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跟着陈建民一路穿过夜市中心，越走越往里，越走人越少，忍不住有点怀疑。
这么冷清？
连队都不用排的摊位能好吃吗？
不等他打退堂鼓，陈建民已经站定在一个很简朴的摊位前，“小老板，打包两份红汤羊肉面，一份煮熟，另一份要生面。”
许镜清抬眼一看，是昨天第一个光顾的客人，微微一笑，“大叔，今天又来吃面啊。”
陈建民付完钱，开心地道：“是啊，小老板的面太好吃了，我女儿也很喜欢，所以我今天再打包一份带回去。”
然后他捅了下隔壁老顾，“老顾，你是老饕了，闻闻这羊肉和羊汤味道怎么样？”
随着锅盖的揭开，香味随着热气挥发，将老顾笼罩其中。
老顾确实是个老吃客，能闻出肉质好坏及里调料的搭配，所以此刻他惊讶地瞪大眼。
这味道！
在看到老板是个年轻女孩，他更是震惊，“这汤和浇头都是你做的？”
陈建民轻轻推他一下，“是不是很惊讶？我昨天也被惊到了。这些可都是小老板亲自做的。”
“厉害！太厉害了！即使有独门秘方，没点手上功夫也熬不出这么香的汤，煮不出这么色香味俱全的浇头。”
老顾赞叹，他再看向许镜清手中抓起的面条，粗细均匀，手擀刀切都有点功力。
“小小年纪，真是了不得啊。”作为老吃客，看到好的总要忍不住点评几句。
许镜清被他夸地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老祖宗手把手的教导，一个月前她就是煮个排骨汤都出洋相。
许四宝则在一旁得意地捋着他那长长的白胡子。
自己小玄孙虽然现在才刚入门，但她领悟力强，同一个错误绝对不会犯第二次，最近刀工已经赶得上普通人练半年了。
再等等，自己就可以教授她其他了。
“谢谢夸奖，不过我还有很多不足。”
许镜清自己明白，她现在的手艺只是普通，要想达到老祖宗的出师标准，还有不少距离。
她轻轻捏了下手腕，上面贴了膏药，为了防止酸疼加重她还在上面绕了一圈固定带。
最后老顾不仅打包了一份羊肉面，自己还堂食了一碗笋肉面。
“小老板，你这手艺，”他翘起大拇指，刚刚是他肤浅了，不该因为小老板的年龄就怀疑她的手艺，“真是厉害。”
“老祖宗，我有点开心。”
许镜清垂首切面，干劲满满，她还不忘悄悄和许四宝聊天。
“哼，也不看看你是谁教出来的？不过别人夸了你几句，你可不能骄傲自满，你这点功夫比起那些师兄还差得远着呢。”
许镜清连忙表态：“是是是，老祖宗说的对，我必当更努力更用功，争取早日赶上师兄们的进度。”
虽然那些师兄们早已作古，她也不知道怎么追赶，百年后去地下比较吗？
许四宝则偷偷瞟了眼小玄孙的手腕，然后傲娇的抬起下巴：“那倒也不必，欲速则不达。”
一旁的林二看着许镜清生意一个接一个，就笑着打趣：“小许真是不得了啊，才来第二天就打出名气了，不过这面条是真香，我一个吃饱饭的人都被馋饿了。”
他们这群摆夜市摊的人，都会在出摊之前吃饱肚子，毕竟一出摊就是五六个小时，很多时候还要站着，体力消耗巨大，不多吃点不行。
许镜清也懂得职场生存法则，虽然这只是个夜市，但和人打好关系能让生意更顺利，何乐而不为。
此时恰好遇到空档，许镜清抓起两把面下锅，煮沸捞起后加入大勺的浇头，三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出锅了。
“林哥，这会儿刚好空着，快来吃碗面。”
许镜清给林二端了一碗面，然后又给卖糖粥的老夫妻也分别端了一碗。
“哎呀，我就是说笑，这怎么使得。”
林二臊地手脚都不知道放了。
“就是啊，小许，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怎么能吃你的东西。”
老太太推迟不收，这一碗面要十五块呢，倒也不是说贵，毕竟小许给的肉多份量足，可正因为如此，一碗面的成本也不低。
光着两碗面够他们老两口要卖六碗糖粥了，人家小姑娘辛苦做生意不容易，自己怎么能占人便宜。
“大家能在一起做生意就是缘分，就一碗面，你们千万别客气。”
林二听后转念一想，小许一个年轻女孩子摆摊，遇到费力气的活，自己以后多帮衬点。当即不客气的端起面碗，“小许，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他吃了两口后连忙抬头招呼老夫妻两个，“叔婶，你们快别客气了，小许这面你们不吃绝对后悔，好吃！太好吃了！”
老夫妻两人见他吃的香，也咽咽口水。两人今天下午吃了一碗粥，这会真有点饿了。
