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笔记本。
陈远看看笔记本,又看看王欣然,王欣然轻轻抿抿嘴唇,眼神有些复杂,陈远一时没看懂。
陈远拿起笔记本,随手翻开,眼前呈现出张丽熟悉的字体。
陈远定定神,看那些内容——
“每次一想到要回江州,想到晚上要和他一起,就不由心跳,就不由向往,不知何时,不知不觉已经深深迷恋,已经深陷不能自拔,也不愿自拔,似乎,和他在一起的欢愉可以让我忘却工作上的所有劳累和所有烦恼,似乎,他给予我的,和我给予他的,都是世间最美妙最和谐的东西……”
看到这里,陈远心跳加速,显然,这是张丽的随想笔记,她有很多话无法和别人讲,就在这里写下自己的心声。
陈远又看了一眼王欣然,她低垂眼皮沉默不语。
陈远继续往下看。
“在我眼里,他积极上进、正直善良、有情有义,是没有任何缺憾的男人,在男人的圈子里,他出类拔萃,虽然他现在级别不高,现在只是一个科级秘书,但以他的才华和智慧,以他的心态和意志,相信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圈子里的佼佼者;在女人的圈子里,他潇洒倜傥、幽默风趣,似乎没有女人不会喜欢上他……
我是如此幸运,又是如此巧合,竟会因为查办他而和他发生交集,成为好友,直至走到这一步。这一切似乎很偶然,却又似乎是一种注定,感谢上苍,让我在孤单寂寥的路上遇到他,走过这么多年的人生,仿佛过去从未感觉,而这感觉让我的生命如此充实,让我的灵魂如此激荡……
最近有一段时间没和他一起了,因为大家都很忙,难得一聚,因为碰巧有机会的时候,欣然又要住到我那里。看到他失落而遗憾的神情,我知道他很想,而我同样很想。但没办法,我和他的事,不能让大家知道,也不能告诉欣然。为此,我心里不时会有不安,又觉得对他很抱歉……”
看到这里,陈远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想起张丽,想起和她曾经的一幕一幕,眼睛不由发潮,心里涌起一股悲凄和酸楚。
陈远又抬头看着王欣然,显然,王欣然是看到了这些了,显然,王欣然明白自己和张丽的关系了。
此时,王欣然抬眼注视着陈远,眼神很安静淡定。
“你都知道了。”不知为何,陈远的心情突然有些沮丧。
王欣然点点头。
“所以,你要把这个交给我。”陈远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是的,我认为,你是唯一有资格保存这个的人。”王欣然平静道。
陈远把笔记本紧紧贴在胸前,似乎,如此可以感受到张丽昔日的温暖和柔情。
沉默片刻,陈远道:“此刻,你是怎么想的?”
“你认为我会怎么想?”王欣然道。
“我……不知道。”陈远摇摇头,一时感到茫然,又有些难过。
王欣然沉默地看了陈远一会,轻轻呼了口气:“或许,随着丽姐的离去,这应该是你们之间永远的秘密,所以,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看到的……”
陈远怔怔看着王欣然,虽然她在抱歉,但此时,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显示着更多的东西。
王欣然接着发出微微的一声叹息:“或许我应该感到意外,或许我应该觉得遗憾,又或许,在某种意味上,我应该感到欣慰,甚至,我或许应该替丽姐感谢你……”
王欣然这话让陈远有些意外,虽然她此时说的话,让自己一时难以捉摸透她的真正心思,但却没有看出任何鄙视和指责。
这是一个和自己有过那种关系的女人,面对自己和别的女人的事,她竟然表现地如此淡定,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似乎一切都可以接受。
这让陈远心里一时难以想通,或许,王欣然对自己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丝那种意思的,所以她能安然坦然接受这一切。
如此一想,陈远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王欣然接着道:“看到丽姐的那些心里话,我终于理解,为何丽姐的离去对你会有如此沉重的打击,你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悲痛,又为何会在长时间里陷入难以自拔的消沉和低落……”
听王欣然如此说,陈远的神情黯然,又感到难过。
王欣然继续道:“也正因为如此,我赞赏你的有情有义,感动你对丽姐的那份情那份意,即使丽姐已经在天国,但如果她看到你能对他如此,想必她也会感动欣慰。对女人来说,身后能得到一个男人如此的情意,足矣。”
