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萍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不让三阿哥再来探望自己。而且非召不许外出是什么意思?不是禁足而已么?难道说,景阳宫就是自己的冷宫了,这怎么可以。“皇上,臣妾当真不是有心的,臣妾只是惦念着太后的凤体,害怕这个时候横生枝节,皇上开恩啊!”
看着哀哀痛哭的李氏,胤禛只觉得心中的郁闷又平添了几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这已经是皇帝口中,能说出的分量最轻却足以威慑人心的警告了。
彼时,静徽已经从凤辇上走下来,看了一眼阶梯下切切伤悲的李氏,径直走上了阶梯朝皇帝一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年倾欢心想,皇后来的太是时候了。皇上要处置的处置完了,该发落的也发落好了。她这才姗姗来迟,连为齐妃求情几句都省了。还真是算计的恰到好处。
“皇上,臣妾来迟,并不知何事。”静徽瞧得出皇帝脸色不好,声音也少不得是低沉的。“方才听闻……说有人惊扰了太后静养,臣妾心中慌乱,不知……”
“皇后不知,便去问齐妃吧!”胤禛的语调依然是清冷的。“朕去瞧皇额娘,倾欢,你随朕来。”
“是。”年倾欢略微点头,目光划过皇后的面庞,隐隐的透出一丝不屑。
看了一眼还跪在当下的齐妃,静徽只觉得解气不少。“皇上都已经走了,你还哭什么?且若是哭有用,皇上也不会任由你哭成这样,愤愤离去。”
李怀萍想要忍住哭泣,却偏偏还是泪落如雨:“皇后娘娘,皇上不许三阿哥再来探望臣妾。臣妾只怕不能再见到三阿哥了。”
静徽的脸上唯有惋惜之意,可心里是真的痛快。“皇上这么做,虽则是严厉了些。可到底是为了三阿哥好。齐妃你想想,三阿哥若是时常来瞧你,陪伴在你身侧,看见皇上对你这样的处置,必然心中有怨。致使父子情分淡泊。纵然三阿哥明白事理,不会怨怼皇上,而你的处境,也必然对他的前程有不好的影响。”
李怀萍心里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切都是皇后一手安排的。她只是没有想到,连最心爱的镯子都已经敬奉给了皇后,为何还落得这样的下场。“娘娘,臣妾可以不是齐妃,可以不要现在的一切,可是臣妾不能没有三阿哥,不能三阿哥母子分离啊。娘娘,求求您,求您替臣妾求求皇上吧……”
“本宫的确可以为你向皇上求情,但结局显而易见。皇上非但不会给本宫好脸色看,更加不会如你所愿。齐妃,你不是齐妃对皇上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可你不是齐妃,对三阿哥却是灭顶之灾。人人皆道,后宫之中母以子贵,但何尝不是子以母显!你是要给三阿哥一个怎样的前程,你自己心里有数么?”
“皇后娘娘,臣妾……”李怀萍怎么会没有数,可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痛。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三阿哥总有出头之日。姑且只看你熬不熬得住了。”静徽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言罢,她朝映蓉摆一摆手:“夜路难行,齐妃又是这样的伤心,你就替本宫好好送她回景阳宫,打点好一切罢。”
“娘娘……”李怀萍差一点冲口而出,想问皇后为何一定要这样待自己。只是与皇后撕破脸,她也是真的不敢。谁晓得她才被关进景阳宫,皇后的毒手会不会迅速的扼住三阿哥的咽喉。“臣妾……”
静徽看着她伏在自己的脚下,越发觉得自己尊贵无比。里子的东西有什么要紧,皇上的确曾经宠爱李氏,可不过是一时的镜花水月。而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从来都是。无论何时何地,只有她这位皇后,才有资格一身明黄色的凤袍,与皇上并肩而立。史册之上的佳话,也唯有她与皇上恩爱逾常,伉俪情深。好歹,这也是旁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安心的去吧。只要三阿哥有来日,你就还有指望。”
“多谢皇后娘娘。”李怀萍五体投地的行了大礼,在侍婢的搀扶之下,跟着皇后身边的映蓉无可奈何的离开了这里。抬头看一眼黑漆漆的夜空,果然没有皎洁的明月,没有繁星似锦,有的,不过是永远也撕不开的低迷与压抑。她的宫廷之路,难道就要这样的结束了么?
快走到宫门外的时候,李怀萍远远瞧见有侍婢提着宫灯立在那里,身后似乎还跟站着几个人。正在狐疑间,她听见那里有女子嘤嘤的啜泣。“你在这里哭什么?”
