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着知道自己能留在北京的时间不多,所以事不宜迟,兵分两路,一边打发左战军把车拉去改装店,自己进城找顾玄。曼德勒不是什么大城市,回去的航班不多,顾老板多留了一天,大早上正要出门,被徐知着直接堵在了宾馆里。
“你?”顾玄迟疑看着门口这人,满眼都是惊异。
徐知着大清早起来脸也没洗,头也没梳,眼眶通红,血丝密布,青郁郁的胡渣从唇边一直连到鬓角,憔悴得一塌糊涂;然而这人要长得帅实在是普天下最不讲理的一件事,徐知着相貌实在生得太好,即便是糟蹋成这样也不难看,反而别有一番英雄落魄的颓然肃杀之气,让人看了就心软。
“我离婚了。”徐知着开门见山。
“怎么会?”顾玄吓了一大跳。徐知着的老底他查得再清楚也不过,知道这位仁兄别的不好说,但实在是个情种,他老婆比不得别人老婆,那是心肝,是命根,是他心尖上的一块心头肉,怎么会说散就散了?
“你说呢?”徐知着从暗处走出来,站在青白色的灯光下。
“怎么会……”顾玄叹息一声,言辞间只有惆怅没有疑问,而且多多少少都有些惭愧动容。徐知着脚下这条路虽然是他自己选的,但若是没有他们这群人一路推波助澜,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走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本来以为事情很快会过去,现在亏了他的,以后补偿他,没想到居然会没完没了,那还不如趁早……”徐知着在床边坐下,半仰着脸,呆呆望着顾玄。他这人瞳色偏浅,只要不刻意看人,视线便是散的,看起来懵懂无辜尤其天真。
“可是……”顾玄被那层天真的色相所惑,不自觉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对,连忙转过来:“他怎么,就也同意了!?”
徐知着沉默了一瞬,忽然想起蓝田那句“对不起”。其实他和蓝田都是明白人,懂人情,明事理,所以小儿女的恩怨情仇、争执往来于他们都不合用。很多事都是默契,字里行间彼此都懂。从车祸事发,徐知着站在门外,听完蓝田与他父亲的一番对答起他就明白蓝田的底线——蓝田是过不了那种危机四伏的生活的,他可以为了爱情暂时忍耐,但他是过不久的。所以徐知着要尽快解决他的麻烦,蓝田负责平息自己这头的压力,他们都要竭尽全力,做好自己的事,护卫彼此之间关系。
所以一时间两个人都变得极为小心谨慎,他们从不相互指责,亦不会给对方压力,所有伤感情的事都要避开不谈,因为除了相爱,他们已经无所依凭。
然而最后,蓝田说对不起……
徐知着在转他的心思,顾玄也在动他的,他不觉得离个婚就能把事儿都了了,但眼下这局面,徐知着愿意挥慧剑斩情丝实在是再好也不过。所以顾玄一声可是之后马上转了话题,但面上转过去了,里子还回不来,各种心疼心软愧疚难安都涌了上来。顾玄虽然城府沉重,遇大事时让百八十个人头落地绝不眨眼,但他货真价实的,是个好人,尤其是对自己人,心是好的。
徐知着抬眼瞥到顾玄的神色,开口:“大哥,你得帮我。”
“你说。”顾玄马上应了。
徐知着眯了眯眼,顾玄连问都没问就应了,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服软。徐知着既然心态转过来了,对顾玄自然不可能再是过去那种客气疏离的样子,所谓自己人嘛,就是拿来用的。
徐知着先说了车牌的事,顾玄连眉毛都没挑一下,他们就是管着规矩的人,自己想要不守规矩实在太容易了。徐知着接着又提了小偷的事,顾玄坦言招呼已经打下去了;最后徐知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蓝田的听证会都想让顾玄帮忙给管了。
顾玄满头黑线:“你也要给我讲点理,这事跟我完全两条线,我怎么插得上手?”
