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京屿一声不吭地出国。
傍晚的时候,姜早从医院里出来。
她推着一个行李箱,这里面装着的,全是这些天,她来照顾谢京屿穿的衣服。
说是照顾,楚家找了三个人,根本用不着姜早,所以她能做得也就是陪着。
姜早一只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里捏着那封信。
谢京屿写的告别信。
字歪歪扭扭地。
姜早看完,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晚风温柔拍打在她脸上,她想,她现在不能哭。
姜早没去谢京屿的那栋小洋楼,反而找了家酒店,订了三天。
这三天,她一直窝在屋里,哪里也没去。
齐晟他们最近刚知道谢京屿的病,群里也一下子活跃起来。
齐晟一个电话给谢京屿打过去。
他听到这件事,几乎气得牙痒痒。
想过谢京屿会不接,没想到谢京屿一下子就接了。
谢京屿这人,哪怕生病,也臭屁地很。
“啧,有事?”
齐晟一听到他的声音,眼睛就红了。
“你他妈的,谢京屿你不是跟我说出去旅游了吗?”
他在电话里将谢京屿臭骂了一顿。
谢京屿听到齐晟的鼻音,勾唇,语气淡淡,“哭了?”
“谁哭了?”
齐晟咬牙:“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跟我说?”
谢京屿,“没什么用。”
说出来,他们平白难受。
齐晟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我是医生。”
谢京屿耸了下肩,不以为意,“很多医生都治不好我。”
“......”
齐晟知道谢京屿这个病很棘手,但他就是想为谢京屿做点什么。
可他知道这个事,谢京屿都已经在国外了。
“你给个地址,我现在就去找你。”
“没什么必要。”
齐晟抿唇,“谢京屿,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谢京屿眼眸沉下来,“我知道,我也不是开玩笑。”
“我这病,他们找不到病因,所以没必要费工夫。”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活不活,全看我想不想活。”
全看这个世界想不想让他死。
齐晟很难懂,谢京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只是让他好好的,“虽然我不希望你比我结婚早,但是你这进度也得加快了。”
齐晟:“......”
都什么时候,还要关心一下他的感情。
齐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听到那边有人跟他说话,说得英文。
谢京屿闷笑一声,也用流利的英文回他。接着他又回来跟齐声说,“不说了,我得睡一会儿。”
齐晟嗯了一声。
谢京屿又说,“啧,你跟陈洛一说一声,让他别在群里乱嚎了。”
陈洛一知道谢京屿的病以后,每天都在群里哭丧。
谢京屿觉得好笑,“也没生孩子,先有人披麻戴孝上了。”
齐晟:“......”
姜早呆在酒店的这三天,什么也没做。
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手机里有很多人发来的消息。
但是没有谢京屿的。
姜早也没有主动去找他。
她知道谢京屿想做什么,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冷落,让她熟悉他不存在的日子。
想了想,姜早把谢京屿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
海城的风温暖和煦,姜早呼了口气,最后坐高铁回了南荷。
姜早回了南荷,却没回理发店。
她在偏郊外租了一间房子。
房子三四十平,很久没人住,灰尘扑面,房东低价卖,但是要自己打扫。
姜早要了,她简单打扫了房子,又买了东西装饰这个房子。
她没有固定工作,每天待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写剧本。
忙碌起来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半个月过去,姜早卖了一篇短剧剧本。
她没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一本接着又一本。
天渐渐暖起来,外面的绿植渐渐露出嫩芽。
湖畔旁边的柳树抽出新的枝条,湖面的冰棱碰撞,发出泠泠的响声。
山路曲折,姜早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长期缺乏运动,她的脸很快红润起来,喉咙哽着,呼吸的风都有些割嗓子。
这是座陡峭的山。
没有修好的,平坦的台阶。
只有一条被很多人踩出来的小路。
姜早沿着小路上去,路上很多荆棘,野刺伸进她的衣服,割着她的皮肤。
