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娘一把将他的手拍开,顺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还要说这样的话来逗我。与其等着你现在来给我买宅子,我何不如当初就答应了贺叔,做他那酒楼分号的便宜东家?”
“什么?”宗少城迅速敛了笑容,面上登时有了几分疑惑。
“你装什么装?”花蕊娘眼睛一瞪,忽然想起贺掌柜曾经说过,宗少城严令他不得干涉有关自己的任何事,所以贺掌柜作出那样的提议,事先并未征得宗少城的同意。
一念及此,花蕊娘便略过这个话题,转而正色道:“关心则乱,你说的法子通通都不合适。买宅子就不要说了,你要是真的给我送几个人来,一是住不下;二是落山村就这么大,谁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咱们家现在就这点家底,突然间呼奴使婢,可不是白白替我招许多闲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宗少城咕哝了一句,忽然凑到她跟前,扬起眉毛一脸坏笑道:“那亲一个行不行?”
“别闹,”花蕊娘脸颊一热,立刻往床里边一躲,拉过棉被严严实实的盖在自己身上,粉脸含羞的说道:“懒得理你,跟你说了半天的话,我累了。”
“那你睡会儿,”宗少城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的粘了过来,伸手替她掖好了被角,又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嗯,”花蕊娘点了点头,伸手将棉被往上扯了扯,便听话的阖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浓密上翘,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抖着,在脸上投下一道细细的阴影。宗少城忍不住伸出手去,忽又缩了回来,眼里一片怜爱之色。
花家的灶间里飘出了阵阵米饭的香气,商姨娘在院子里摆好了饭桌,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开口相请,让宗少城留下来吃晚饭……就听到身后的房门嘎吱响了一声,宗少城从里面走了出来,又见他转身轻轻将门带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宗……宗大少爷,”商姨娘赶紧弯腰施了个福礼,蹲到一半却觉得有些不合适,但又说不上不合适在哪里。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半空中,场面一时显得有几分滑稽。
“姨太太折煞少城了,”宗少城反应得快,连忙侧身避过,又抬手虚扶了一把。商姨娘好不容易直起腰来,一张脸竟窘得比猪肝还红。
宗少城极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用眼梢偷偷瞄着商姨娘,试探道:“姨太太这会儿有空?”
“有……”商姨娘比他还要慌乱,连忙将手在围裙上搓了两把,抬起头来语无伦次道:“宗大少爷要啥?你瞧我,这都坐了半天了,也没给你倒口水喝,你坐,我给你泡茶去……”
“姨太太,”宗少城连忙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接着用手指了指隔壁花玉朗的屋子,斟酌着词句道:“这屋,能不能进去?少城有话,还请姨太太移步。”
“啊?”商姨娘愣了一下,忽似想起了什么,为难的回道:“诸葛少爷,在里面歇着……”
在林子里跑了一个早晨,又经历了这等惊心动魄的事情,诸葛遥这午觉,睡得又香又沉。谁知道他正做着一个上马杀敌、建功立业的好梦,便忽然被人掀开被子,从床上一把拖了起来。
晌午的时候,他护着花蕊娘从山上下来,正好遇上了宗少城他们,便跟着一齐到了花家。宗少城骤然之间寻到花蕊娘,情难自禁,当着众人的面儿便做出那等亲热举动。他倒好,一进了花家的院子,就随着花蕊娘进屋躲了起来。却苦了诸葛遥,花云娘那样的人精,自然要旁敲侧击的向他打听个清楚。他本来就是个毛头少年,支支吾吾的倒把自家闹了个大红脸,干脆借口说累,借了花玉朗的屋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突然间被人惊扰了美梦,诸葛遥睁眼一看是宗少城,圆目一瞪正要发火,就瞥见了宗少城身后的商姨娘。他只得无奈的哼哼两声,一咕噜翻身坐起来,正待要开口,宗少城又伸手往门外指了指,诸葛遥愣了一下,又偷偷瞄了一眼商姨娘,便摇头晃脑极其不愿的出了屋。
待到诸葛遥带上房门出了屋,宗少城转过身来面向商姨娘,忽然双膝一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宗大少爷,快快,快起来……”商姨娘惊得手足无措,瞬间吓得脸色都白了。想要上前搀扶又觉得仿佛有些不大合适,只得用双手比划着,语无伦次的说道。
宗少城不为所动,一双眼睛直视着商姨娘,沉声道:“少城行为过错,于礼有失,请姨太太责罚。”
