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未来虽然美好,眼下却需要脚踏实地,好高骛远,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花蕊娘收回思绪,向着宗少城嫣然一笑:“那就承蒙宗大少爷厚爱提携,蕊娘在此谢过了。”
宗少城咧了咧牙,向着她酸酸的回道:“花小姐太过客气了,小生有幸为花小姐做牛马,实乃小生之大幸。”
“贫嘴,”花蕊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便拉过一旁的团椅坐下,认真道:“少城,你别怪我想得多,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眼下,有些话还是该说清楚的好。”
宗少城轻轻一皱眉,坐直身子端详了她两眼,才轻轻吁了口气,点头道:“你说吧。”
“嗯,”花蕊娘微微一笑,接着道:“这笔生意,你的话自然比贺掌柜管用,你说答应就是答应了,所以按理说,我是不该绕过你去寻贺掌柜,这是我的不是,我跟你赔礼。”
宗少城嘴角微微一翘,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看了过来。
花蕊娘见他颔首不语,便只好硬着头皮道:“如今绕来绕去,最终这笔生意我还是得和你做,我话说在前头,个人归个人,生意归生意。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是合作,具体的方案怎么定,分别负责什么,利益或亏损如何分配,都要白纸黑字签个清楚,且认认真真的执行。”
说罢花蕊娘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宗少城,唯恐他认为自己小人之心,而生出忿怒来。
“哈哈哈……”宗少城突然抚掌大笑,花蕊娘愣了一下,眼神顿时变作了一只小猫儿一般,可怜巴巴的看向他。
“蕊娘,我不如你,”宗少城敛了笑容,正色道:“你说得没错,我之所以同意让贺叔与你做这生意,其中自然有我的私心。”
见花蕊娘面色顿时一急,他连忙摆手道:“你听我说,我与贺叔仔细讨论了这点子的可行性,贺叔对你的想法颇为推崇。你有所不知,我娘原来还有几间其他铺子,都一直是贺叔在打理,后来他年纪大了,才交给了别人,独独来管理这半月居。我听贺叔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极为心动的。”
花蕊娘稍微放了心,她刚要接话,宗少城又接着道:“我只想着,你想做什么,我便全力支持你去做,却不如你想得那般周全。你说得对,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你有心大干一番,我这合作方自然也要拿出诚意来。如今方向已定,就依着你说的,咱们一是一二是二,来个亲兄弟、明算账。”
听到他这不恰当的比喻,花蕊娘忍不住轻轻一笑,她忽又想到,不说亲兄弟,难道说什么?亲夫妻……花蕊娘面颊一热,心跳又漏了半拍。
宗少城并未注意到她神情的细微变化,一手撑住书案站起身来,神气的向着她道:“蕊娘,你跟我来。”
半月居一共四层,一楼大堂,招待些过路散客,二楼以上皆是包厢,先是华贵,后是精致,最上面这一层,却是清雅了。
花蕊娘之前与半月居打了那么久的交道,还从未到过二楼以上。此刻她正坐在四楼一间名为清风阁的雅间中,圆桌上一共三人,分别是花蕊娘、宗少城与贺掌柜。
立在一旁的钱管事递上一张用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贺掌柜接过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才呈到花蕊娘面前,微笑着道:“花小姐请过目,若无异议,我这就着人誊抄。”
花蕊娘并不着急答话,而是接过宣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两遍,沉吟良久,才指着纸上一处道:“蕊娘认为此处有些欠妥,‘一应管理事项,皆由花氏蕊娘统管。’应写明所有事项内容,列出名目,才不至于将来查无可查,无所依托。”
贺掌柜向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眼珠子转了两转,便捻着胡子点头道:“花小姐说得极是,益均,速去修改。”
钱管事接过宣纸,又细心征询内容,花蕊娘与贺掌柜你一言我一语,又费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总算是最后定了下来。
这其中的过程,宗少城都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只用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凝视着态度认真的花蕊娘。
