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刚才正在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这会儿被金桂宁一吼,吓得一个惊颤,赶紧跪地磕头,慌张转身往外跑去。
林安歌略微不放心的望着花儿的背影,有些狐疑的问道:“这小宫女知道在哪里拿茶具和茶叶吗?”
“这每个苑东西放置的位置都差不多,让她自己找去,你就别操心了,好好陪姐姐说说话。对了……”金桂宁拉着林安歌坐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个子太监,“桂子,快把我给姐姐带的东西拿过来。”
桂子哪里敢迟疑,低着头上前两步伸手将自己提着的礼盒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双手奉给林安歌。
林安歌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别人这样的大礼,刚想起身拒绝就见金桂宁一把拉着她。
“跟我客气什么?以后在这宫里都是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要相互照应着呀。”金桂宁笑着用眼神示意林安歌打开看看。
林安歌执拗不过,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伸手接过,小心打开,眼中微微震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丝绸,手轻轻摸上去微微十分柔软,轻薄,而且很温暖。那上面的印花如同活过来一般,娇艳迷人。
“这可是先皇御赐我爷爷的天下绣,据说是当年江湖第一绣师白眉先生的遗世之作,天下间只此一匹,别无它号。”金桂宁说到这里微微仰头,十分骄傲。忽而又想起自己珍藏了这么多年的东西要送给林安歌,她心中是万万分的不舍。这布匹可是她们金家的宝贝,她小时候偷偷看一眼都要被责罚,直到自己选秀进宫,父亲才将此东西送给自己,嘱咐自己作成天下间最美的衣裳,迷倒皇上。
若是家人知道自己将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林安歌,定然会责骂自己吧。
林安歌看了一眼金桂宁的眼神,又转头看了一眼这布匹,微微沉思,而后伸手将这礼盒的盖子依依不舍的盖上,咬咬牙,毅然决然的将礼盒推回给金桂宁:“姐姐,这东西妹妹是决计不会要的。这白眉先生当年的名声那可是无比响亮,至今民间都流传说白眉先生的绣匹能冬暖夏凉,刀枪不入,水火不溶,是难得一见的天下奇品。只能用那传说中以气为剪的裁缝贺子亮的功夫才能将它制作成衣……这个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了,妹妹我真真的是沉受不起。”
金桂宁一听林安歌要拒绝,着急了,抬手就将盒子按住,眼中有微微怒意,努力平息了一瞬才开口说道:“莫不是妹妹看不起姐姐?”
“姐姐说哪里话……”
“莫不是妹妹还在生姐姐那会儿做的糊涂事儿的气?”金桂宁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丝绢一个劲的擦眼泪,微微抽泣,“那会儿选秀女家人给姐姐的压力很大,想必妹妹也知晓,像姐姐这样的官家小姐,从小到大都是被当成后宫的女人来培养的。若是落选的话,姐姐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金桂宁所言非虚,因而真实有些感伤,却也没有到落泪的地步,她不过是做给林安歌看的。毕竟大家都是官家小姐出身,虽说嫡庶有别,但大家庭里不都一个样?反正金桂宁早就从柳泓滟那里知道了“林安歌早已知晓自己做的那些事”的消息,这会儿说出来也并不害怕。
林安歌一听,忽而就想起了自己的娘,还有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日子,也变得有些感伤,再看金桂宁,心中便是软了一些。
“姐姐千万不要乱说,妹妹早就将那事儿忘干净了,哪里还会则该于你?且如姐姐所说,你我以后同为伺候皇上的姐妹,哪里还会计较这些东西?”林安歌微微摇头,语气十分诚恳。
金桂宁听林安歌的态度软了下来,便收回手里的丝绢,略带幽怨的看了林安歌一眼:“这天下绣名贵是名贵,却并没有你说的那般神奇,也不一定要用什么贺子亮的功夫剪刀。它只不过是漂亮一些的布匹罢了,并无神奇。况且只有妹妹这般气质的人儿才能穿出这丝绣的绝妙之处,若是姐姐来穿,定然糟蹋了。”
金桂宁语气说的诚恳,态度也十分坚决,似乎林安歌不要这天下绣就是对不起自己刚才的话,更是对不起姐妹情谊。
林安歌为难的看了金桂宁一眼微微点头:“那妹妹我且将这布匹替姐姐收着,若是姐姐他日想拿去做衣服就来妹妹这里拿。”
