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从睡梦中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感觉里面抽抽的疼。
宿醉带来的反应，难受的要命。
纪明望着自己的房间，感觉有些恍惚，昨晚喝多了，彻底断了片，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楼下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
纪老爷子坐在院子里，吴管家亲自上阵，指挥别墅的保姆和工人们，修剪满院的花花草草。
配送植物的货车，正在院子外排队等待卸货。
“这是干什么呢？院子前阵子不是才让园艺修缮过，怎么又突然买这么多花草？”
纪老爷子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没有给反应。
纪明又喊了两声，楼下的人都没理他。
他心中疑惑，随便洗漱了两下就跑下楼，凑到纪老爷子耳边：“爷爷，谁又惹您生气了？”
纪老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堂堂纪氏总裁，跑去酒吧大堂耍酒疯，我要是不多买些名贵的花草，网上就该传咱们纪氏倒闭了！”
纪明的笑僵在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没那么严重吧？”
他立刻拿出手机，都不用搜索，各种新闻软件的弹窗全都是和纪氏相关的。
下面的评论也和纪老爷子说的差不多，几乎都是唱衰纪氏的言论。
「躺酒吧大堂，喝普通红酒，堂堂纪氏总裁也没那么高不可攀嘛！」
「刚刚下单了总裁同款红酒，我也是和总裁喝同档次红酒的人了！！」
「笑死，看到新闻第一时间把股票抛了，以我多年炒股经验，总裁都消费降级，股票价格绝不可能触底反弹。」
「楼上说的有道理，我也去抛了，反正都跌停了，现在卖了只是血亏，万一封盘那才是血本无归。」
……
纪明大早上的轻松神情瞬间沉了下去。
他不停的在屏幕上划拉着，想要从深不见底的评论中，找到一条对纪氏还有信心的回复。
然而，没有。
一条都没有。
所有的评论，要么是乐于看纪氏的笑话，要么就是唱衰，没有任何一位网民相信，纪氏还有扭转翻盘的可能。
“这……”
“怎么会这样？”
纪明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些许迟疑，“发现了一具尸体而已，以往纪氏旗下的企业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事儿，全都压下去了。”
“这不过是个农民工，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怎么就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纪老爷子听出了纪明语气中的不可置信，忍不住重复了一声：“不起眼的小人物？”
“就是因为你这种瞧不起人的高高在上，才让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纪老爷子抬起手，划过金碧辉煌的富人区，“你看看你眼前的这一切。”
“奢华的别墅、洋楼，奢侈的装修，连我们呼吸的空气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这些，全都是靠你口中不起眼的小人物，才创造出来的。”
纪老爷子撑着拐杖，缓缓站起身：“对，他们是穷酸落魄，但一个他们不起眼，千千万万个他们，还能不起眼吗？”
“舆论起来的时候，你看不起他们，所以高傲的妄想直接压下热搜。”
“许卿卿利用的就是这一点，她买水军，推动舆论，将纪氏和千千万万的网民摆在了对立面。”
“得民心者得天下。”
“纪氏集团的口碑已经和民心背道而驰，你觉得你除了求饶，还有翻盘的可能吗？”
纪明眼底满是震惊。
他听着纪老爷子的话，明白话中的意思，但还是难以理解：“可……那只是一个农民工，怎么就成了民心呢？”
纪老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撑着拐杖往刚刚卸车的花卉方向走。
记者正在拍照，并且纪氏的员工核对待会儿发布的内容。
死的只是一个农民工。
但他也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是一个家的顶梁柱……更是千千万万个家庭的缩影。
纪氏今日能枉顾这条人命，将来就能将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推上断头台。
许卿卿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甚至连她每日放出的爆料，看似只是一些纪氏长辈们无聊的八卦，实则背后隐喻的都是强权对普通人民的压迫。
她用这种方式，加深网民对纪氏的敌意。
用这种方式，把纪氏集团彻底推进万丈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
纪明就输在没看明白这一点，还以为这只是他和她的感情纠葛。
“纪明，你来。”
纪老爷子冲纪明招手，指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名贵花卉，问道：“你刚刚也看过了新闻，那我问你，纪家的澄清报道要不要发？”
纪明愣了一下，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会问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发啊，当然要发。”
他的语气很坚定，“不仅要发，还要把最名贵的花卉都摆上去，让股民们知道，纪氏还有钱，纪氏绝不可能就这么大厦崩塌。”
说完，亲自指挥工作人员更改通稿排版，把纪家别墅外浩浩荡荡的送货车照片，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纪老爷子忍不住笑了声，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爷子突然有些后悔，当年是怎么被纪明的工作能力唬住了，安心放手将纪氏的一切全都交给了他。
纪明见老爷子沉默不语，“怎么了爷爷，我说的不对吗？”
纪老爷子好像突然苍老了很多，拄着拐杖，缓慢的回到位置上坐下。
行动迟缓，声音也变得缓慢：“对……也不对。”
“农民工的案子还没有下定论，我们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购入花卉，装饰花园，你觉得那些本就对纪氏充满敌意的网民们，会怎么想？”
“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纪明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刚想让记者别把通稿发出去，又觉得不对：“可是……网上关于纪氏大厦将倾的留言愈演愈烈，我们若是再不回应，股民们可就……”
纪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是啊，不发无法平股民的担忧，发则再次冲上风口浪尖。”
纪氏现在……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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