“这……”商姨娘更加的焦急,她一向是个软性子,从前花蕊娘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在花家便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如今虽然自个儿当起了家,但家里头实则还是花蕊娘说了算。对于她来说,宗少城虽然年纪上可以称得上是小辈,但他的家世摆在哪里,商姨娘仅有的几次与他打交道的过程,都是把他奉为上宾,处处尊敬着。突然间受这样的大礼,她可不是整个人都慌了。
更何况在今天之前,商姨娘从未想过自家还能和宗少城扯上什么关系。他的家世、他的品貌,对于商姨娘这样一辈子伏低做小惯了的人来说,哪怕只是想一想,她都不敢认为自己的女儿能攀上这样的人家。
所以今天宗少城当众抱了花蕊娘,商姨娘看在眼里,又回想起过去宗少城常到有间食肆走动的种种情形,如何还猜不住这二人已是暗中生了情意。可她再一细想,心中不但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是深深的忧虑。
从前种种自然不必说,这大半年来,一家人互相扶持、共济难关,出自于女人的天性也好,有感于花蕊娘所做的一切也罢,商姨娘早就从心里面,把这正房嫡出的姐弟俩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女。对他们的态度,也从过去的疏远敬畏,变作了现在的真切关心。
商姨娘不知道宗少城和花蕊娘之间的细节,在她看来,像宗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就算宗少城于花蕊娘有心,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顶小轿抬回去做个妾室,至于正妻之位,那是万万不敢想的。商姨娘就是因为家贫,才做了花蕊娘父亲的妾,于此道自然深有感触。她本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也不是眼中只能看着权势,否则当初花庆余要卖花云娘,她也不至于那般痛心甚至奋起反抗。所以发现花蕊娘与宗少城之间的情意,于她来说,却是忧虑大大甚过欢喜。
可她这会儿心里乱极了,花蕊娘才刚刚脱险,此时再跟她提起这样的话,显然是不合适。但要是不提,她这做母亲的,又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行差踏错。
“少城斗胆,这一切都是因少城而起,请姨太太千万不要怪责蕊娘。”宗少城双膝跪地,腰板却挺得笔直,看着商姨娘语气恳切的说道:“少城未告父母,擅自与蕊娘定下终身,虽于礼教不合,却是出于一片真心,还请姨太太成全。”
“什么?”商姨娘愣了愣,渐渐冷静下来,头脑也有了几分清明,忽然惊喜道:“你说什么?”
“少城自知行为有失,却确是出于情真意切。蕊娘大气聪慧,少城敬她爱她,亦早已在心中盟下誓言,此生必要娶她为妻,护她一世,请姨太太怜我一片真心,万望成全……”宗少城话音未落,便深深的拜倒下去,额头抵地,巍然不动。
花家今天的晚饭桌上格外热闹,木凳不够用了,连花玉朗屋子里的靠背椅都搬了出来。
花玉朗捏了筷子,也不去夹菜,只胡乱向嘴里塞着米饭。两只小鹿一般的黑眼珠子,咕噜噜不停的在宗少城和诸葛遥身上打着转。他想不明白,这什么宗大少爷,不是个登徒浪子吗?听李菀柔说过,他还是个兔儿爷……怎么姨娘和姐姐们,竟然会请这样的人回家来吃饭?
花云娘一脸的贼笑,眼睛里狡黠的目光闪个不停。时不时的摇晃几下脑袋,一副怡然自乐的摸样。
诸葛遥浑若不察,他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再加上肚子确实饿了,筷子便像长了眼睛似的,只盯着有肉的盘子,吧唧着嘴吃得喷香。
一旁的桂花嫂只当看不见桌上众人的异状,来了个眼观鼻、鼻观心,捧着米饭吃得飞快。
宗少城和花蕊娘的神态就有些异样了,两人虽然故作镇定,可那尴尬的姿态却是掩饰不住的。宗少城还好,方才已经吞了定心丸下肚,虽有些不自在,也不过是因为拘谨所至;花蕊娘则不一样,一边小口小口的吞着饭粒,心头却是一阵比一阵的忐忑,只恨不得速速刨完饭,一头扎进屋子里头去躲起来。
商姨娘满脸堆笑,眼睛一直盯着宗少城没挪开过。她忽然伸筷子夹了一块猪蹄,递到宗少城碗里,笑眯眯的劝道:“来,少城多吃点,别光顾着吃饭,你们练武的人,得多吃点身子骨才能跟得上……”
桌上的众人顿时愕然,花蕊娘塞到嘴里的一口米饭也忘了咀嚼,就这么张大着鼓鼓的嘴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商姨娘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看向宗少城的眼神里也越发的欢喜。正是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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