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几分隐隐的快意之外,花蕊娘更多感觉到的是后怕。
原本花庆余给她的印象,是一个木讷而又护短的男人。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越发感觉到了花庆余本心里的自私。
为了利益,为了脸面,他几乎可以说是不顾一切。
就像现在,他认为秦氏丢了他的脸,就可以在问也不问一句的情况下,对秦氏动这样的狠手。
幸好自己姐弟几个及早搬出来了,若是一直待在花家大房,等到自己一家人的命运又会是什么?
花蕊娘伸手将花云娘拉到自己身旁,抬脸直视着花庆余。
秦氏让几个妇人拦腰抱住,趁机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她这下觉得委屈了,那自己几个受委屈的时候呢?咋没见她心软过……花蕊娘暗暗捏了一下拳头,对付恶人,你只有比她更恶,让她知道害怕,她才不敢一次两次的来试探你的底线。
“老子还没死,你嚎啥丧?”花庆余扭头狠狠地骂了一句,又冲着她扬了扬拳头。若不是顾忌着那几个村妇在旁,恐怕那拳头又要落下去了。
秦氏喉咙里“格格”地响了一下,立刻惊恐地收了声。
“真是反天了,哪个当长辈的还不能教训几句,你爹你娘的后事坟包,哪一样不是我亲手办的?还亏了欠了你们不成?”花庆余转过来瞪着花蕊娘,阴沉沉的语调里面倒听不出什么喜怒来。
这是要跟自己几个算账了?花蕊娘愕然地看向花庆余,正在斟酌着怎么开口,就看见花庆余甩手朝着秦氏走了过去。
“还不给老子回家去,跟几个小娃子计较成这样,你是想丢光我这张面皮还是咋的……”花庆余突然一把拽过秦氏,拨开人群朝外头走去。
花蕊娘一下反应过来,花庆余这是在说场面话找台阶下呢。倒也是,今天这事儿要真闹到里正跟前,里子面子丢光的一定是他花家大房。
不得不说花庆余确实聪明,他这不痒不痛的两句话一说,就把今天这事儿说成了长辈和小辈的闹剧,而且还是因为小辈不懂事而造成的闹剧。
不能就这么让他走,花蕊娘看了吴婆婆一眼,立刻往前踏出一步,开口叫道:“大伯,大伯娘砸了我家院子,打了云娘,还说咱们偷了你家银子,这事儿得说清楚了。”
花庆余后背明显震了一下,高高抬起的腿就顿在了半空中。
“你个黑心烂下水的小毒货,你害我,你敢害我……”秦氏猛地一下回过头瞪向花蕊娘。刚才挣扎了那半天,她头上的发髻早就散了下来搭垂在脸上,更显得十分的面目可憎。
“大伯娘一口一个小毒货,一口一个小贱货的叫,那大伯娘不就是小毒货和小贱货的长辈了?”花蕊娘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秦氏让她噎得直翻白眼,又顾忌着花庆余在旁,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扑过来要打花蕊娘。
“小娃子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你还计较上了?要点脸不?”花庆余提高了十八分的音量,中气十足地朝着秦氏吼了一声。
吼完花庆余立刻转过身来,冲着花蕊娘沉声道:“你父亲是咋教你的,和长辈顶嘴耍混,有这样的道理?还不赶紧给我回家去。”
这长辈的谱可摆得十足,围观的村妇窃窃私语了几句,但这毕竟是花家的家务事,她们也不好插嘴,只得拿眼把花蕊娘看着。
“大伯教训得是,”花蕊娘突然轻笑了一下,迈上一步冲着花庆余略微欠了欠身:“子不语,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大伯娘虽是长辈,可是偷窃银两这样的罪名蕊娘是万万不敢认的。蕊娘年纪虽小,但也知道爱惜名声,还请大伯给蕊娘一家主持公道。”
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花庆余闷哼了一声,半晌没有接上话来。
花云娘轻轻扯了扯花蕊娘的袖子,轻声道:“姐,啥意思?”
“就是说,长辈干的事儿要是有道理,咱们就得好好遵从着;要是没有道理嘛……”花蕊娘摸了摸她的脑袋,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花庆余。
花庆余这下再也板不住,轻咳了一声便冲着秦氏道:“啥偷不偷银子的?你是不是啥话没说明白,让蕊娘她们听岔了?”
