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皇宫里迎来了中秋佳节。与上元节齐名的盛大节日,原是应该好好庆祝。但太后抱恙在身,西北战乱未平,皇上主张一切从简。倒是省去了后宫不少麻烦。年倾欢很庆幸操持这样简单的庆典。仅仅是皇上在乾清宫设宴,款待后宫以及两位王爷。
乾清宫家宴的这一日,静徽着了一身明黄色的旗装。裙摆上百鸟朝凰的图案,衬得她雍容华贵,高高在上。而最让她高兴的却不是自己母仪天下的威仪,只因为是与他肩并肩的走进了乾清宫。看着一众宫嫔、王亲贵胄整整齐齐的行礼,她才觉得踏实。
皇上可以有三宫六院,可以后佳丽三千,但唯有她才是皇后,能堂堂正正仪态万方的陪着他走进殿来。脸上满足的笑容不失华贵,眼中柔和的光彩蕴藏着得意,这便是宫里女子的心思,哪怕这一刻仅仅是皇家颜面的一种体现,竟然还是会觉得格外的满足。
年倾欢一直醒着神,不敢有半刻的松懈。越是这样看似和缓温馨的时候,就越容易出岔子,宫里历来如此。这是这一次,会有什么异动,年倾欢有些吃不准。
简单来说,她不知道皇后是厌恶透了自己新扶持的英答应,亦或者是看不惯成日里陪着自己的懋嫔,又或者对熹嫔不放心……总而言之,树大招风是不假。可你很难猜出,到底是哪一根树枝更为碍眼。
妃嫔们齐齐的行了大礼,待到皇帝落座,众人才随之坐下。跟着,怡亲王、果郡王协同家眷向皇上皇后请安。
皇帝大喜,亲赏美酒对饮,又叙话片刻,才邀六宫一并痛饮一樽。
在此期间,年倾欢的目光一直游走在帝后之间,看着皇后的笑容绽放的如此清心无拘,也不免有些想法。曾几何时,她真的有想过取皇后而代之,并不是为了那份殊荣,皇后的权力,反而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陪伴在皇上身侧,无论是何时何地,她都能成为他身边的人。
只是当时的她,竟不知自己的心思与皇后如出一辙的一致。
“年贵妃。”胤禛看着眼神略微有些僵硬的年倾欢,不禁微笑:“怎么,还没喝呢,就醉了?”
年倾欢见皇上举杯,连忙站起身子端起了酒樽:“臣妾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宫里头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这样的欢愉,臣妾当然高兴。”
同饮下一杯,胤禛笑道:“乐琴,给贵妃满上。”
“皇上是要臣妾真的喝醉么!今日怡亲王、果郡王均协同福晋赴宴,臣妾可不想失仪。”年倾欢瞟了一眼两位福晋,自是觉得她们的日子,都要比自己好过许多。不为旁的,夫君不是皇上,也不至于为了权势算计自己的枕边人。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年倾欢根本不敢过多的流露。
“你的酒量,朕还不知道么!”胤禛对他柔美一笑,倍显亲密。“罢了,你若不喝,就尝尝外头刚贡来的白奶葡萄,与宫里那些竟不是一个滋味儿。”
皇上话音落,忙有侍婢侍奉着端上了葡萄。晶莹剔透的青绿色,看上去就叫人喜欢。尤其那椭圆的葡萄粒儿略微细长,看着颇有纤细的样子,到是喜人。“多谢皇上。”年倾欢尝了一颗,脸上的笑意不禁弥散:“果然味道不同,多谢皇上赏赐。”
“可不是么,皇上赏赐的,即便葡萄不甜,这心意也甜啊。”李怀萍接茬笑道:“不怪贵妃娘娘喜欢,臣妾瞧着也是极好的。”
“齐妃若是喜欢,本宫分你一些便是。”年倾欢示意乐琴将盘子里的葡萄端过去。“皇上恩泽滋养后宫每一位姐妹,本宫与诸位姐妹同沐圣恩,理当有福同享,不分彼此。”
静徽听着这话说的极为动听,不由笑弯了眉眼:“年贵妃不亏是皇上最钟爱的贵妃,一番话说出了后宫姐妹的心思。本宫当真是欣慰不已。”
“多谢皇后娘娘赞赏。”年倾欢微微一笑,总算是能够安安稳稳的坐下来了。
顺势端起酒杯的人自然是静徽:“皇上,臣妾敬您!”
