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之间,陆斯年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空荡寂寥的走廊,那条走廊长长的,四周都是乌压压的黑暗,他试图去找边际,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边际,任凭他怎么摸,就是摸不到边。
他累了,坐在地上喘着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往前走。
事实上,到底哪里是前呢?只是他面前的方向叫做前,他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不知疲倦,似乎有人一直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话,絮絮叨叨,他听不清楚,停下脚步试图听清楚,到底是谁在他耳边说话,说的又是什么,可只要一停下脚步,他就觉得浑身疲累,仿佛最后一口气被人抽掉了。
他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直往前走,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停了又停,他也习惯了,顺着走廊往前走,走啊走,走啊走,他终于看到了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一扇门。
那扇门发着光呢。
越是接近那扇金光璀璨的门,他的头就愈发的昏沉。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离那扇门越来越近了,终于可以回家了,只要推开门,就可以回家了。
“斯年……”
“满满……”
“小飞机飞喽……”
飞机……
陆斯年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涨得难受,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之前那些一直在他耳边的絮语,顿时疯狂的挤进了他的脑海中,没有一句能听得清,可是太多的话语,太嘈杂了,他的耳膜要穿破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推开了那扇金光璀璨的门。
他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天使一样的孩子,在绚烂的阳光下,仿佛全身镀了层金光,熠熠生辉。
天使吗?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孩子,逆着光,却是看不清面庞。满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他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在那里,好奇的盯着陆斯年看。
就在此时,厕所的门被打开了,陈阿姨从卫生间出来了,看见满满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遂循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就看见病床上的陆斯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陈阿姨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喊道:“先生醒了!先生醒了!”
她连忙去抱满满,对满满说道:“满满,你先留在这里,阿姨去找你妈妈过来。”
顾不得满满答应,陈阿姨就脚下生风,将病房门反锁了起来离开了。
此时,病房中只剩下陆斯年和满满两个一大一小在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满奶声奶气的开了口,“爸爸。”
这一声爸爸,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陆斯年整个人都怔忪了,他愣愣的看着小跑过来的满满,脑子里闪过无数的个年头,却因为长时间的昏睡而略显迟钝。
叫他爸爸?
这孩子,是谁生的?
陆斯年想起他出车祸之前,谢楚奕说她自己怀了他的孩子,那时候,如是出国离开了,像是断绝了联系一样,他也不敢去找她。
难道这是谢楚奕生的那个孩子?
他到底昏睡了多久?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陆斯年的脑袋迟钝的运转着,就像是一台已经好几年没有运作的电脑,迟缓的运转着。
“爸爸。”满满小跑到陆斯年的床前,费力的蹬着小短腿想要爬上床。
陆斯年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包子,一时间心都柔软了,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谢楚奕生的,他心中就一阵厌恶,此时,满满已经蹬着小短腿,费力的爬上了床,他胖乎乎的小脸随着大幅度的攀爬动作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爸爸。”满满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陆斯年的手,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陆斯年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抽出了手,沉着脸道:“我不是你爸爸。”
满满原本抓着他手的小手,忽然间一空,紧接着就是他生硬冰冷的声音让他不要叫自己爸爸,瞬间,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他撇了撇嘴,嚎啕大哭。
陆斯年顿时就慌了神,想要去哄他,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哄这么点大的小孩子。
“爸爸坏坏!满满不喜欢!”满满哭得很伤心,妈妈告诉他,爸爸一直在睡觉,只要睡醒了,就一定会陪满满玩的,可是爸爸一醒来,就凶满满,满满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小胖手胡乱的在空中乱挥,“满满不喜欢爸爸。”
陆斯年的耳边全是孩子的哭声,他有些心烦,但是看着满满哭得这么伤心,他又有些愧疚。
想要去哄满满,可是自己也不知躺了多长是假,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就连方才将自己的手指从满满手中抽出来,也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乖,别哭……”陆斯年手足无措,只能重复着让满满不要哭了。
可是满满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欲绝与委屈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斯年只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一醒来就仿佛受到了核弹的攻击,太阳穴突突的跳,疼的异常难受。
这样的折磨,也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陆斯年总算是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喧闹声。
那喧闹声夹杂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很快,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打开了。
满满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听到开门声的瞬间,像是个机灵的小猴子,呲溜一下从床上滑了下去,稳稳的站在地上之后,还对陆斯年撇了撇嘴,陆斯年看得是瞠目结舌,这孩子还是个灵活的小胖子啊,那刚刚往床上爬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吃力的样子。
满满落地之后,就冲着门口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其中一个身穿旗袍的女子怀中,陆斯年怔怔的看着那个身穿旗袍的女子,熟悉中,竟有些陌生。
应如是的眼泪,在视线对上陆斯年的时候,瞬间砸在了地上。
“妈妈!爸爸欺负满满。”满满一头扎进了应如是怀中之后就告起了状,扭头用小胖手指着陆斯年,气鼓鼓的,“满满不喜欢爸爸,妈妈给满满换个爸爸吧!”
