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这话说的的确是不假，君清留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当年天帝天后有多恨子衿，从他们当年的处决上，就看得出来。
君清留沉默的看着被子衿捆的扎扎实实的云黎长老，手中的剑都在颤抖。
云黎长老拼命的摇着头，其实他才刚来，就听见了一个“娉婷留不得，”其他的什么，他都不知道啊！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若真的因为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原因死了，那才是贻笑大方。
而且云黎长老，不管如何，对他们，对昆仑都是有救命之恩的，君清留下不去手。
可是子衿却没有顾虑这么多，她再度扬起手中的剑，剑尖处已经有了白光。
“子衿。”君清留故技重施，再次拦住了她的动作。
子衿不满的抬头看他，虽然隔着一层幕离，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君清留明白，子衿这是生气了。
君清留的神色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带了哀求的看着子衿，“子衿，不管如何，就算是看在昊苍的面子上，也请你高抬贵手一次，好吗？”
昊苍，以前是云黎仙境的掌门，也算是她的师兄，他们关系，也算是不错了。
起码，他也曾对她雪中送炭。
人这一生啊，最令人感动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啊！
子衿低头睨着他，“他又不是昊苍师兄，你觉得能信？”
“都是昊苍教出来的弟子，自然能信。”君清留说道，“是吧？”
云黎长老赶忙点头，似乎泪水都要涌出来了。
子衿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剑收了，“你带去说说吧，我希望这件事，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多谢。”君清留朝子衿拱拱手，这才蹲下身，将人负了起来，带到了一个旁边。
至于他们要说什么，子衿是无心去听。
没过一会儿，君清留就带着人重新走了回来，已经被君清留教育过得云黎长老，看见子衿后，十分郑重的对她行了一个礼，才道，“原来姑娘就是当年的子然上仙，我家老祖宗一直很惦念姑娘，若有空，姑娘不妨去云黎坐坐。”
“这才多久啊，云黎怎么就成了你们的老祖宗了。”
“沧海桑田，已经两千年了。”
“两千年而已，算不上多久。”子衿淡淡道，“准备一下，启程吧。”
子衿刚一转身，又被君清留给拉住了手，子衿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他，“怎么了？”
“如今姝颜的情绪不稳定，你就不要进去刺激她了。”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怜香惜玉啊！”子衿冷淡的将手抽了回来，“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你。”
“我陪着子然……墨姑娘。”云黎长老本想说句子然上仙的，但是最终在君清留冷冰冰的目光下，还是改成了墨姑娘。
或许修仙界中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子然上仙的存在，但是在他们云黎的内门弟子中，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们的掌门啊，在宗祠里面挂了一副画像，那副画像就是子然上仙。
听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魔修和修仙界分庭抗礼，偶有打闹，但是一直不轻不重的，直到他们云黎仙境不知何故得罪了魔修，竟然惹来青山的倾力报复，眼见云黎仙境就要灭门，与他们老祖宗交好地子然上仙却突然出现，仅凭一人之力，力缆狂澜，硬是将云燎仙境给救了下拉来，至此之后，子然上仙便常年定居修仙界，带领修仙界弟子，打压魔修和妖兽，那时候啊，才真真正正的算是修仙界的全盛期，在那个时期，修仙界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魔修和妖兽少的可怜，几乎就要绝迹，妖兽和魔修见着昆仑的弟子，基本都是绕路走的，根本不敢正面交锋，直到后来，魔修从魔界借了兵，顿时就稳压了修仙界一个头，可是子然上仙，却带着众多弟子，奋力反抗，其中以昆仑的弟子最多，以少胜多，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可到底发生战争，哪会有不死人，不少昆仑弟子都死在那场战役中，包括昆仑的掌门和老长老，那才真的是以身作责，维护苍生安宁。