可惜秦氏是个认死理的,哪里听得出来花庆余话里的暗示。她只知道自己挨了打,这事儿肯定就是花蕊娘她们的不是,因此听到花庆余开口问自己,秦氏马上迫不及待地指着花蕊娘大声道:“不是从咱们家偷了银子,她们哪儿来的银钱满村收豆子。我叫她们把银子拿出来,两个小毒妇竟然还上手打我……”
蠢人自有天收,花蕊娘立刻就笑了。花云娘还想开口反驳,花蕊娘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静。
旁边有那忍不住的人,就开口道:“我咋听说花家二房收豆子的钱,都是吴婶一家帮扶的呢?”
“哟,见了人家有银钱抛使,就说人家是偷来的。这可真是太稀奇了,往后大家伙花钱都得注意了,指不定啥时候就让人当成小偷了呢……”
“就是,这花家二房分家都多长时间了,之前咋没听说丢了银子?真是稀奇……”
话题扯到自家身上,吴婆婆也不好再站在旁边干看。她刚要开口,就看见花蕊娘对自己打了个眼色。
吴婆婆在花蕊娘肩上拍了拍,示意她安心,这才大声地说道:“这事儿也没啥好藏着捂着的,蕊娘这孩子有心思,用黄豆琢磨了一样吃食。我老婆子见她们几个孩子天天打络子辛苦,就帮补了几个银钱,咱们两家一块儿做个小生意。这事儿咱们做得光明,不怕谁说道。”
花蕊娘感激地看了吴婆婆一眼,心里头便有了几分愧疚。
听到这番议论,花庆余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见实在躲不下去了,才拉着脸开口道:“还以为啥大不了紧的事儿,说清楚就没事儿了。蕊娘啊,你大伯娘这人脾气急,其实没啥坏心。行了,没啥事儿都家去吧。”
不是吧?这般轻描淡写就想抹过去,真当自己几个是傻的?花蕊娘愣怔了一下,刚要说话就被吴婆婆拉住了。
“算了吧,讨不着啥好,”吴婆婆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冲着围观的人群道:“今天我这外姓人就说一句,虽说都姓花,这分家了可就是两家的事儿,往后谁再要这么闹上门来,咱们这些当邻居少不得就要管这闲事。大家伙可以去看看,蕊娘家那院子里头,可是跟遭了劫差不多……”
花庆余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闷哼了一声,拉着秦氏扭头就大步往村东头去了。
“姐,就这么算了?”花云娘急了,连忙回身扯着花蕊娘的衣衫问道。
花蕊娘突然有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赵氏连着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谢谢各位婆婆婶子,”花蕊娘连忙弯腰冲着人群行了一礼,那些村妇就摆手,七嘴八舌地劝了她几句,便各自散开去了。
吴婆婆这也是为她着想,毕竟身为小辈,落下个在长辈面前得理不饶人的说头,就像吴婆婆说的,她确实“讨不着啥好。”
而秦氏也已经受到教训了,往后她要想再来找茬,就不得不在心里多思量几番。
这么一想,花蕊娘的心里才好受了许多。吴婆婆拉了她一把,轻声道:“走吧,咱回去了。”
花蕊娘点了点头,牵起花云娘跟在吴婆婆身后,缓缓地走回自家院子来。
厉大和商姨娘正在门口张望着,花玉朗一张小脸哭得花兮兮的,看见她们回来,立刻一把扑到花蕊娘怀里。
“没事儿了,”花蕊娘摸了摸他的脑袋,振作精神道:“大伯娘不敢再来欺负咱们了。”
“她哪儿还敢呐?她今天可被欺负惨了,”花云娘撇了撇嘴,得意地笑道:“叫她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哈哈。”
赵氏和吴婆婆对视了一眼,抿笑着摇了摇头。
“她能就这么算了?”商姨娘还有些愣神,怔怔地问了一句:“你们打了她,她肯就这么算了?”
“不算能咋地?”花云娘抱住商姨娘的胳膊,抬头笑道:“她要发狠,咱姐比她还狠,姨娘你是没看到,大伯娘那个丑样……”
“云娘……”花蕊娘笑着嗔了她一句,突然神色一凛,转过身正面着吴婆婆和赵氏,冲着她们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蕊娘你这是做啥?”赵氏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院子里的众人面上都有了几分疑惑。
“今天这事儿,连累婆婆和婶子了,”花蕊娘将她的手推开,认认真真地说道:“婆婆和婶子都是实诚人,却因为蕊娘而不得不说谎,蕊娘给你们赔罪。”
吴婆婆和赵氏愣了半天,又对视了好几下,赵氏才摊手道:“嗐,你这孩子说的啥话,啥连累不连累的,要我说,你大伯娘那人……也该让她受点教训。”
“可不是,”吴婆婆跟着就点头:“要不这三天两头的来闹上一回,你们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看来她们是真的不计较,花蕊娘轻笑了一下,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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