听王欣然这话,陈远心里感动,想起张丽,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但陈远显然不会哭,他在女人面前是从来不掉一滴眼泪的。
王欣然然后道:“陈远,或许我该用一种更全面的目光来审视你。”
“什么更全面的目光?”陈远看着王欣然。
王欣然一时没有说话,却目不转睛看着陈远。
面对王欣然清澈明亮的目光,陈远一时不敢对视,转头看着别处。
一会王欣然道:“东西放在你这里,如何处理,你自行决定。”
陈远点点头,接着道:“欣然,谢谢你。”
“谢我什么?”王欣然道。
“谢你把这东西交给我,谢你……”陈远顿了下,“谢你能说这些话。”
“我说的这些话,是发自内心,你信吗?”王欣然道。
陈远点点头:“我信,我当然信。”
王欣然又沉默地看了一会陈远,突然一笑,笑得很凄楚。
“我……我又想丽姐了……”王欣然的眼圈倏地一红,接着低下头,两手捂住脸。
陈远把脸往一边猛地一扭,泪花飞出,接着快速使劲擦了下眼,紧紧咬住嘴唇。
看王欣然的身体在轻微颤动,陈远下意识拍拍她的肩膀,王欣然突然感到很疲惫,女人在脆弱的时候,是需要一个坚强依靠的。
王欣然的身体不由就靠在陈远的肩膀,陈远揽着王欣然的肩膀,轻轻拍着,又拿出纸巾递给她。
王欣然低头擦擦眼睛,一会抬起头,继续靠在陈远肩膀,目光怔怔看着天花板,片刻喃喃道:“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陈远轻声道。
“既如此,那为何要在世上活得如此累?”
陈远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王欣然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远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王欣然离开陈远肩膀,注视着他。
陈远叹了口气:“你认为我应该知道?”
“对。”王欣然点点头。
“为什么?”陈远道。
王欣然道:“因为你是男人,男人必须要活得明明白白。”
“但我却觉得自己时常处在浑浑噩噩混混沌沌之中。”陈远又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你的内心还不够强大不够成熟。”王欣然道。
“你希望我足够强大足够成熟?”陈远道。
王欣然点点头:“对。”
“为什么?”陈远道。
王欣然道:“因为我对你有信心。”
陈远道:“谢谢你对我的鼓励和期待。”
王欣然轻轻呼了口气:“你应该感谢丽姐,我相信,你和丽姐一起的时候,她给你的鼓励和期待应该比我更多。”
陈远点点头:“你们我都应该感谢,丽姐是个好女人,你同样也是。”
王欣然默默看了一会陈远,片刻站起来:“我走了。”
陈远坐在那里没动,看着王欣然往门口走。
王欣然打开门刚要出去,又停住,回头看着陈远,眉头微皱。
陈远不知道王欣然此时想到了什么,又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看着她。
看了片刻,王欣然缓缓道:“陈远,你真的是一个好男人。”
陈远怔怔看着王欣然。
接着王欣然又补充了一句:“最起码,在我心里是。”
陈远心里一热。
王欣然接着关上门走了。
陈远点燃一支烟,又拿起那笔记本看。
张丽在笔记本里写了不少,记录的都是和自己的过往私情,以及她的感慨体会和心得。
看着看着,陈远忍不住阵阵心酸,又把笔记本紧紧贴在胸前,眼泪滚滚滑落……
此时陈远知道,既然这本子是王欣然整理张丽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既然她把这本子交给自己保存,在给自己之前,她一定看了很多,甚至都看了,换句话说,自己和张丽的事情,都赤果果毫无保留被王欣然知道了。
今晚王欣然对此一直表现地很淡定,虽然她替张丽感谢自己,虽然她临走前说自己是好男人,但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此又是怎么认为的,陈远一时还是不能完全猜透。
女人的心思永远都是那么难以捉摸。
陈远把笔记本小心翼翼放在盒子里,把盒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心中再度百感交集。
此时,陈远和王欣然都不会想到,这小小的精致雕花木盒里,隐藏着张丽留下的惊天秘密。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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