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动手的人竟然是她亲弟弟。
她也很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进来！
如果知道火里烧的是广平王，她说什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她看向温柔，温柔正在后怕。
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萧怀瑾的算计，不只是让广平王和她们这些细作相互残杀这么简单。
也不只是让广平王与卢芳菲乱伦身败名裂。
因为他甚至还算计了太后，让她亲手把心爱的儿子送上死路。
最后还要亲口告诉她，广平王本来有一线生机，被你亲手断绝了。
而事发后宝华殿那些法师，还成了人证，太后根本无法辩驳了。
这场骨肉残杀里，他没有一点手软。
温柔不解，萧怀瑾和广平王有仇就罢了。
他对太后的恨，为何就达到这样铭心刻骨的地步了呢？
抬眼偷偷看萧怀瑾，好奇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太后的生死吗？
他真的心硬如铁吗？
看了半天，温柔觉得好像是眼花了。
恍惚中，怎么感觉看到了一滴晶莹呢，适逢一阵风拂过，扬起一地残灰。
温柔眨了眨眼，再也捕捉不到什么了，连灰都无影无踪了，悄无声息般消失只在一瞬之间。
这期间，萧怀瑾也在静静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他看到皇后在假装关怀太后。
贵妃面上倒有几分真心，不过在看到太后昏死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身旁的卢芳菲亦然。
淑妃目露担忧，低头仔仔细细检查了自己的衣裙，确认没有彻底血迹才放了心，她是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太后的。
而良妃看向了广平王和白清欢的尸体，若有所思。
姜容华皱着眉头，偶尔还用帕子遮一遮口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沈才人露出来了一个大快人心的笑容，很快收回，眼睛就都在贤妃身上了。
这一地的人都神态各异，但最终却都看回了太后，一齐扮演着孝顺。
全程，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但每个人都在演给他看。
萧怀瑾看得发笑，兴致缺缺。
垂眸时，他又看见端阳公主眼中明晃晃的怨怼。
她也不理解。
萧怀瑾的心逐渐冷了下来，最后一眼，他才看向了温柔，本不抱什么希望。
因为她是最不可能看过来的人。
她对他，避之不及。
可恰恰，温柔正在看他。
那是繁复慌乱的一眼，却似光耀万物，刹那间，照破青山万朵。
萧怀瑾感到心头一阵痒意，热血奔涌地流向四肢百骸，滋润处，处处生花。
他因温柔复杂目光里，那一丝隐约的怜悯而僵在原地。
这样大获全胜的一战，周围人全部跪地俯拜，无人知道他心中的悲凉。
只有温柔。
她懂。
温柔愣愣，见萧怀瑾眼睛红红，眼白中布满血丝，可面部光洁无水意，不像哭过，又不像没哭过。
这次，温柔没有低头躲避，与他对视了好一阵儿。
因为温柔看得清，萧怀瑾此刻的目光中没有攻击性。
他望来的，是自我厌弃又充满疲惫的一眼。
和昨夜的如出一辙。
温柔突然明白了昨夜的异常缘何而来。
原本吩咐贵妃做决定的时候，他也有动容。
温柔不知道自己现在下意识扯了扯唇角。
这不是一个刻意的动作，就像是遇到路边可怜的流浪小狗，本能的怜悯。
温柔想，他现在真像狗啊。
还是无家可归的那种。
可萧怀瑾是皇帝，孤家寡人是他的宿命。
而帝王的脆弱不为外人所知，即便有也往往转瞬即逝，被发现指不定要被灭口呢。
思及此，窥到这一幕的温柔心虚地往墙角移了移，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垂下头闭上了眼，大戏已经唱完，马上就该要轮到审她了。
可得要好好编一编理由。
萧怀瑾看在眼里，蓦然一笑。
很快他就恢复了冷漠帝王的模样，他沉稳地吩咐着，没有多余的感情：“将太后送到慈宁宫好好医治。”
“将那些法师和宝华殿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好好审问，一个字，一个人都不能漏。”
“朕，定要查清广平王与白容华之死。”
话音落，心虚的贵妃扶着太后，差点撒手把她扔在地上。
好容易稳住，还是卢芳菲暗暗撑了她手臂一下。
端阳公主握紧了手，指甲深深扎进手心，不用看那里必然血肉模糊。
她没和萧怀瑾说一句话，全程心乱如麻。
她需要好好理一理今日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他们此刻骨肉相连啊，萧怀瑾怎么能这样……
就这样在仪仗和嫔妃的脚步声远去时，宝华殿的诵经声终于也停了下来。
抬眼看，毁灭的偏殿上面还飘着缕缕黑烟，地上的两个人，一个生来尊贵，一个命途多舛。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脸上点点冰凉，竟突然下起了雨，细雨绵绵如丝，斜织着一片凄凉。
这场阴谋的收尾，很有荒芜的意味。
原来争斗不止有兵荒马乱。
萧怀瑾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温柔咬紧了牙，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感到灰灭无光。
因为突如其来的雨，众妃围着太后往慈宁宫去的速度更快了，更无人在意角落里的温柔。
只有卢芳菲和端阳公主走之前瞥了温柔一眼，若有似无的，意味不明。
温柔恍神的时候，萧怀瑾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屈尊降贵正自己撑着伞，把旁边李三元急的战战兢兢的。
“站起来。”
温柔听他的声音，凉如落雨，已经有手伸到她眼前了。
识相地握住了，被拉起时，那只手就怎么都甩不掉了。
温柔面露难色，萧怀瑾却说：“还想躲到哪里去？”
她自然是想躲到天涯海角，到没有萧怀瑾的地方去。
温柔颤颤，生硬地转移话题：“您不审案了吗？”
萧怀瑾嗤笑：“你当朕养那些大臣是吃白饭的吗？”
温柔灵光一闪：“那臣妾去慎刑司吧。”
萧怀瑾即刻黑了脸，看来在温柔心里，自己比慎刑司还可怕。
他凑近了些，近到温柔能清晰地闻到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间。
然后他像是再也忍无可忍般，一把揪起了温柔脸颊软肉，似骂还夸。
“我们温美人神通广大，慎刑司那些奴才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非得朕亲自审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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