金桂宁见林安歌手下天下绣,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更多的是笑意。她开心的自然不是送出了礼物,而是……
“两位娘娘,茶来了。”林安歌刚将盒子放好就听到花儿的声音。
她没想到这丫头去了这么久果真将茶叶和茶具给找到了……林安歌刚想开口问什么就看到花儿身后的小桌子。
“小桌子叩见两位娘娘。”小桌子跪在地上再磕一头,开口说道,“小桌子怠慢了娘娘,请娘娘责罚。”
金桂宁似乎见过这个小太监,却也有些不确定是在哪里见过,但见自己身后的太监宫女见到小桌子的时候显得有些恭敬,心中自是不解。
林安歌当然没有处罚小桌子的意思,宽厚的叫他起身,顺便夸耀了花儿几句。
花儿刚刚递给林安歌的茶杯因为她的夸耀微微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溅出水渍。她强自镇定,恭恭敬敬的将茶给两位主子奉上。
小桌子起身以后便站在了林安歌的身后,低着头用余光微微扫了花儿一眼,沉默不语。
金桂宁接到花儿的眼神示意,自然也不便久留,跟着林安歌寒暄了一会儿,这才笑着借口告辞。
林安歌本欲相送,却被金桂宁拦下。她本来也有些乏了,想了想,也就顺了金桂宁的意思,不再强行送行。
金桂宁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林安歌的房间瞬间空了下来,安静了许多。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无奈的摇摇头,跟着后面站着的小桌子说:“本以为这宁美人是个心思复杂的主,没曾想还是如此友善。”
“娘娘您看人可莫要看表面,奴才刚才看她的那个小宫女在我们的小厨房鬼鬼祟祟的找东西呢!”小桌子可不信这宫里的女人有谁能跟谁真的友好,饶是阮倾娴和柳泓滟他也不尽相信,更别说这个左右逢源的金桂宁。
林安歌知道小桌子是为自己好,却又觉得他太过谨慎了,调笑了几句转身回屋歇着了。小桌子讨了个没趣儿,想了想,转头离去。
林安歌回内屋并不是睡觉,而是拿出怀里的东西思索,她看今儿金桂宁的模样,似乎觉得并不是她。那么到底是谁?难不成自己在宫里还得罪了谁?
这约是赴呢,还是不赴呢?
她沉目思度了一会儿,仔细瞧着这字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黄昏后该是说的是相约的时间,柳梢头的月儿——这宫里哪个位置可以在黄昏刚落的时候看到柳树边的月儿呢?这柳树莫不是……御花园的假山后面。
林安歌七上八下的坐着,一直傍晚小桌子给自己送来晚膳。她此时并没有什么胃口,又害怕小桌子怀疑什么,因而草草的吃了一些。
在林安歌的思想里,这小桌子一直都是秦璐的人,而秦璐是李霖谕的人,变着法会将小桌子当成是李霖谕放在身边监视自己的人。
小桌子心中自然知晓林安歌的想法,却也并不着急,这宫里谁对谁没有几分防备之心?所谓日久见人心。他迟早会让林安歌知道自己的。小桌子收拾完了碗筷,匆匆离去,也不愿打扰林安歌休息。
见小桌子走了,林安歌转身进了屋里,慌张脱了衣服塞在被子里,放下床幔做成有人睡觉的样子,而后穿了一套简单便捷的衣裳,去掉身上所有的首饰和头饰,让自己不带一丝可能的把柄,才慌张爬窗子猫腰出了百合苑。
她衣服是接近黑色的深青色,如黛,在夜里并不显现。今儿只扎了一个马尾,干净利落的在夜色中穿行,她躲着那些来回巡逻的士兵,匆匆往御花园的假山后柳树边而去。
好在百合苑是宫里距离御花园最近的苑子,加上林安歌早前做过御花园的管事宫女,对于地形十分熟悉,沿途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到了柳树下,看了一眼刚刚升起的月亮,微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没人?莫不是自己来的不对?”林安歌环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心中的担忧更甚。
她慌张的左看右看,脊背冒了一身冷汗。若是自己现在被什么人发现了,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安歌沉默了一会儿,迈步离去,忽而……身后一个巨大的怀抱将她包裹住。林安歌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叫,若是引来巡逻的士兵,她就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身后的怀抱十分温暖,泛着一股好闻的馨香,卷着点点酒气钻进林安歌的鼻孔,她僵直的脊背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一些,也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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