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大张旗鼓的抓捕活动本来就带着一点示威的性质,所以人犯刚一到手,媒体就上了新闻通稿,交接仪式时有央视的记者跟随拍摄,完全是一付“敢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架式。
徐知着不方便跟警方抢功露脸,倒是蓝田看到新闻给他打电话,说事情办完了吗?什么时候休假?
徐知着郁闷地抱怨说还有几个逃在老挝的呢,还得继续抓去。
蓝田安抚了几句,说袁肃最近忽然派了两个警察给他,说是上次的案子还没了结,警方有责任保护公民的安全。
徐知着一听就知道这是何确想法给自己还情呢,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还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北京这边的事居然也插得上手。当下笑了笑说道那多好,省钱了。
有警方看着蓝田,徐知着其实更安心,不是说警察们的专业水准有多高,而关键是,他们背后站的是国家。
中国政府人治思维重,很多事不看程序看面子,所以在中国办事,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官方,否则一不小心让政府面子上不过不去,那就是天字大案,什么人冲进来都得扒层皮走。职业杀手讲究个性价比,好好的,不会惹这么大的事。
徐知着对此非常有信心,因为就在他眼前,正有一群不知死活的SB在大国的惊怒中走到穷途末路,徐知着没法儿不对这个国家的武力感到满意。
第一拨工作做得好,自然要趁胜追击,但漏网之鱼一般都特别狡猾,徐知着手下全是缅甸人,进了老挝一样抓瞎,而且毕竟已经是异国,过境手续不好办,大规模兵团作战无法复制,徐知着也只能抽调精兵强将协助警方办事。这么一来,工作瞬间就不好做了。
徐知着很郁闷,虽然出了钱,他毕竟是有些假公济私的,缅甸那边时不时还会有些押解库银,或者转运翡翠原石的大单子要他亲自督场,责任越大任务越多,他一门心思帮着中国警方,别的董事们表面不说什么,心里总会嘀咕。
徐知着急,何确更急,从中国派出到异国查案的那帮警察自然急上加急,在国内虽然工作也忙,总好过像现在这样走野山钻林子,风餐露宿,还随时担心要挨枪子儿。
在这一片愁云中,最悠然自得的就只有顾玄,闲来无事不是拍照,就是看地图。尤其是公安那边做出来的人情图,附近有什么村子,村长叫什么名字,有几个老婆几个娃,都跟哪路武装交好,有没有勾结毒贩的可能……公安能查到的,标得一个不落,顾玄看得两眼放光。
日子久了,徐知着渐渐对此人生出好感来,因为他那双眼睛,那种面对工作两眼放光由衷喜悦的样子让他感觉莫名的熟悉。徐知着是个有事业心的人,他喜欢这种执着努力的男人。
自北往南,沿着湄公河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排查,与当地人斗智斗勇,分析每一段情报的真假,徐知着真心觉得打仗也没比这个更累多少,难怪美帝那么多年都干不掉阿富汗的军阀毒枭。
然而前方如此苦闷,后方却风云大起。
袁肃的电话是打到公安的卫星电话上再转给的徐知着,徐知着赶到公安的营地时,老牌缉毒警陈维宁一脸惶惑地看着他。徐知着心里一声咯噔,连发根都立了起来。
“怎么回事?”徐知着没打招呼,没说开场白。
“蓝田出了车祸……”袁肃也是条汉子,没废话。
“什么?”徐知着大声失色,眼前一片漆黑。
“但是他人没事。”袁肃飞快的说出后半句:“你不要急,听我说完。”
徐知着长长呼出一口声,眼前黑幕散开,他的视野回来了,心跳也终于回来了:“说吧。”
时过境迁以后徐知着从警方的宗卷与监控中看到了车祸发生的全部细节,那飞驰的车辆,可怕的撞击,蓝田的车子飞快地旋转着冲过街口,一路撞开了多辆汽车,最终越过人行道,撞到街边的围墙上。
他会看到蓝田惊恐万状从车里爬出来,然后惊慌失措地拉扯驾驶室的门,把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车里抱出来,他可能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以至于浑身发抖,六神无主,他执着地给这个人做心肺复苏,直到对方咳出的鲜血涌进自己嘴里……而在他不远处,一个人以极为扭曲的姿式倒在路上,他是从车窗里被甩出来的,当场毙命。
袁肃并没有哄徐知着,蓝田的确没有大事,他是那种难得的,坐在驾驶座后面都会系安全带的人,这个好习惯救了他一命,除了被安全带勒出的肋骨微裂和手脚擦伤,他几乎是安然无恙的跨过了这次鬼门关,但奉命保护他的两名特警一死一伤。他是没怎么见过人血的人,但那天的街道上全是血……
虽然此时袁肃尽可能简省的说明了情况,对现场的血腥只字没提,但徐知着还是不可抑止的暴怒了。毕竟那是蓝田,切菜时指尖划出一个小口子都让他心疼不已的蓝田。
“袁队,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兄弟在前方流汗,你让我的人在后方流血,你觉得这合适吗??”徐知着怒极攻心,口不择言。
“徐知着!你的人活蹦乱跳地在等你回来,我的兄弟一个已经走了,还有一个在特护病房里挣命,我有哪点对不起你?”袁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徐知着要挑事,他也正好攒了一肚子火要发。就是可怜了陈维宁,刚刚关照过袁肃要冷静,现在还得安抚徐知着再冷静,偏偏他跟两边都不熟,说什么都是干吧吧的。
气氛斗然紧张起来,听筒里除了丝丝电流声,就只剩下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很明显,两边都在压制自己的怒火。
“对不起。”还是徐知着先服了软:“我急坏了。”
“我知道你急。”袁肃自然也退了一步:“你放心,你男人那边,我又派了人,我保证,不会再出事了。”
“好。”徐知着的声音从容镇定,但内心无比茫然。
如果以结果论,他对蓝田的保护无疑是成功的,那么明显的杀意都被拦住了,敌人凶暴而来,无功而返,他应该高兴。但骨子里,他慌得根本无法面对这个现实,就像一个藏了张零分考卷的幼童,忽然被家长发现了隐藏的秘密。他是那么惊恐,不知道将要面对怎样的惩罚,他是那么害怕,甚至不敢第一时间打一个电话回去问问。
“你这边其实还算好的。”陈维宁试图安慰。
徐知着挑眉。
“刚刚一起来的消息,有个中央缉毒巡查组的组长家里被炸了,死了两个人,老婆和女儿都死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徐知着苦笑,他拍了拍老实人陈维宁: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
蓝田的电话不是自己接的,梁哲大呼小叫地一顿抱怨说蓝田那个装B犯13点,这么大的事有什么可瞒的,你丫又不是国家总理,天上下铁也应该让你丫立马滚回来,BLABLABLA……
徐知着耐心听他骂完,居然感觉镇定了不少,开口道,情况我大概已经知道了,把电话给蓝田。徐知着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然而,只是极轻的一声呼唤,就击碎了徐先生所有的心理武装。
“宝贝,我没事。”蓝田说得又轻又缓,好像早就明白他会打过来,而且想好了,自己应该怎么说。
徐知着瞬间哽咽,缓了很久才把眼泪逼回去,用仿佛在床榻上诱哄情人那样轻柔温暖的语调说道:“哥,再给我半个月好不好?我给你报仇。”
“好,我等你。”蓝田从容应诺。
徐知着感觉手足发软,他同时有种大势已去的惊慌与大局在握的踏实,而他甚至无法理清自己复杂的心情,他很想再说几句,又觉得似乎不必再多开口,蓝田都知道。
多可怕,他已经知道了。
多好,他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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