徐知着一声不吭地抬头望着,琥珀珠子似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活像一只受了大委屈呜呜哀叫的幼兽。顾玄让他逼得没办法,最后只能发誓,如果将来有谁敢让蓝田不舒坦,那他们就一起想办法,让那人也绝对舒坦不了。
徐知着这才终于满意了,开车送顾玄去机场。顾玄不是科研圈里的人,不了解科研经费里那些弯弯绕,不知道因为经费政策扭曲,全中国的专家学者要认真查起来都是贼,更别提医学界的大腕,什么药代回扣,会议腐败……你自己没湿脚,学生也下过海,通体清白的几乎没有。就算是蓝田这种人,也没少干过买五千块钱桌椅板凳,开两万的发票报帐,扣出钱来给学生发奖金的事。所以,只要顾玄肯帮忙,办法简直是不用想的,罪名他都罗列好了,就等着看谁不开眼撞进来。
顾玄坐在副驾驶位上,心情复杂得一塌糊涂,又是欣喜又是黑线又是恼火……一路纠结到机场,打电话招了个手下扔给徐知着使唤,让徐知着收拾收拾赶紧回缅甸。
徐知着看着顾玄进闸,随手抹了把脸去找左战军。等他到的时候,顾玄派过来那人也到了,这人名叫孙参,长得高高瘦瘦,典型的北方脸,但也是扔进人堆里马上就找不到的型,沉默寡言,眼神却是极灵便。
有钱能使磨推鬼,就一上午的工夫,车子已经开始拆了,两个小工在打磨车漆。改车店的经理迎上来,徐知着迟疑问道:“有什么办法,把它,给漆得……温柔点?”
徐知着想了半天,蹦出这么个词儿,把另外三个人都给震傻了。
经理眨巴着眼睛,啊了一声。
“我拿来送老婆的,他是个文化人,这车太凶,不配他。”徐知着解释道。
经理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精彩,用语言难以形容万一。这世上一百个人里买悍马有一百个是为了装,可偏偏徐知着是那第一百零一个,他是真心图这车价廉物美,经操耐用。将来只要没有人丧心病狂到在中国境内使用迫击炮路边炸弹,就算是重卡撞上去,蓝田也能活命。
经理漆黑的表情扭曲了很久,方憋出仨字:“粉红色?”
这下子,连徐知着都笑了,摇着头笑道:“算了,反正是送他的,改天让他自己来看吧。”
孙参接了车的事,包括改装、上牌和蓝田接洽,当场跟经理交换完名片,又给了徐知着一个帐号,有什么资金往来,直接往上打。
徐知着奔波一天,办了不少事,但蓝田的办事效率显然也不含糊。当天晚上,蓝老夫人杜学蕉女士进京住下,断了徐知着偷偷溜回去,在浴室里补一个摄像头的念想。
杜女士进京带了一斤河虾,一只土鸡,两只野兔子和各色时蔬……连一把鸡毛菜都是从老宅的菜地里现拔的,碧波鲜绿,产量低,但味道好。
这世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弃,现在爱没了,当然要多吃点好的。
徐知着嘴里啃着煎饼果子,看蓝田喝着黄澄澄的鸡汤吃油爆虾。他早就知道,在蓝田身后有太多人等着他回头,只要自己稍微松一松手,他们就会把他拉回去,细心妥贴地照顾好他。
他是人间的宠儿,有那么多人爱他,而且素来如此,他是不应该跟着自己受苦的。
徐知着又等了一天,见蓝田的确情绪稳定,便收拾好行李带着人离开北京。其实他了解蓝田那个人,那个男人受的任何伤都是内伤,绝不会哭天抢地,也不会竭斯底里,自控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种习惯,所以多留这两天,于其说是为他,不如说是为已。
徐知着再回到缅甸已是深夜,他站在曼德勒的机场外面,伸出手掌褪下指间的戒指,淡淡的银辉闪烁在月光里,温柔美好。左战军站在一旁等他,半晌,徐知着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扯出颈间的链牌,把戒指串上去,大步走进了苍茫夜色里。
左战军原先一直困惑,徐知着催命似的把自己叫到北京当了两天跟班是想干嘛,这一刻忽然懂了:大约,他也是害怕,怕自己一个人扛不过。
差不多是当天晚上,徐知着大人被北京的老婆甩了这件大事就已经传开。没办法,在缅北这个地界上,用情太深的男人实在是不多,对象还是个男人,天然的具有八卦传播的潜质,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出十里地去。
逐浪山收到消息吓了个半死,连夜敲打了身边一干小弟,问明白跟自己没关系,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倒是不怕蓝田这张牌马上失效,关键是徐先生这口恶气绝不会自己默默吞下去,可千万别撞他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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