“小许，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薛老太吃了一口，就怔住了。这味道，特别像她小时候吃过的一碗面。
“小许，你这面味道和我小时候吃过的一碗面一样。”
那时候她家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父亲带她去省城走亲戚，在省城一家老字号面店吃了碗面，那味道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家老字号据说是御厨传人开的，可惜后来动乱了，她家败了，那家店也被砸了。
许镜清听后，问老头子鬼，“老祖宗，你说那家面馆会不会是你的哪个徒弟的后代开的？”
许四宝沉默了片刻，然后故作轻松地道：“我出事前那些徒弟基本都散了，谁知道是不是那些不孝徒的后代呢。不过现在讲这些也没啥用，他们要是真有传人，以后你在这行当里走下去，总会碰见的。”
见他不想多谈，许镜清就转移话题，“那你等我光宗耀祖啊，不过在那之前咱得先赚钱才能开店。”
“老板！给我们来三碗羊肉面！在这吃！”
这时，三个年轻人跑得气喘吁吁的过来，气息还没捋顺就忙着下单。
眼镜男三人得到了罗涛的指点，扔下卷饼就跑。一口气跑了五百米，找到了最里面的那个面摊。
许镜清见他们跑得特别急，心里有些诧异，手上忙起来的同时让他们去旁边的凳子上坐着等下。
“稍等，马上就好。”
但几人看着旁边林二等人的吃面模样，哪还坐得住，全都眼巴巴站在原地等着。
“面好啦。”
幸好许镜清动作快，下了两天面后现在动作越来越流畅，没一个多余的步骤。
一会会面就出锅了。
“我们来，我们来。”
和陈小小几人一样，他们自发来端面。眼镜男甚至等不到坐下，站着先喝了一口汤。
“好汤！”
几人一口汤一口面，吃得额头冒汗后背发热，爽的不得了。
与此同时，昨晚来买过面的人陆续来回购，好多还带了自己的工友一起来，许镜清很快就恨不得自己化身八爪鱼。
一个半小时后，许镜清下完了最后一碗面，看下时间和昨天差不多，而销量却是昨天的两倍。
“小许，今天又可以收摊了。”
多亏了许镜清这边的人流量，林二的生意比昨天也好了一大截，一个晚上卖出了六十碗的凉皮，以为他做到收摊也只能卖个四十多碗。
“是啊，今天的食材都用光了。”许镜清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淡黄色毛巾擦了下额头的汗，将闷人的头套摘下来。
“早点回去休息，我看你一个晚上没停过，我刚开始摆摊的那几天光是站着就累得我够呛。”
林二感慨，觉得这个小姑娘太能吃苦了。
薛老头这是送上一碗热乎乎的赤豆小圆子，不善言辞的他只会说：“尝尝，还热着。”
许镜清也不推辞，她知道这是老人在感谢刚刚的那碗面，当即就着碗沿喝上一大口。
温热的，粘稠的赤豆小圆子顺滑无比的滑入她的口腔，精选小赤豆形态饱满但软烂无比，一抿就化成沙，软硬适中的小圆子裹上豆沙和羹汤后滋味香甜。
许镜清在咽下一口的同时还尝到了一股陈皮味。
没想到外表看着平平无奇的一碗小圆子会有这么复合的口感。
“薛婆婆，这里面加了陈皮？”
薛老太朝她一笑，“小许有跟好舌头，没错，我在里面加了陈皮。”
接着她有点怀念地道：“小时候我不爱吃甜的，家里的厨师就在赤豆小圆子里加陈皮中和甜味，现在我做也保留了这个习惯。”
许镜清看这位老太太的举手投足和谈吐，就知道她出身不错。
她没有继续追问别人的隐私，而是大吃喝完小圆子，“薛婆婆的手艺特别棒，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赤豆小圆子了。”
被人夸了的薛老太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开花了，“那以后想吃了就和婆婆说，别和婆婆客气。”
一旁的林二也马上道：“还有我，虽然只会做点简单的凉皮，但以后小许的凉皮我包了。”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许四宝一开始还担心小玄孙来这么混乱的地方摆夜市会不会不妥，现在看来是自己狭隘了。
市井小民可能粗俗但并不一定卑劣，高门贵族看似高贵且有可能心怀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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