可是就在子然上仙，将魔修全部打退之后，天界却不知何故，竟然以叛变的名义，缉拿了子然上仙，再后来，六界中就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可是他们老祖宗向来最重情义，竟然罔顾天帝的话，亲手画了子然上仙的一幅丹青，悬在了云黎仙境的宗祠中，受他们云黎弟子的香火，受他们云黎弟子的供奉。
原以为，子然上仙是真的魂飞魄散了，谁知道竟然还存于世，看模样，似乎比之前还要厉害几分。
所以啊，当云黎的这位长老得知了墨姑娘就是当年的子然上仙后，那态度，顿时就是立马转变。
“嗯。”君清留点点头，便单独走了进去。
“子然……墨姑娘。”云黎长老笑的掐媚。
“嗯，什么？”子衿随口问道。
“不知姑娘这两千多年是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四海为家。”子衿回道，却突然转了个身，“他们出来了。”
云黎也跟着转身看过去，不过他倒是很知趣的没有再说一句话。
千轻走到他们面前，“长老，你怎么还在此处？”
“掌门。”云黎长老颔首，“刚刚君留上仙说，墨姑娘此行先跟着我们。”
千轻看了子衿一眼，意外地有些不喜。
不过想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还真是意外地幼稚的很。
子衿自持长辈的身份，也不愿意跟千轻多计较，倒是娉婷趾高气扬的走到了子衿的面前，目光凌厉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冷笑道，“不过尔尔。”
“看来娉婷上仙还没有受够教训。”子衿浅浅一笑，站到了娉婷的面前，一柄短剑刚恰挨在了娉婷的心口。
娉婷冷不丁的倒退了一步，脸色也是难看的可以。
不远处姝颜倒是十分警惕的看着子衿，虽然没有在像刚才那般大吼大叫，但看上去也像是随时会发疯的样子，她伸手死死地拽着君清留的衣袖，就像是要将整个人都交给君清留般。
子衿眼中闪过几分嘲讽，“走吧。”
云黎长老立马就跟了上去，直差没有为她鞍前马后的。
千轻是越发有些看不懂自家长老的意思了，不过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立马就跟了上去。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众人便到了昆仑的山脚下。
昆仑山已经近在咫尺，魔气冲天。
姝颜几人已经有些不适的停了脚步，修为低的弟子，已经抵抗不住魔气，全部摔倒在了地上。
君清留握住了姝颜的手，将他的仙力传了过去。
姝颜回以一笑，“众弟子听令，凡是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全部后退十里驻扎营地，不得上前。”
“是。”
“我们先上去吧。”千轻说道，就自己率先走了上去。
云黎长老看了身边的子衿一眼，见着子衿明确的拒绝之后，才跟着千轻走了上去。
娉婷轻视的看了子衿一眼，“怎么？怕了？”
“顾好自己就行了。”子衿淡淡道，转身就离开了。
娉婷一记重拳，不痛不痒的打在了棉花上，当即就有些黑了，不过依旧未置一词，跟着逍遥门的长老就走到了最前方。
“如今如何？强闯吗？”娉婷问着身边的人。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姝颜说着，率先拔出了剑，“杀进去。”
“是。”
姝颜的声音刚落，只见昆仑山门有道红光闪过，在凝神，只见许多魔修和妖兽拿着兵器冲了出来。
“还真是敏锐。”姝颜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君清留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耳边倏然响起了子衿的声音，“趁机杀了娉婷，然后将他们逼进昆仑玉虚中。”
“嗯，我知道。”君清留说着，余光却瞥向了一旁的娉婷，眼中似有幽光闪过。
“杀吧。”君清留对着姝颜说了声，提这剑就冲了上去。
这次来的都是些小兵，君清留几人杀起来根本毫不费力，可是没等他们太高兴，就见姜赤腾云驾雾而来，红光冲天。
子衿继续给君清留传音，“这是一个好机会，将娉婷推上去。”
“没有人会怀疑你的。”
君清留在心中掂量了一下，便道，“姝颜，娉婷，我们一起对付那魔头。”
“好。”姝颜和娉婷一同应了声，三人也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准备了一会儿，这才御剑而上。
在三人飞上去的过程中，君清留故意落后了娉婷一步，姝颜时刻都关注着君清留，见着他这般，虽然不解其意，但也是夫唱妇随的落后了一步，与君清留并肩齐驱。
而娉婷立功心切，哪里顾得上关心君清留和娉婷之间的小动作。
君清留伸手拉住了姝颜，又将她往后带了一点，但并不明显，外人看着，倒也像是这两人的仙法比不过娉婷般。
姝颜自然不知道君清留的心思，便用眼神示意着君清留，可是君清留却没有瞧她，而是认认真真的盯着不远处的姜赤，生怕他会突然暴起，伤了他们。
