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林翰邈果然如约而至。
年倾欢并没有格外的打扮,记得上一次最后见他,还是雍正二年的事情。那会儿,哥哥平定了青海,入京觐见。他随哥哥一并还朝,远远的行了个礼。就是那一眼,年倾欢到现在都忘不了,是何等的心酸啊。转眼,又是一世,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你来了。”她只是淡淡的问。
“是。”林翰邈端正的行了个礼。“只说是年将军记挂侧福晋您有孕,让在下送了家书来,连带着将药材补品送过来,以表将军对侧福晋的思念之情。想来,应当没有人会疑心。”
“是了。”年倾欢知道他办事一向稳妥:“有你在,我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翰邈已经许久没有听她说过这样触动情肠的话了,满面带着防御的霜意,瞬间就被融化了一半。“你……可还好么?”
年倾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与不好,难道你看不出么?”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这样决定?我不信这只是将军的意思。你若不喜欢,将军是不会勉强你的。”林翰邈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长久以来,她不叫自己出现,自己就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可心底的思念,岂是说没有就能没有的!
以至于乐琴带来她的口信,他连想也没想就马上答应了。“我明白年家的女儿,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是你没有反抗过,你怎么就知道只有这一条路能走?”林翰邈显然是激动起来了。说话的时候,额上的青筋时隐时现。就如同他的感情一样,明明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却总是经不住煎熬而透出来。
“我不是已经知道后悔了吗?”历经两世,才晓得后悔。这样蠢的自己,饶是好笑至极。年倾欢虽然不想给林翰邈任何希望,但眼下,能帮她的也许就只有他了。“我想离开这里,你愿意帮我么?”
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林翰邈皱着眉,定定的看着她。“离开?你想离开这里?”
点头,这一次没有犹豫。“过几日,我会出府为皇上祈福。你只需要派人埋伏在去西山的路上,做成是拦路抢劫的假象,将我带走便可。”
“哼。”林翰邈是越发看不懂面前的女子了:“漫说这个计划太过荒唐了。就算真的可行,之后呢?你要去哪儿?你一个人怎么生活?你可别忘了,你腹中还有雍亲王的骨肉,他是一定会追查到底,不会让你流落在外。届时,如果查出你是故意诈死,恐怕就要牵累整个年家了。倾欢,你从来不是这样莽撞草率的人,何况你的夫君……也许马上就要成为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了。你何必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是非要和我说赌气的话么?”年倾欢被他噎的胸闷。如果事情真的像他口中那样的完美,她何必要活到第二世才能醒悟。“你不帮就不帮,不必这么多话说。但是,念在我们从前的情分……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替我保密。”
她眼里的一抹红,刺的他心血直滴。林翰邈是真的疑惑了。“倾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冒险做这样的决定?雍亲王待你不好么?”
“你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年家的女儿。”年倾欢言简意赅,一语道出一切。
“年将军已然算是雍亲王的家臣了。他和隆科多大人,会一并辅佐雍亲王上位。到那个时候,年家必然是风光无限的。”林翰邈曾以为,自己是能给她幸福的。可当他知道,她最终选择了雍亲王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当年的想法既愚蠢又可笑。“年家风光无限,更需要朝廷里与后宫中相扶相持,巩固地位。否则,大将军一个人孤身奋战,也只怕斗不过更为显赫的隆科多一族。”
捂住了耳朵,年倾欢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我就是我自己,我就是一个小女子。我不想听你们这些痴人的妄言,我更加不想理会什么前朝,什么后宫,什么争名逐利,什么权倾朝野。我就想过简简单单的日子,带着我的孩子一起。你帮便帮,不帮知道我今日什么都没有说过。只要你能守住这个秘密,我便感激不已了。”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年倾欢只觉得身子有些吃不消,不由的轻喘起来。
“你别这么激动。”林翰邈自然是心疼的。只是心疼归心疼,如今的身份悬殊厉害,他并不敢冒然上前去扶她。“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无能为力。倾欢,你仔细想想,就算我真的劫走你,我又能把你安置在什么地方呢?你现在身子明显很弱,你自已怎么照顾自己?”