“好。”胤禛将看向年倾欢的目光收回来,与皇后说了些许话。
宫嫔们也相互举杯,不管往日里怎样的不和睦,在这样的时候,大家都出奇一致的选择了笑容相迎。毕竟宫里这样欢欢喜喜的场面太少了。
丝竹声气,歌舞伎着华丽的衣裳轻飘飘的入场。
承乾宫的大殿之上,如同繁星一般多不胜数的宫灯,将黑夜耀得犹如白日一般。映着每个人璀璨却又不那么真是的笑容,熠熠生辉。
“额娘……”人群里一个声音格外的低沉。
裕嫔回过头去,登时脸上一喜:“弘昼,你怎么来了?”
虽为中秋节家宴,可皇上此时还并未传召阿哥格格们入殿敬酒请安。欢喜之余,裕嫔也不免紧张起来。“你皇阿玛还未成传召……”
“额娘别担心,是皇额娘让儿臣来给您请安的。四哥也来了,你瞧。”弘昼回看一眼,正好弘历走了进来。
雁菡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她的弘历啊,这一晃便是许久不见。
弘历朝熹嫔微微颔首,却没有如同弘昼一般迅速的走到自己嫡亲额娘身边。只是很懂事的朝弘昼使了眼色。
弘昼看懂了,便和他一并上前向皇上皇后请安。
年倾欢看见这一幕,也觉得弘历不亏是皇上心仪的皇子,到底是懂事的。加之熹嫔又聪慧过人,看似不争,却懂得暗中筹谋,也难怪这对母子越来越显赫。只是这时候的她,心里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活着!”她气声对自己说了这两个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要紧。只要她的福宜、福沛能好好的活下去,她就知足了。
月圆之夜,皇上当然应该前往景仁宫陪伴皇后。看过了宫里精心准备的各色烟花,年倾欢只觉得酒劲儿上来了,身子禁不住有些摇晃。
“娘娘,让臣妾几位送您回宫吧。正巧这月色也撩人,咱们吹着凉风,嗅着花香,再瞧着漫天的繁星众星拱月,一路说说笑笑,该有多么的惬意啊。”宋代柔也喝了不少,却不觉得自己舌根发软。只是这漫漫长夜,回宫也是无聊,倒不如好好的走一走,散散酒气。
“那就走吧。”年倾欢有些头重脚轻,但还不至于不清醒。这是平日里走这宫道,没有觉得脚底下是软软的。现在倒是感觉踩了棉花一般。今晚,她真的不记得自己饮下了多少。“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咱们姐妹也只管好好说说话。”
熹嫔与裕嫔并身走在贵妃与懋嫔身后,只是颔首笑着,并不多言。但其实她们心都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宫里头的女人不容易,不是逢年过节,想见自己的孩子一面,都要请旨。何况弘历与弘昼都快要成年了,她们去阿哥所探望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于是这样的时候,倒是最好的寄望了。
英答应则缓慢的走在最后头,一路上规行矩步,不敢有半点失仪。前头有贵妃以及三位嫔主,让她觉得这条路是看不见尽头的。她身后有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总归是难行,那就姑且小心翼翼的走,不多话也不多事,旁人的心思,她不想猜,也无谓去猜。
汪泉急匆匆的追了上来,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年贵妃娘娘且留步。”
年倾欢一听,就知道这是皇后宫里汪泉的声音,少不得停下脚步,回头瞥他一眼。“这时候你不在皇后身边伺候,怎的来拦本宫?”
“娘娘,大事不好了,四阿哥他……”
汪泉的话还没说完,雁菡就觉得自己腿软的不行,身子一晃,险些头重脚轻的仰过去。
“熹嫔妹妹,你没事儿吧?”幸亏耿幼枝反应灵敏,一听见四阿哥,当即就伸手去扶熹嫔。果然熹嫔差点歪倒,这一扶还真的及时。
年倾欢脸色不好,声音也明显的清冷起来:“四阿哥怎么了?不会好好说话?”
汪泉连忙打了个千儿,恭谨道:“回年贵妃娘娘,四阿哥在乾清宫不知道吃了什么,回阿哥所的路上就口吐鲜血晕厥过去。瞧着那症状,似乎是……中毒了。”
“什么?中毒?”雁菡只觉得心一剜一剜的疼。“好端端的四阿哥怎么会中毒,究竟是谁……”
耿幼枝也是心乱如麻:“皇上是怎么说的,可请了御医来瞧么?”其实她是想问,弘昼有没有事。只是这节骨眼上,汪泉没提,她一开口,反而显得她不关心弘历。故而只能生生的忍者。
“御医已经请了,因着才离开乾清宫返回阿哥所的路上,奴才们便又将四阿哥抬回了乾清宫。奴才是请贵妃娘娘以及各位小主回去瞧瞧。”汪泉抬了下眼皮,诚然道:“皇上雷霆大怒,必要查清楚此事……”
“理当如此。”年倾欢忧心忡忡的瞥了熹嫔一眼:“无论如何,还是去看过四阿哥再作打算,熹嫔你要撑得住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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