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穆广森从拎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厉元朗:“您看看这个,是给您的信。”
多么熟悉的白色信封,还有熟悉的打印字体:厉书记亲收。
厉元朗并没急于打开,而是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也不知道。”穆广森连连摇头,“刚才我在房间打开公文包找东西,才发现这封信。一看是给您的,就给您送来了。”
厉元朗蹙起眉梢,质问穆广森:“公文包一直在你手中,你就没发现?”
“真的没有。”穆广森极力辩解道:“公文包从没离开过我手里,就是上厕所,也放在我视线看得见的范围之内。”
“你好好想一想?就没有别人帮你拿过?”
穆广森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仍旧把头摇成拨浪鼓。
厉元朗不想纠结于此,打发走穆广森,打开信封一看,有好几张白纸,上面是几张表格,还有不少英文字,当然全是打印字体。
他是中文系毕业,英文水平一般,况且这里面竟是一些专业单词。
厉元朗用手机查实在费劲,马上想到一个合适人选。
当即联系郑海欣。
此时的郑海欣尚未睡觉,聊完儿子郑立的事情,厉元朗才说出他有所求。
“你把表格发给我,我这就给你翻译。”
“海欣,这事不急,等几天给我就行。”厉元朗不想郑海欣为此熬夜。
“发过来吧。”
听口气,郑海欣非要连夜翻译好,厉元朗也是无奈。
果然如他所料,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刚刚睁眼,郑海欣的电话便跟了进来。
“元朗,我已经译完。这是一份FL公司财务报表,根据里面记载,FL公司几年来,经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厉元朗一惊,“什么!他们不挣钱?”
“是的。”郑海欣笃定道:“但是亏损的并不多,这几年始终控制在一个范围内,从未超过十万美元。”
这就奇怪了。
一个不挣钱的企业,为什么还在热情高涨的经营,而且还要扩大经营范围?
也就是说,FL公司涉嫌做假帐,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不以牟利为手段,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别人作假,是往少了报,他们恰恰相反,偏偏往多了报。
“谢谢你海欣,听口气你一定是熬夜翻译完的。”
郑海欣不以为然的说:“你太小瞧我的英文水平了。这点东西我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弄完。怕影响你睡觉,就没联系你。我这就把译文给你发过去。”
挂断手机,厉元朗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劳平县清早的景色,脑海里勾画出一个大致联想。
但这还基于他的推理,没有证据,一切等于零。
穆广森昨夜没睡好,眼睛是红的。
厉元朗猜到原因,便说:“广森,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那封信是谁塞进公文包的已经不重要了。”
“厉书记,我向你道歉。我回想过,公文包应该一直拎在身前。我一时疏忽,习惯背手拎着。估计就是那时候,有人偷偷塞进来的。”
厉元朗懂了,穆广森的假设应该成立。
没时间也没机会纠结于此,反正他有了眉目。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厉元朗一行结束最后一站,当天下午踏上回程之路。
进入市区的时候,落日余晖泼洒在柏油路面上,散发出金色光芒,刺人眼睛。
老孙平稳开着车,厉元朗则连连捶着额头。
这次下来,除了参观FL公司还有第二封信之外,厉元朗的最大收获就是,肚子里装了一堆酒。
从那天的接风宴他就看出来,拜州市风气不正,吃喝盛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市县有样学样。
厉元朗走了五个市县,除了在丰正市吃了一顿工作餐之外,其余地方全都酒宴摆上。
山珍海味吃着,各种名酒摆着。
面对大家的热情款待,厉元朗无可奈何,只能入乡随俗。
没办法,他只是政法委书记,拂袖而去的话,扫了兴致不说,也会得罪一批人,包括市委的同事们。
尤其市委书记明尚白。
怎么,就你厉元朗清廉,就你高尚,你这么做,等于说我们腐败呗。
这样做,很容易被孤立起来,根本无法开展工作。
政法委书记不管任何人的官帽子,任何人敬你,因为你是市委常委,不鸟你,你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没办法,厉元朗只能和大家周旋,接受着各种表白,道贺,甚至露骨的吹捧。
酒不得不喝,官话套话不得不讲,泡了三天的酒坛子,厉元朗感觉浑身乏力,太阳穴直疼。
咯吱一声,帕萨特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厉元朗的脑门磕在副驾驶的座椅上。
怎么回事?
厉元朗刚抬起头,却听到穆广森惊呼:“厉书记,前面有人拦车,我去看看。”
说着,穆广森和老孙纷纷下车,朝着前方走去。
厉元朗顺着前风挡玻璃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女人,跪在车前方的柏油路面上,呼天抢地,痛哭流涕。
穆广森和老孙已经走到她身边,交流起来,不时用手比划着。
何小玲和宗寒山从后面车里下来,厉元朗降下车窗,女人哭喊声掺杂着“厉政法为我做主”之类的话语。
何小玲哈着腰,对厉元朗说:“厉书记,你先不要下车,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她旁边的宗寒山则嘟囔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拦车喊冤。”
厉元朗没听,打开车门,不顾何小玲与宗寒山的劝阻,大步流星走到女人跟前,伸手搀扶她并说:“我是厉元朗,这位大姐有什么冤屈,咱们换个地方谈好不好?你看,这么多人围观,造成交通拥堵,影响大家出行就不好了。”
的确,因为正值下班高峰期,这条路虽然不是主路,却也迅速汇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群众。
其中还有人拿起手机进行拍摄。
“不。”女人连连摇动胳膊,摆脱厉元朗扶她的手,固执的哭诉:“厉政法,你要答应还我儿子的清白,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跪到你答应为止。”
何小玲是女同志,不用碍于厉元朗男女有别的羁绊。
怒目而视过来,抱打不平的质问:“这位大姐,你什么都没说就硬逼着厉书记表态,实在胡搅蛮缠有些过分。”
“我胡搅蛮缠。”女人大声吼道:“是你们不给我伸冤的机会,我才想到拦车喊冤的。”
厉元朗看到人越聚越多,并且已经出现交通拥堵现象。
不由得果断说道:“大姐,只要你有冤屈,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这样吧,你坐我们的车去我办公室,我们详谈。”
宗寒山以及穆广森纷纷劝说,女人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答应厉元朗。
厉元朗安排女人坐进何小玲的车里,宗寒山不想和她们挤,主要不想看见那个女人,直接上了厉元朗的车。
在车里,宗寒山气鼓鼓道:“何副书记说的没错,我看她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刁妇。”
厉元朗脸色一沉,不悦道:“宗主任,在不了解实际原因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妄下断言。她的行为是欠考虑,可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我们还是听一听原因,再下结论吧。”
十分钟后,一行人走进政法委的小会议室里,何小玲以及宗寒山全都在场。
穆广森给女人倒了一杯水,之后坐在后排,厉元朗的身后。
“大姐,你先喝一口水,不着急,慢慢说。”
女人真渴了,抓起一次性纸杯,咕咚咚一口将水喝光,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发狠道:“厉书记,我要告发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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