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倾欢先慢慢的抽了一口冷气,又缓缓的呼了出去,胸口的起伏看似寻常,但其实一吐一纳间,她确信自己是决计如此了。笑着开口,脸色肃然却不失优雅,年倾欢慢慢的抬起头,对上皇后锐利的目光:“臣妾心意已决,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雁菡有些哽咽,不等皇后开口便抢了先:“年贵妃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臣妾做过的事情,不怕自己承担。更何况是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更不怕会有什么恶果。只是娘娘您身份贵重,倘若无端卷进来,糟了旁人的算计,就不妙了。”
“你也会说了,你没有做过不怕有什么恶果。”年倾欢略微侧首,却并没有回看仍旧跪着的熹妃。“既然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本宫如何担待不起?”
胤禛的目光,落在年倾欢的侧脸,略微带了一丝暖意。其实他很清楚,这件事,倾欢完全可以不参合,不参与。正如同熹妃所言,她是个局外人,没有必要卷进来。可她却还是义无返顾。难道只是因为她生性争强好胜么?难道只是因为她不服皇后的管束么?难道就因为她想在这后宫独当一面、只手遮天么?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胤禛只觉得有些愧疚。越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越是在这样危机的关头,才能越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
静徽看着面前的两位妃子一唱一和,不免有些想笑。但这样的时刻,她脸上只有深深的忧虑。“贵妃啊,此事并非本宫恩准与否,而是你实在不必代人受过。本宫亦不希望此事属实,可……唉……”
欲言又止,静徽转身朝皇帝郑重一福:“臣妾实在是无法了,还请皇上示下。”
得罪人的话,静徽自己是不能说了。但凡有事,从皇上嘴里说出来,总好过让皇上觉得是她这个皇后心狠手辣,欲除掉异己而后快。
“不急。”胤禛坐了半晌,并没有侍婢前来奉茶。想着这种情形,未经通传也没有人敢进来,便道:“朕有些口渴,上盏茶先润润喉,再议不迟。”
“是。”静徽忙吩咐映梦:“速速去沏茶。”
年倾欢从皇上的语调,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并不相信此事。借着这个由头,她忙道:“皇上,熹妃是否有罪,尚且难说。臣妾以为不管怎样,她此时还是熹妃。臣妾方才吩咐乐凝去永寿宫为熹妃取了衣裳来换,这会儿既然皇后命人奉茶,不如再为熹妃煮上一碗热姜汤驱驱寒。”
颔首允诺,胤禛道:“熹妃虚弱,你便陪着她先去更衣。”
“是。”年倾欢这一声是,可比方才皇后答应的甜多了。转身扶了熹妃一把:“起来吧,先去换了衣裳,喝完姜汤驱了寒,再慢慢说。”
皇上此举,让静徽很是不安。事情如此的严丝合缝,他怎么还能相信贵妃所言,熹妃是清白的呢?目送贵妃与熹妃离去,她的眉头才微微的皱起来。“皇上,此事已经是铁证如山了,臣妾不明白何以您……会给熹妃如此大的恩典!”
“孙院判。”胤禛并不理会皇后,只是品了一口茶,换了一声太医院院判。
“臣在。”孙院判只觉得双膝酸软,如泰山压顶。这时候皇上忽然问话,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何况还牵扯到宫中的秘闻。
胤禛看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朕记得之前查过太医院的履历,你是康熙三十一年入宫当的寓意。四十九年当上的副院判,五十五年才成为院判。朕没有记错吧?”
“正是。皇上过目不忘,老臣佩服不已。”孙院判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拘着礼并不敢看皇上一眼。“只是关乎老臣细小之事,也劳动皇上记挂,实在令臣惶恐不安。”
“对朕而言,或许这是一些小事,但对你而言却是这么多年为大清效忠的铁证,朕怎能心里没数。”胤禛的语调陡然提高了些:“孙院判,你从寻常的御医做到副院判用了十八年的光阴,从副院判到院判,又用了六年的时间。前前后后,三十多年的效忠,可谓不易。”
这席话,听得孙院判不禁颤抖起来:“皇上,老臣……”
胤禛的目光阴冷的厉害:“朕觉得你必是累极了,否则也不可能会在许多事情上出岔子。但朕念在你入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给你一个恩典。那便是允准你偕同全家老小,出京回乡,颐养天年。你的后嗣子孙无论是否精通医道,都不必入宫子承父业。权当是,你对先帝尽心尽力,当有的恩典罢。”
“皇上……”孙院判痛哭伏地:“皇上……”
“好了,你现在便可以走了。”胤禛不愿意看这哭哭啼啼的一幕,口吻极其平淡道:“趁着朕还没有改变主意。”
“皇上!”静徽愕然:“您何以……”
“朕的圣旨,不必与皇后相商。”实际上,胤禛已经给皇后留足了面子。若非皇后暗中授意孙院判,后宫许多事情不会如此的复杂。
“是。”静徽才一开口,就碰了个硬钉子,只得悻悻闭了嘴,目送孙院判颤颤巍巍的离开景仁宫。
想了想,唤了一声苏培盛:“太医院副院判是谁?”
