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骞就这么扛着我一路回到了他用作据点的巨大玻璃暖房里。暖房里仍旧是一片热带雨林的模样。看着早上才看到过的景象,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起来。
我实在难以想象,距离我和周骞谈话到现在,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过去。
这一天之内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我感到疲惫不堪,活活像是奔波了好几天似的,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周骞没有解开我身上的藤蔓,只是将我放在了一朵巨大的花盘里。花盘内部温暖且柔软,堪比昂贵高档的丝绒床。
“你先睡一觉,把能量稳定下来。”周骞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关上了花瓣,半点反驳的余地都不给我。
而我也因此直观地认识到了能够完美运用自己力量的紫僵和我这个绿僵之间的等级差距有多大。如果周骞真的有心伤害我,那么,我的处境恐怕很危险。
而他自身对我完全没有恶意这个事实,也让我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周骞毕竟是我的前男友,不论是为了避嫌、还是为了我自己心里图个干净,我都应该尽可能减少与他的接触。
毕竟,虽然理论上说来分手之后两个人就应当成为陌生人,但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了七年,就算我认清了自己当初所怀抱的感情并不是真爱、而只是习惯和依赖,两个人之间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默契和回忆,也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够一笔勾销的。
所以,周骞要是对我不好,那也就罢了。偏偏他这么无微不至,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我在想要对他竖起一百分的戒心,就变得比较难了。
花盘之中弥漫着某种具有催眠效果的香气。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慢慢的就觉得意识模糊起来。
我察觉到自己陷入了深层的冥想当中,但是大脑的活动却比平时要慢了许多——换句话说,我觉得僵尸此刻受到了周围的化学物的影响,竟然在死后第一次进入了一种无限接近于无梦酣眠的状态。
这可真是难能可贵。
清醒了这么久,我几乎已经忘记了睡眠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疲倦的身体终于抵挡不住一场好睡的诱惑。我的肌肉到神经根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仿佛飘忽在云端,又仿佛安安静静地沉入了温暖安全深邃的海洋之中。
在一片静谧之中,我听他自己的身体里产生轻轻的声响。这些声响听上去好像气泡一个个破裂,又好像是某种小动物在深夜的树林之中窸窸窣窣地走动,听上去让人忍不住就觉得很舒服。
渐渐地,我眼前的黑暗之中开始亮起点点星光,无尽的能量如同潮汐,一点点漫过我的意识,将我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我顿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恐怕又能够越级进化了!
这可真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忍不住觉得苦恼起来。
第一次越级进化,我让沈如初放在棺材里埋了一个星期。
第二次更加夸张——我记得,我好像直接昏迷了半个月。
所以呀,这一次从绿僵进化到紫僵,又不知道会耗费多少时间。
如果说我只是自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进行闭关突破,那也就算了,沈如初就算会觉得不满,顶多也就是向我抱怨几句,仅此而已。
可偏偏我现在是和周骞在一起。可想而知,我如果真的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到时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
这么看来,我现在还真不能够开始进化。
说来也奇怪,按照我之前的感觉,我身体里的能量明明还处在一个很不安定的状态就。而进化,尤其是越级进化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我要先将吸收的内容化为己有、完全融合。这两个步骤必须是循序渐进的,不存在什么颠倒甚至越过的说法。
呵呵!
我在黑暗之中勾起嘴角,简直要被自己给蠢哭了。
我果然是被周骞算计了吧!如果我没有猜错,我身体里的能量会突然变得那么乖巧温顺,很明显就是我周围这些花瓣和花粉的作用。
不得不承认,周骞的本事的确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而他手中的资源更是连我都觉得眼红。
就拿这些能够加快能量吸收速度协助净化的植物来说吧!如果我的手中有这样的好东西,那岂不是代表着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吞噬能量,而不用担心身体无法吸收、或是进化的时候根基不稳了么?