被花蕊娘称之为“合同”的字据最终拟好,一式三份呈了上来。钱管事随即递上墨盒毛笔,以及贺掌柜的印章,花蕊娘提笔蘸了墨,手腕微微抖了抖,便在右下角坚定有力的落下了自家的名字。
看着宣纸上的墨迹渐渐干涸,花蕊娘是一阵比一阵的激动。这种感觉,比之当初卖豆芽挣到第一笔银子,强烈了不知道多少。
贺掌柜满面春风的站起身来,向着花蕊娘笑道:“老奴这就着手开始安排,一有消息,立刻通知花掌柜。”
骤然听见贺掌柜这样称呼自己,花蕊娘竟有了一丝惊慌,她连忙跟着站起来摆手道:“贺掌柜,你我二人如今共事,还请贺掌柜像从前那般,贺掌柜如此,真是折煞了蕊娘。”
“是,老夫遵命,”贺掌柜看了宗少城一眼,便朝着花蕊娘一拱手,朗声应下。
灯火初上,一辆挂着宗字标牌的四马并驾大车徐徐驶出了瑜棠镇,扎进夜色中,向着落山村的方向驶了去。
车内,宗少城凝视着一直扭头望向窗外的花蕊娘,过了良久,他才轻声开口道:“蕊娘,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花蕊娘回过头来,向着他甜甜一笑:“一眨眼就成了花掌柜,真是跟做梦一样。”
“呵呵……”宗少城将她拉到身旁,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温声道:“先别忙着高兴,依着你和贺叔的商议,往后可要有得忙碌了。”
“忙碌我不怕,”花蕊娘眨巴着大眼睛,兴奋的说道:“只要事实证明,我花蕊娘的点子确实可行,吃再多苦受再多累我都不怕。”
宗少城张了张嘴,忽又顿住,轻轻叹了口气,才道:“蕊娘,你受累了。”
花蕊娘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不知他为何有此感叹。宗少城微微一侧身,握着她的手紧盯着她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过是想着,若是花家能够借此发迹,你我二人之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艰辛。蕊娘你放心,今夏乡贡武举,我必定全力以赴。”
宗少城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时捏紧了拳头,眼睛里面闪着熠熠的光芒。花蕊娘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想起与他初识那会儿,他在树林子里说的那句话。
“有朝一日我若做了大将军,你凭着这条系带前来拜见,我必赠金十两。”
宗少城捏紧的拳头一下松开,他低下头看着花蕊娘,语气突然柔得像是夜风中的杨柳:“待我在军中历练些时日有了根基,我再三媒六聘求上门来,让你风风光光做我宗少城的妻子,蕊娘,你可愿意等着?”
本朝开国时四方征战,损耗了大半人口,到如今一共换了三代君主,天家的政令中都必有一条是鼓励百姓婚配生育。是以大晋朝男女早婚的传统由来已久,一般男子十五而娶妻,女子十二为人妇,男子逾十八未娶,女子十五未嫁,就算大龄了。在先王时,家中有过了年龄还未嫁娶的子女是要被罚款的,当今的天子体恤百姓,这才取消了这条法令。
像田玉娘这样十五才出嫁的在民间已是极少,她是因为先前田勤年膝下无子,存了招赘的心思,挑来挑去又总不合意,这才耽搁了下来。所以商姨娘如今这般着急花蕊娘姐妹的亲事,也是因为早婚的风俗。
花蕊娘知道宗少城是在尽力使她宽心,她二人私定终身,如今前途未卜,要她一个适龄女孩,因为一句承诺而决心苦等,确是牺牲颇大。可是花蕊娘并不以此为意,因为前世的观念影响,她本就不愿将自己随便婚配,也不认为女子晚婚有何不可,所以宗少城的担心,在她看来却是多余。
贺掌柜说过的那番关于官商通婚的话,确实让她心动不已。那是因为,她已认定了宗少城是此生良人,又不愿意随波逐流任凭命运安排。想要而不得是一回事,想要而不努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宗少城见她久久不回答,还以为她是有所动摇,便连忙握着她的手,急急剖白心迹:“蕊娘,我知道叫你这样等,着实委屈了你,你若有所怨尤,直管向我发气。我只要你晓得,我这颗心坚定得很,我也不是那等子只会嘴上抹蜜,实则百事不会的人,我若是没有把握,就绝不会拖累你,你就像我一样,安安心心的想着咱俩的将来,好不好?”
花蕊娘心头一颤,再优美甜蜜的情话,也比不得这般情真意切的诉说动人。她反手捏着宗少城的手指,凝视良久,忽而轻轻一笑:“你怎么不说,假如蕊娘你有了别的打算,便自去觅你的良人,我绝不阻着拦着,这样岂不是更加动听?”
宗少城浑身大震,一时之间脸都白了,颤声道:“蕊娘你……”
“逗你的,”花蕊娘情知自家玩笑开过分了,便顺势伏在他膝盖上,做出一副温顺样:“你说的这个好,我爱听这个,你若真是大大方方的,我反而还要怀疑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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