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玉景宛如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阿却,你还是那么有趣,是,没错,我们都是疯子?那你呢?你跟我们不也流着一样的血,你又好到哪儿去?”
宗玉景觉得有趣极了,他上次见到宗榷的时候,还是盈州口岸刚刚开放的时候,那个时候,宗榷去盈州办差,特地绕路来玉州看他,他那会儿躲在府邸之中,整日借酒消愁,人不人鬼不鬼,更加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看着宗榷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知道当年那个小不点怎么一眨眼就变得那般高大了,仙姿佚貌,他仿佛是结合了宗凛和言乘月所有的优点,既像他们,又不那么像,这样的一个人,你总难去形容他会像谁。他从前听人讲,说皇太子有几分当年重文太子的风采,可但凡是见过重文太子的人,再见宗榷,是很难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的,宗榷就是宗榷。而重文太子宗淮的气质要更加温润一些。
宗玉景突然忍不住有心情打量起宗榷来,“我听说你双腿受了伤,再站不起来了,是宗凛做的吧?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不会放过,怎么会放过自己的儿子呢?他一定是又喜欢你,又讨厌你,你幼时他总是将你抱在怀中四处炫耀,可炫耀过后,又会看着你陷入沉思。他肯定很矛盾,他既希望你按照他的想法来成长,又害怕你成为另外一个他,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希望你能成为谁,是平庸一点,还是跟优秀一点。他一定想了很多很多,但是你却从未按照他的意愿成长过。”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他的心思,阿却,你瞧,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做的那么好了又怎样呢?还不是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被他给拔掉了。”
“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吧?嗯?你与其来劝我,倒不如劝劝你自己,想开点,早些离开大昭这个是非之地,走的越远越好,坐船出海,再也不要回来了,就跟景姐姐一样。这个世界上像她那样的女子不多,你母后也不行,你母后放不下,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歆歆也是,她若能跟我走,该多好……”
宗玉景像是再一次陷入了回忆当中,他呆呆的看着那面巨大的琉璃墙,看着墙后那些像容歆又不是容歆的面孔。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都不是她呢?
可他也已经快要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只记得她的干净灵秀,像是天空纯白的云朵,空灵美好,不沾染一丝的尘埃。
来到玉州以后他有段时间喜欢躺在海船的甲板上,飘荡在海水中看云,看着看着,就好似能看见她的模样。
可后来日复一日,他厌倦了大海,厌倦了光,厌倦了一切的人和事,他只想躲起来,一个人守着越来越浅的回忆,孤独的漂泊。
宗榷朝着他走过去,从手杖之中抽出的细剑毫不犹豫的刺向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将用作剑鞘的圆竹甩飞出去,在空中盘旋散开,化作一支支宛如竹箭的细长利器,刺向了朝他飞身而来的黑衣人。
几个黑衣人被毫无防备的暗器击中,摔落在了地上。
宗玉景在宗榷手中细剑刺出的那一刻偏开了一些身体,被细剑刺伤了腹部的同时,一掌打出去,宗榷握着细剑身体滑退出去很远,双腿支撑不住,扑通单膝跪倒在地,猛的吐出一口血。
宗玉景捂着腹部的伤口大笑:“阿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好可怜啊,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太子,如今是什么呢?从前我哪儿是你的对手,如今不过轻轻一掌,你连爬都爬不起来了,你就不觉得难过吗?”
“阿却,你知道的,我是最喜欢你的,不如我们联手,杀了宗凛,我替他做皇帝,你依旧还是皇太子,你觉得怎样?”
宗玉景像是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太棒了,甚至顾不得腹部的伤,一只手捂着伤口,转身又走回到龙椅前,神情陶醉的抚摸着龙椅:“你看,这个位置多好啊,谁都想坐,你也想坐,不是吗?我们一起,一起去得到它,不好吗?”
宗榷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要爬起来,但是他先前已经消耗了许多的体力,刚刚又被宗玉景倾尽全力打了一掌,此时已经难以支撑了。
宗玉景手臂支在龙椅上,歪头欣赏着宗榷的狼狈:“你怎么就是要那么犟呢?你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宗凛也没想让你活,你活着一日,他都不可能安心,当初他就是这么除掉容澈的,所以你就算这次侥幸活了下来,也一定会被他给除掉的,我就不同了,我不会杀你,我不舍的杀你的。”
宗榷又试探了几次,但却彻底失去支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看着他这幅样子,宗玉景再次笑了起来,笑的他伤口都疼了:“别挣扎了,跟我联手,我们一起杀了宗凛,坐上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地位。”
宗榷伏在地上,低笑了一声,然后蓦地握紧手里的剑,起身时剑尖擦过地上的玉石,激起一阵刺耳的声响。
宗玉景却似毫不在意他的挣扎,像是笃定了他根本爬不起来,也根本走不到他跟前来。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已经刺进了他身体里的细剑,和已经如鬼魅般飞身到他面前的宗榷,唇角颤抖,“怎,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已经废了吗?”
宗榷握紧手里的剑,往前用力刺去:“是宗恪告诉你的吧?他没骗你,我是废了,可杀你,废人也够了。”
“不,不,你不能杀我,阿却,我是你嫡亲的皇叔,我身上流着跟你父皇一样的血,你也如我半子,你如何能杀我?你难道不知道,宗凛之所以不杀我,是为什么吗?你怎么能杀了我?”宗玉景喃喃出声,仍旧无法相信,宗榷真的会杀了他。
他以为宗榷只是因为生气,所以跟他开个玩笑。
宗榷垂眸望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说,我也流着跟你们一样的血,能好到哪儿去吗?”
“你说对了。所以他们不敢杀你,我敢。”
“能听完你说那些废话,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尊重了,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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