贴心。
忍不住心酸,忍不住哭泣。他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他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多年的思念,多年的悔恨与愧疚,化作了泪水喷薄而出。
“哭什么啊?”少年慌了,忙拍着他的背笨拙的安慰:“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大叔走了也好啊,免得多受苦了,你就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依旧哭,扯开了嗓子,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揪着大人的衣不放,只求将心里的委屈通通发泄。
雪地里,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面色慌乱手足无措。
孩子般的少年,多么纯净的年代,哭与笑,都成为了这个年代纵情的象征。
猛地----------一切都静止了。
时间被拉开了缝隙。
还是那个夜,还是那个月。纷飞的花瓣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被惊扰的不安的灵魂,压抑的发出低低的吟唱。
男人抬眼,模糊中还是那个少年的样子,月亮的光芒将这张脸映照得安详圣洁。
少年笑着,好看的唇弯出好看的弧,一双眼灿若星辰。
“我并没有怪你。”他说着,目光温柔而哀伤:“我永远也不会怪你。”
男人一下子无法反应,他的泪凝结在眼底,哪怕轻颤一下都会汹涌而出。他一瞬不眨的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听着他的话,伤痛无处伸展,抑郁难受。
“我真的没有怪你。”少年淡淡的笑着,目光飘忽似陷入回忆:“从小到大,我们都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度过童年,度过我们的年少时光,我真的很满足。那年,所有人都死了,我也快死了,你偷偷的将从尸体上找来的干粮给我吃,我边吃边哭,那时候我就想一死了之,免得拖累你,可是我真的不忍心,不忍心离你而去,我记得你爹死得时候你那么的伤心,我真的不希望再有熟悉的人离你而去。你背着我回营,我知道你也受了伤,我看到你的伤口在流血,我当时问你疼不疼,你笑着说不疼,还说这血流得浪费,不然可以当水喝呢,你知道你有多令人心疼么,你的固执你的倔强,在兵营里,很多人都欺负我们,你总是非要冲上去和他们打斗一番,受了伤就偷偷的躲在墙角,我知道你疼,我看着你躲在墙角的样子,我的心像被挖了去一样。
还记得那时候欺负我们的人总是无缘无故的死掉么,都是我干的,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很强,我不会去打扰你安静的疗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害你受伤的人杀死。
那天,战事太过惨烈,我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伤势太重实在是动不了,你就一直陪着我,到了晚上,到处都是尸体,还有鬼火,你其实怕得要死,你还跟我笑着讲趣事。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也许你不会记得,但是我永远不会忘。
追兵来了,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们都看过敌军对俘虏的残忍,我从你眼中看到了恐惧,我想笑,但我实在笑不出来。追兵近了,你开始畏缩,我多想告诉你逃吧,逃得远远的,可是我也真没有想到,你将我丢进了尸体堆里,然后跑掉了。
我一直很想告诉你,那时候,我就已经和尸体一样了,我没有了温度,没有了气息,不会说话,不会走动,只剩下一双眼睛看着你。我看着你,只是因为我的灵魂不想离去,我怕我离开了你,你会无助的哭泣。
你的坚强,只是不想让人看到你背后的软肋。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怪你。”
少年的话,凌乱而空灵。男人愣愣的看着眼前,除了花海就是青草,一切都消失了,无论是幻觉,无论是梦境。
九阶之上,端坐着一个美丽倾城如神般圣洁高贵的男人。他的笑,飘渺而虚幻。
“悔么?”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传遍宫殿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个角落。
“不悔。”跪在下面的少年脸色漠然,又生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他慢慢的抬起了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上位的男人:“我愿意以我的灵魂,来守护他生命的轮回。”
男人微微的笑着,眼中滑过谁也看不清的哀愁,他伸出手掌,五指无力却有劲的微微弯曲。下方的少年安详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化作细碎的白光如星辰般朝男人的手掌汇聚而去。在男人的掌心,渐渐凝成白色的光球,纯净圣洁,柔和璀璨。
从座后,缓缓走出一只巨大的白狼,浑身的毛色光亮,透出无比的孤傲和优雅。懒懒的睁着眼皮,白狼伏在男人脚边,左爪搭着右爪,闭上了红色的眼珠:“你要的是这个人的灵魂吧。”
白狼永远搞不透,这个男人收集这么多纯粹的灵魂是为了什么。多少的年月过去了,它看过太多纯粹的精灵,每个灵魂的背后,总是弥漫着泪水和哀痛。
它不明白,他要一个人灵魂可以直接索取,为何要这般精巧设计。一个上位大神,收集这么多灵魂仅仅是为了玩乐么?
男人的心,白狼永远不会懂。
如果男人不逼迫那个人类,他不会去少年的坟地,不会忏悔,不会心甘情愿的回到过去。不是如此,少年的灵魂不会安详,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让那个人类可以继续的轮回转世。
因果循环。
男人要的,是世间最精粹的灵魂,不带丝毫的杂质。
朦胧了双眼,男人恍惚了,透明的眸子沉浸着难以言喻的忧伤。就像天山的月亮,无论多么的璀璨光华,都无法遮掩它内心深处的忧伤。
光华满地,摇曳成伤。
男人的指尖微微的颤动,无数的光球从他的掌心飘了出来。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
男人看着光球微微的笑着,苦涩而哀伤,又带着莫名的期许。
无需多久,你就能回到我的身边。天上地下,永不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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