山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庙宇。
四方院子,中间坐落着一棵巨大的柿子树,枝条有小小的芽苞。
姜早敲门,只两下,立马有僧人开门。
见到姜早,僧人对她微微颔首,也没问来意。
他直接带姜早进入正院,庙宇供着一尊菩萨像。
姜早径直跪下。
这座庙宇,她几乎天天来。
谢京屿的病既然无法用科学解释,那她也只能寄托于这些神明。
檀香袅袅,路过正院的僧人低语而过。
菩萨低眉,不问世人。
姜早虔诚地跪在地上,双眼闭着。
一求,谢京屿平安喜乐。
二求,所有事情回归轨道。
她自命不凡,如今认罪,愿意承担所有惩罚,只求不要惩罚到谢京屿身上。
跪着的时间实在太久,姜早离开庙宇,一瘸一拐。
往日里,她最烦这些东西,不喜欢的事情她基本不会做第二次。
然而,第二天,她还是来了。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远方依旧没有传来故人的消息。
三个月过去,5月3,是姜早的生日。
彼时,南荷的天提前进入夏季,每日气温剧增,空中热浪滚烫。
姜早没想过生日,这次就没回云溪镇,不过还是收到了不少礼物。
她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去寺庙。
渐渐的,她也习惯了这种日子。
谢京屿那边很早之前没了消息,他不仅不跟姜早联系,连齐晟也没联系到他。
姜早把这几个月赚到的钱,一分为二,一部分打算留给姜蓉,而另一部分则李莲。
她还是没日没夜地工作。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这一年,她不分春冬,日日去庙里祈福。
很快,又到了她的生日。
姜早还是不没过。
但生日礼物雷打不动。
不过这次她除了生日祝福,还收到一条短信。
【宝贝儿,我把怪物杀死了。】
号码没有备注。
姜早盯着那句话,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她拿手捂住眼睛,连串的眼泪却像珠子一样,从手指缝隙溢出来。
收到短信以后,姜早就打算搬回市区。
离开的时候,她又回庙里拜了拜。
只是,谢京屿给她发完这个短信,又销声匿迹了。
姜早决定耐心地等。
只是以前没有消息可以耐心,现在有了消息心里竟然安分不下来。
姜早又开始急躁,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7月份。
盛夏。
柏油马路被阳光暴晒,阳光穿过梧桐枝桠缝隙,在地上落下斑驳阴影。
姜早坐在咖啡店,电脑敞开,放着电影。
看得正专注,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
姜早抬眼看,一个男人,长相清秀,穿着白衬衫,正礼貌地对她笑。
“你好。”
姜早摘下耳机,“有什么事吗?”
男人唇畔弯着温润的笑,有些羞涩。
“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
姜早一怔,“你不应该先问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吗?”
男人脸微红,“我觉得你是没有的,因为我每天都能在这里遇见你。”
男人说完话,又看姜早精致的脸。
他垂眸,心里想。
而且,有好像也不重要了。
姜早红唇抿抿,正要说什么,旁边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两人偏头望去,刺眼的阳光穿透云雾洒在玻璃上,姜早没忍住眯了眯眼睛。
而后,她看到一个颀长身影站在阳光下。
姜早瞳孔缩了缩。
窗外男人身形消瘦,穿一件黑色冲锋衣,黑色碎发搭在额头,衬得他五官深邃。
他双手插着口袋,对上姜早的视线时,他脑袋歪了歪。
唇角牵起,透着似笑非笑的散漫。
他张嘴说了句话,但因为隔着玻璃,姜早听不到。但姜早看懂他的口型,“你对象还没死呢。”
仅仅这么一句话,姜早眼睛一下子红了。
泪眼朦胧,她透过窗,看着站在外面的谢京屿,就这一眼,她仿佛透过时空看到中学时期的谢京屿。
17岁的谢京屿,桀骜难驯,意气风发,蓝白色校服总是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着嶙峋锁骨。
他站在蓝天下,黑发凌乱,风灌进校服,吹得鼓鼓的。
那时候,谢京屿会对着她说,“姜早,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现在,谢京屿会对她说,“姜早,要不要嫁给我?”
耳畔蝉鸣聒噪,远处梧桐繁盛,绿树如茵,兜兜转转,姜早还是在这个盛夏,迎来了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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