子衿站在下方看着，小声对燕意初说道，“一会儿我可能顾及不到你，你小心些。”
“子衿，你也要小心些。”燕意初反手握住了子衿，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子衿的手。
子衿又和他交待了一会子事情后，整个人蓦然就消失在了燕意初的身边。
等燕意初在看见她的身影时，已经是在半空中了。
她整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般，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君清留和姝颜的中间，姝颜身子一僵，顿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啊，子衿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每次都是这样站的。
她与清留护在子衿的两边，就像是她的守卫一般，可是没想到两千年过去了，又有一个似极了她的女子，强力的介入了他们之间。
说不在乎是假的，可是在乎不在乎，又如何？
他们三人终究是回不去了。
就在几人要靠近姜赤的时候，姜赤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转身，看着子衿，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冷笑一笑，祭出了他的武器。
“我数三声，立马退。”子衿小声说道，声音小到，只有她和君清留和姝颜能听见。
若是此时她要是在看不懂君清留他们在打什么注意，姝颜觉得自己真的白活了这么年岁。
她本来是应该阻止的，可刚一开口，就看见了君清留不太赞同的眼神，她将手中的剑，握了又握，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子衿嗤笑一声，“三二一，退！”
最后一个字，子衿咬的甚是响亮，响亮到下面的弟子都听见了。
可是那红光已经迫在眉睫，娉婷根本无法退。
下面的弟子看见的，便也是子衿大喊了声退，君清留和姝颜都已经退到了安全的范围，只有娉婷依旧置若罔闻，不要死的继续往上冲。
可是没有人知道，不是娉婷想要往前，而是身后一直有一个力道在控制着她，不得不让她往前。
最终，娉婷撞到了那束红光上，正好穿过了她的眉心，仙骨破裂，仙气散尽。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了天地。
姝颜听着，蓦地背后一阵寒凉。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要是在猜不出那个所谓的墨姑娘是谁，她会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被狗给吃了。
姝颜一把拉住了子衿，眼眶赤红，“墨子衿？”
子衿轻描淡写的将衣袖一拂，就甩开了姝颜的拉扯，“姝颜上仙，我与你可不熟，你还是叫我一声墨姑娘吧，听着也顺耳些。”
“子衿。”君清留皱眉，到底还是选择护了姝颜。
子衿冷哼一声，随手将上次用来充数的长剑拿了出来，手挽剑花，一下子就对上了姜赤。
“又来一个送死的？”姜赤不屑冷哼，故技重施，红光漫天。
可是比红光更加刺眼的却是子衿身上散发出来的白光，那是天地间最纯正的仙力，也是妖魔最大的克星。
何况昆仑玉虚本就是仙山。
虽然之前昆仑被他们折腾的乌烟瘴气的，但终究其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管再造多少的杀孽，昆仑山脉就是最接近天的地方，它所带来的灵气和仙气，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覆灭的。
最重要的是，昆仑山脉是认主的。
所以当子衿的仙力一放，昆仑山脉自然是与子衿遥相呼应。
在这么一个地方，姜赤的实力，将会被压制住。
很明显，姜赤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要知道，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何况，他也在昆仑住了好几日，这里面的灵气，反而会滋养他的经脉，从未曾如今日一般，竟然抵抗着他的吸收，甚至还有些反噬的情况。
姜赤目光沉沉的盯着子衿，“你到底是谁？”
“取你命之人。”子衿微微笑着，手中却没有停下，反而像是在接什么阵法。
姜赤本就是南荒之人，对于修仙界之事，还有许多未曾了解，自然也不知道昆仑的诛仙阵，再加上子衿两千年未曾出现，诛仙阵也早已失传，如今的昆仑玉虚，对于六界来说，不过是座仙山罢了。
什么诛仙阵，什么龙尊，什么护法，对于如今的昆仑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姜赤自然也以为，她的阵法是结在外面，再加上实力又被压制，姜赤当机立断的决定回昆仑死守。