“这些都不是问题。”年倾欢好不容易提起一口气:“我会带着足够的盘缠,和我的侍女想法子离开京城,京城之外,天高地阔,只要能让雍亲王和哥哥,以为我是真的死了,他们便不会找出京城去。”
看着她眼底的坚决,林翰邈退步了。“你真的执意如此?”
“不错。”年倾欢郑重的点头:“我心已决。”
“那我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林翰邈总觉得洗劫雍亲王侧福晋之事不妥。但是如果做成意外……“前些日子,暴雨倾盆,西山坡上许多山石滚落……如果被硕大的山石砸落了车轿,那么车里的人便会不幸滚下山崖去。你知道的,西山有些地方,山崖很陡,并不好走。”
多年的相知,年倾欢明白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多谢你。”
“可是以后呢,你有想过你自己的将来么?”林翰邈问。其实他更想知道,她的将来,有没有把他也一并算进去。
有时候,这种心意朦胧的感觉,大家都能体会。不说破,也只是不想逼着自己尴尬的去面对。“不是我没有想过,实际上我真的有想过。正因为想得很清楚,我才必须离开这里。翰邈,总之,是我对不住你。我欠你的太多了,怕是永远也还不清。”
这算是了断的话了吧?他应该会懂吧?
年倾欢不想才从一个男人身上,拿回自己苦苦哈哈的情爱,就投向另一个男人。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也太痛苦了。她不敢也不想再尝试。“总之,多谢你了。”
林翰邈很失望,原本以为,她的离开,多少会有些关于自己的成分。却没想到,她竟是要选择一个人走。“倾欢……”如果你开口,我愿意和你一起离开。林翰邈不敢把这样露骨的话说出来,就是怕她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
“我看了黄历,知道后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府里也总要几日安排出行祈福的事宜,故而第三日离开是最好不过的了。”年倾欢一心只想着要离开雍亲王府,再不愿理会旁的什么。“这些年,哥哥以及母家给我的贴补不少,再加上我还有些金银饰物,想来也足够安稳的生计了。”
“我会去安排的。第三日,我会安排好一切远远随你同行。”林翰邈朝她行礼,口中的倾欢已经变回了侧福晋。”这两日,还望侧福晋好好将养,切莫要过渡操劳。”
“多谢你。”年倾欢看着他依旧消瘦的面庞,微微勾起了唇角。“带我向哥哥问好。若是哥哥问起,我要见你的缘由,你只说我怀疑府中女眷,与外头的人有勾结,也叫哥哥留心就是。”
林翰邈颔首:“侧福晋放心。”
眼看着人要出来了,乐琴赶紧后退了两步,再向前小步的走:“咦,副使大人这就走了?奴婢还预备了些糕点给大人尝尝鲜呢。”
“姑娘客气了,告辞。”林翰邈并没有觉出乐琴有什么不对劲儿,低着头恭谨的离开了年侧福晋的院子。以他的身份,能进王府已经是不容易了。只怕多逗留,平添口舌是非。
“这蝴蝶可真好看,你瞧,放在天上,跟真的似的。还是沣敏手巧!”云惠喜滋滋道。
“姐姐就会笑话我……哎呦!”张沣敏只顾着放手里的纸鸢,却不料撞在了一人身上。
“唐突了格格,还望格格恕罪。”林翰邈见过府里的福晋和两位侧福晋。面前不相识的两个人,自然只能是格格的位分,故而他赶紧致歉。
云惠看他一眼,不禁有些诧异:“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她是年将军的属下,林副使。”张沣敏红着脸道:“倒不是你唐突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
一听说是年将军的人,云惠便按足了礼数,微微一福。“冒犯了副使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两位格格客气了。”林翰邈并不看对方的脸,只是拘谨的还礼。“按照将军的吩咐,在下已经将家书、药材敬奉了年侧福晋。因为身份有别,不敢多逗留,只得简单向两位格格赔罪。在下告辞了。”
“林副使慢走。”云惠目送他离开,才清浅的哼了一声:“无端的惹了陌生男子进府,害我白吓一跳。”
“姐姐莫要生气了,咱们继续放风筝去。”张沣敏倒是恋恋不舍的看了那匆匆而去的身影一眼,脸上的红意更加妩媚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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