苏培盛赶紧上前回禀:“回皇上的话,副院判有两位,一位是朱大人朱瑞明,另一位是钱大人,钱钟书。”
“这两位的确是医术超群的良医,为人……也算是忠厚老实。”胤禛这话是故意说给皇后听的。“身为御医,医术倒在其次,医德与人品才是朕最为看重的。”略微停顿,胤禛略微思虑便道:“传朕的旨意,令太医院御医宋青继任院判之职。”
“嗻。”苏培盛赶紧应下,匆匆退了下去。
静徽有些哑巴吃黄连,那宋青分明就是年贵妃的人,这下可好。熹妃与侍卫私通,倒是白白便宜了年贵妃能把持太医院了。没有孙院判的帮衬,这一场仗,忽然就有些险了。
苏培盛才走到景仁宫外,便瞧见宋青过来。“奴才给宋大人道喜了。”一拱手,他接着道:“皇上有旨,请宋大人担任太医院院判之职,奴才正要去传旨呢。”
“有劳苏公公相告。”宋青很客气,行礼道。
“大人别客气,奴才怎么敢当。”苏培盛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谁心里都不轻松,故而也不愿意饶舌再说多余的话:“大人还是快进去瞧瞧吧,皇上想必有许多疑惑等着大人逐一揭开呢。”
宋青点了下头:“是。只是还有一件事儿,想劳烦苏公公。”
“大人请讲。”苏培盛当然知道宋青其实是皇上的血滴子,只是从来不敢对外人道出而已。
稍微压低了嗓音,宋青脸色平和:“奴才入宫替皇上办事之时,遭了阻拦。那人受了伤,伤口有毒。虽然服用了自己的解药,但必然会去御药房取一些清毒效忠的药粉。奴才现下要去景仁宫回话,不能分身盯着御药房,还请公公让信得过的人,暗中监视。奴才以为,此人必是宫中之人。”
“多谢大人提点,奴才心里有数了。”苏培盛紧着答应,便让开身子,笑吟吟道:“院判大人里面请。”
不疾不徐的走进去,宋青恭敬的朝帝后一拜:“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让你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么?”胤禛瞧着他进来,便生出几分急切。
“回皇上的话,臣已经细细的追查到了迷魂香的来路,并且去永寿宫为熹妃娘娘的侍婢磨溪请国脉,磨溪姑娘之所以昏迷不醒,乃是因为有人用了不该用的药。”宋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御医,脸色沉而青:“吴御医正是为磨溪请脉之人,当着皇上,你有何话说?”
静徽心中一凛,不禁奇怪:“皇上,这话听着明白,实则糊涂。宋御医怎么会知道迷魂香的事情,又是怎么知道磨溪昏迷不醒的事情与熹妃有私有关?先前贵妃派人出宫去请他,不是扑了个空么?难道……”
胤禛依旧是不搭理皇后这一茬,目光落在跪着往前走了几步的吴御医身上。“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吴御医抬起头看一眼皇上深邃的目光,随即低下头去:“没……没有……没有人指使臣。”
“哦?”宋青嗤鼻:“你与那磨溪,只怕在此之前见都未必见过,何以你要无缘无故的加害于她?皇上在此,天威当头,难道你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臣该死,臣罪该万死……”吴御医连连叩首,如同捣蒜。“臣该死……”
“由不得你不说。”宋青瞧他是没有这个胆子,敢当面指证皇后,便道:“皇上,臣以为,吴御医这么做必然是背后有人,既然他不肯说,只消交给慎刑司的总管细细审问。用足了功夫,总是能说出来的。”
原本可以指控孙院判,可皇上才下旨令孙院判回乡颐养天年。摆明是皇上不追究到底了,吴御医心知孙院判身后是皇后,更不敢妄言。大难临头,他只得自己咬牙应下来,不到最后一秒,总不知道死的是谁。心一横,吴御医恨恨道:“所有一切,都是熹妃娘娘叫臣做的。娘娘说磨溪碍事,叫臣狠狠治她一治,请皇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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