安笑然见齐妃回来,连忙快步走上前:“表姐,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皇上为何连三阿哥都不让你见了。”
“呵呵。”李怀萍干笑了一声,讽刺道:“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皇上的圣旨只怕还没晓谕后宫,你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表姐,我……是担心你。”安笑然哭的凄楚可怜,一点儿都不假。但她心里很明白,这场戏要做的好,不光是给齐妃看,更要给皇后看。毕竟齐妃这一倒,皇后能用的,也就唯有自己了。无论怎样,她都要皇后相信自己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而齐妃则是自己的软肋。实际上如何,却是另一回事了。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映蓉接茬道:“安小主实在是太不应当了。您有着身子,又才在慈宁宫受了惊。这会儿更深露重的,您不好好回宫安胎,还来这里立着,实在是太不合适。若是皇后娘娘知晓,必然要不高兴了。不若,奴婢让人先送小主回宫可好么?”
李怀萍明白,皇后让映蓉送自己回来的缘故,便是如此。不但不能跟旁人通消息,也不能让三阿哥知道自己的委屈。不光是现在,就算以后也是这个样子。景阳宫往后,当真就是一座大牢笼了。
“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李怀萍不会和皇后撕破脸,当然更不会和安氏撕破脸。“你还是好好照顾你自己吧。你身怀皇嗣,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好好珍重自己,我便能安心。”
“多谢表姐关怀。”安笑然心里郁闷的不行。她这一被关起来倒是无所谓了,可自己如何能把这个谎继续瞒下去?“妹妹告辞。”
映蓉看着泪落如雨的安氏,心里又是一凉。倒不是别的,她只是也很惦记自己的妹妹。不管怎样,齐妃姐妹还有相见的那一日,可自己的妹妹却再也不能回来,天人永隔了。这种滋味,当真比死更让她难受,心怎么能不痛?“齐妃娘娘,别怪奴婢没有提醒您,皇上的圣旨,虽说没有明示不许旁人探望。但以您现在的处境……”
若不是心里也有如此的痛,映蓉也不打算多嘴说这一句。她知道齐妃是不会领情的。
“本宫明白,多的姑姑提点。”李怀萍晃晃悠悠的继续往前走:“姑姑也请回皇后娘娘,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本宫心里清楚。”
“是。”映蓉看着齐妃走进去,看着宫人将景仁宫厚重的宫门合上,才无声叹息。“走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咱们去复命呢。”
返回景仁宫之后,映蓉一五一十将安氏送齐妃的情形转述一遍,末了才问皇后:“娘娘觉着,这安氏是否堪用?”
“倒也不错。”静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一来,她年轻貌美,却不是皇上在意的。二来,她骤然失齐妃匡扶,为求自保,她必然得紧紧的依附本宫。三来,她有福气,入宫才不久就怀上了皇帝的骨肉……本宫若是不成全她,岂不是对不起这天赐的良机!”
“娘娘的意思是……”映蓉有些不敢相信,但嘴上还是问了:“让安氏将孩子生下来?这只怕对咱们不好,万一,安氏野心勃勃,妄图让自己的孩儿做太子,那咱们岂不是又多了一重危险。”
“你想的太多了。”静徽似笑非笑:“年贵妃这么得宠,接连生下皇嗣,也没见皇上册封她的哪个儿子为太子。何况这安氏,除了年轻一些,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咱们堂堂的贵妃?”
缓了口气,静徽慢慢的抚摸着腕子上的镯子,冷冷的笑容,让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的高贵:“何况是否能生下阿哥还未可知。更何况,要一个人乖乖的听话,就必须先给她一些甜头,本宫若不真心的庇护安氏母子,怎么能让她甘愿为本宫赴汤蹈火。咱们拼的,不过是一时的怜悯,可她要赔上的,或许就是母子的性命。稳钻不赔!”
听皇后这么说了,映蓉心里才踏实一些。转念却又是愁容满面:“昔日咱们想方设法的向熹妃下手,都被她巧妙的避了过去,奴婢只怕,这安小主并非熹妃的对手。倘若安小主连熹妃都斗不过,只怕也帮不了娘娘您什么。”
“斗不过熹妃,那就活该她死。”静徽倒是没有什么惋惜的情绪:“后宫里,没有用处的人,死光了才好。你记住,景阳宫的饭菜,做的好一些,精致一些,齐妃为了儿子,必然会好好的活下去。”
“奴婢明白!”映蓉眼眸里寒光一闪而过:“娘娘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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