可是她不知道，子衿想要的就是他回昆仑，死守在昆仑。
“立马回山门。”姜赤运气沉声的大吼着。
那些还在厮杀的魔修妖兽一听，立马就掉头跑了回去了，修仙界的弟子，本想去追，谁知道君清留却在后面补了句，“穷寇莫追。”
千轻有些不明白的看向君清留，“为什么，这是大好时机。”
“娉婷死了。”君清留淡淡道，负剑站在石阶上，“而且谁说，我们要退了，只是不追而已。”
“死了？”千轻愕然的看着君清留，刚想再问几句，就见姝颜身边的有个小弟子，抱着娉婷的尸身而来。
“能死在这里，也算是她的荣幸了吧。”君清留看也不看一眼，“你立马带弟子，退后一里。”
“你想做什么？墨姑娘了？”千轻又问道。
“退后吧。”子衿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
千轻寻声看过去，就见子衿执剑而来，褪去了平日的温软，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名剑，满身光华。
似乎姝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回来了。
见着子衿走上来，姝颜很惧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就像是敬畏一般。
“你要做什么？”千轻不太放心的问道。
“我？”子衿轻笑出声，“自然是让他们死在里面。”
“你想闯进去？”千轻不太确定的问道，“你该知道，如果你闯进去，等待你的可能是万千魔修的围攻。”
“我说，是不是因为昆仑近年都太过沉寂了，以至于都让你们忘了，昆仑原本的模样。”子衿负手看着蜿蜒而上的石阶，还有高耸的柱子，似乎往日的容光依旧在。
昆仑还是昔日，受万人朝拜的仙山，而非如今，籍籍无名。
千轻的确有些听不懂子衿的意思，随即问道，“昆仑原本的模样是什么模样？”
“昆仑最厉害的，其实是它的阵法。”子衿心情大好的补充道，“昆仑本身就是号称六界第一凶煞的之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千轻跟着子衿的话问道。
“因为昆仑本身就是诛仙大阵。”子衿笑着，微微掀开了幕离，随即又放了下来。
但也只是这一眼，也足够让人认出她是谁。
长发苍白如雪，皎皎容颜，冰雪之姿，那是九天仙子也及不上的芳华气度。
更何苦，那张容颜，着实过于显眼了些。
而且，太过熟悉。
熟悉到，他曾经一闭眼，脑中便会勾勒出她的模样。
“你……你是……”千轻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半分话来。
“没错，是我，我回来了。”子衿翘着嘴角一笑，带着她的骄傲与张扬，她又一次站在了这里。
她，曾经的家。
“昆仑剑了？”子衿随口问着，“是不是在沉炽那里？我记得，我让白华师兄，将它交给沉炽了的。”
“沉炽无法驾驭昆仑剑，是以放在山门中供养着。”姝颜答道。
子衿了然的低头一笑，“也是，他没有掌门的传承，自然无法驾驭昆仑剑。”
说完，就见子衿双手捏了个诀。
白光莹莹。
不一会儿，前方便传来嗡嗡的声音，一道破风声急速而来。
子衿伸出手，那声音就像是有灵性般，一下子就消停了下来，在眨眼，就见昆仑剑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子衿的手心中。
“好久不见啊！”子衿抚摸着剑身，温温柔柔的一笑，“有没有想我？”
回答她的，是一阵止不住的嗡鸣声。
“子衿，开始吧。”君清留在子衿的身边提醒道。
子衿点点头，便提着剑，向前跃了去。
日暮苍茫，在那堆满了尸体的石阶上，一名白衣清华的女子，盈盈的站着，就像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抹光亮。
许衾有些不放心的拉了拉江涵之的衣袖，“子衿这是要做什么？”
江涵之摇摇头，“不知道，师父你们知道吗？”
“难不成她想一个人闯进去？”绿暖猜测道，“虽然她实力不错，但若是单枪匹马的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让众位弟子疑惑的是，子衿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昆仑玉虚的大门口，双手捧着剑，一下子就跪在了山门前。
“她这是在做什么？”绿暖十分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绍熙摇摇头，“看吧，既然上仙都没有说话，我们就不要说话了。”
可是姝颜和君清留明白，子衿这举动是何意。
她，不过是在告罪。
虽然姝颜这般对她，但无论对错，昆仑玉虚真正的掌门，只有她，也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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