陆斯年听清楚满满的话之后,一瞬间竟是产生了一种耳鸣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扭了扭头,看向了旁边夕阳斜照的窗户。
此时,几个闻讯而来的医生已经上前查看陆斯年的身体,做检查。
宋正城从应如是的怀中抱起了满满,对满满道:“小满满,姥爷带你去买玩具好不好?”
“好!”满满乖巧的点点头。
宋正城抱着满满,扭头对陈阿姨道:“你也跟着吧。”陈阿姨听了,连忙答应了一声,跟着宋正城便出去了。
医生简单的检查完陆斯年的身体之后,确认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便对应如是说道:“陆太太,陆先生的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大碍,我们将会在明天安排详细的检查,除此之外,陆先生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已经暂时失去行走的能力,需要后续的复检来治疗,其他的,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
“好,谢谢你们。”应如是微微颔首,对医生笑了笑。
医生也善解人意的离开了。
……
等到医生走后,病房内只剩下了应如是和陆斯年两人,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沉默,寂静,只剩下仪器的滴答滴答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斯年张了张嘴,缓缓开口:“那个孩子……”
“是你的儿子。”应如是低了低眸,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中无意识的把玩着刚才满满留下的小飞机。
“哦。”陆斯年没有意外,但是心中很难受,微微颔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应如是听到他答应了一声,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些什么,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这四年来的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哦?”就只是一个哦?在得知他出车祸之后,她说什么都不愿在那样的情况下抛弃他离开,她为了能顺理成章的保住财产,保住他这些年努力的一切,她做了许多筹谋。
去找陆静之和霍家帮她背书,去找宋正城帮她撑腰,好不容易名正言顺成为陆太太之后,生孩子却要了她的半条命,妈妈去求蒋卉救她,蒋卉不肯,要不是老天也见不得她就这么死了,帮了她一把,让沈致和她的血型是一样的,要不然她现在早就死了。
生下孩子之后,集团内部却开始有人蠢蠢欲动,她不求将集团完全掌控,至少他的那份,必须保住,那段时间,她一天几乎只睡四个小时,好不容易帮他把一切都保住了,可这个时候满满却出事了,就算是他们千防万防,可还是防不住谢家想要害死他的心,百密终有一疏,竟是满满打的疫苗出了问题,抢救、重症监护室、同一家医院,父子二人,双双入院,一个变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一个一直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最坏的时候,病危通知书一天下了十来张。
还好!
还好到最后,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的一天,她原先以为他的苏醒遥遥无期,甚至对宋正城专门从美利坚请回来的史密斯医生也不抱希望,可是老天就是会这么会开玩笑,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他醒过来了。
然而,他面对她为他怀胎十月,拼了半条命也要生下来的儿子,居然只是一个哦。
“如是……”陆斯年心中复杂,俊美的脸上早已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垂眸,“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应如是听了他的话,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做的一切,竟像是一场笑话,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嘲笑着她的单纯和无知,她越想越好笑,最后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陆斯年看见了她的眼泪,心中顿时慌了,连忙道:“如是你别哭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还是想让你原谅我,那个孩子是意外,我真是把她当成了你……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都于事无补,但是我真的舍不得你,你别离开我好吗?”
应如是听了他的话之后,抬手抹了抹眼泪,唇角扬起一丝讥讽:“就因为你口中的一个意外,满满差点死了,这都是你造成的。”
“对不起。”陆斯年沉默。
应如是低了低眸,她想过无数种陆斯年苏醒后的情形,可却没有一种是这样的,其实这么多年,她早就想通了,陆斯年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是背叛了她,但是这也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是被谢楚奕设计了,联想陆斯年出车祸之后,谢家做出的种种举动,应如是就明白,设计陆斯年和谢楚奕发生关系,想来也是谢家阴谋中的一环,因为只有这样,谢楚奕有了陆斯年的孩子,谢家才能名正言顺的对陆家的财产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应如是一定要在谢楚奕之前成为合法的陆太太的原因。
陆斯年躺了四年,她想了四年,也决定原谅他,毕竟只有在灾祸面前,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更加明白什么叫珍惜眼前人。
想到这里,应如是也不想和他翻旧账了,遂缓缓站起身,走到他的床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你终于醒了。”
陆斯年听了她的话,心中感慨万千,缓缓将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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