但不管东西再怎么好,周骞也没有那个权利代替我做决定。
往坏一点的角度去想,周骞这可能是故意在用阳谋,让我不得不在这里完成,同时不可避免地和沈如初产生罅隙,却偏偏无法责怪他——毕竟他将我从路边捡走的时候,我的情况的确是很危险。
而往好一点的角度去想,周骞或许真的只是想要帮我一把。
但就算那样又如何呢?上一次他说着为我好的时候,可是直接把我给杀掉了。
所以他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够明白,我根本不需要一个人来保护我,或者是冠冕堂皇的为我做出所谓的最好最恰当的决定。
比起这种堂而皇之的保护,我宁可要几分坦白白几分真诚。
这么一想我就明白了:不论于情于理,我都绝对不能够在照片的地盘上完成进化。这不仅仅是因为什么沈如初很可能会因此并且对我产生误会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一旦我接受了周骞的好意,就等于是默认、甚至是在鼓励他自作主张插手并决定我的人生走向。
这种事情我可不允许。
我看着身体之中初具规模的能量网络,虽然觉得惋惜,却没有半分心软。
我以自己的一丝意识为核心,凝聚起四周游离的能量,形成一柄尖锐的长剑。
长剑呼啸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能量的核心之中。
一阵剧痛传来,我身体之中微妙的进化状态顿时被强行打破。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尸气从身体周围喷薄而出,轰隆一声,将四周柔嫩的花瓣炸得汁液飞溅。
不远处的周谦听到动静,目瞪口呆地回过头来,然后顿时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冉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进化的机会千载难逢,你就这样将她打断了?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意气用事呢!”
周骞这句有些痛心疾首的话语,听得我一个恍惚。
这并不是我的记忆当中,他第一次无可奈和又气急败坏地怪我太过意气用事。
在我高三那一年,我们年纪里传出了一条很难听的丑闻。大致说来就是有一个很好的保送机会,却通过暗箱操作的方式给了一个根本不符合条件的人。
这种事情在我国的校园里,本来就是十分常见的。但是偏偏这一次被挤掉了名额的人恰好就是我。
消息传出来之后,我难过了很久。但我没有想到的事,周骞竟然神通广大地找到了学校的领导和保送方的负责人,并且成功说服他们特地加一个名额给我,算是息事宁人。
但最后的结果是,我并没有接受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周骞知道了之后,大晚上的跑到我家来把我叫出去,对我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当时他也是这么说我不识好歹、说我太理想化,根本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最后则是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我只知道意气用事,将来早晚会吃亏。
事实上不只是他,我想,这件事情不管说给谁听,别人大概也都会觉得我真的是在无理取闹乱矫情。
但我想周骞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我当时拒绝掉那个机会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并不想要和别人同流合污、最后去这样一存在内幕交易的腐败学校。
我当时之所以会拒绝,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无法接受周骞的做法。他那么怀揣着为我好的心思,不声不响通关节、走人情、开后门,却偏偏没有想过来问问我当初是怎么想的。
事实上,他如果能够问我一句,就一定会发现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个什么保送的名额,生气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自己被挤下来。
我当时只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而已。所以让我感到生气难受的,也只不过是这个现实的黑暗和我们作为个人的力不从心,仅此而已。
换句话说,我当时最需要的不是一个人,像是神仙一样从天而降,把那个名额塞到我的手里。
我所需要的其实是一个能够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并且陪着我一起咒骂体制不公,第二天又笑眯眯地一起向着新目标努力的人。
只可惜,周骞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一个人。他总是冷静到,好像没有感情,无论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反应都是如何去解决,而不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对某些人而言,他这样的性格或许会让人觉得很可靠,但对我而言,却反而让我感到无比疲倦。
我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从回忆当中唤醒,然后认真地看着周骞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大概不明白我的顾及——毕竟你从来都不会开口问我,总是觉得自己了解我一切的想法,就不知道你其实从来都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看着他,认真说道:“我能够从你这里接受的唯一一种好意,就只有情报的共享。除此之外,我们不需要、不应该,以后也不会存在其他的利益关系。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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