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的视线灼灼,看着单莓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猎物。
“赵先生,何事?”率先开口的是龙洋。
赵先生几步走到龙洋身边,低头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单莓只零星偷听到几个“啸龙堡、掌门”之类的词语,心下恍然,很不争气地紧张起来。虽然她没有动手杀人,不过那惨烈的一晚却是全都看在眼里,止不住地心狂跳出来,生怕坐在身边的龙洋转过头说“凶手,就是你!”
谁料龙洋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从他紧缩的眉头和严峻的表情上,已然不见刚才拣酱黄瓜时候的愉悦劲,他转头对赵先生说了句“我马上就来。”
赵先生躬身退下,离开的时候,用那若有所思的眼神,轻轻地瞥了单莓一眼。
单莓昨晚曾经想过许多遍,究竟为何易北非要知道赵先生是何人?难道是赵先生欠了他钱?赊了他人情?杀了他恋人?一次又一次地推理,一次又一次地推翻。直至此时,被赵先生这奇怪的一眼带过,脑中横空劈过一道灵感的闪电!
——
在那个山谷中与易北朝夕相处的五年时间,也曾经从他口中听过许多遍关于她“失忆前”的事迹,其中有一点,易北却从来都不详述,那便是关于单莓曾做过的那个梦——
神之一族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灭族的?小南那唯一的哥哥,又究竟是死是活?
每每单莓触及到这一类的话题,易北总是面带灿然微笑,用各种隐藏的威胁手段,将话题导出此范围,所以,单莓对那个“小南的哥哥”很是感兴趣,照理说他若还活着,就该是这世上,除了妖孽和小南之外,唯一剩下的神之一族后裔。
难道说,这个赵先生,就是易北始终在偷偷寻找的,神之一族后裔,小南的哥哥?!而易北从来都不愿提及对方的原因,其实是因为!——
他深爱着对方对方却对他避之不及他感到内心非常煎熬痛苦焦灼丧气绝望直至到达那种微妙的介于爱与恨之间的纠结程度!!
而这一次,终于又让他发现了爱人的踪迹,为了不打草惊蛇(用错成语了小姐),为了夺得爱人的心,他,派出了史上最可靠的腐女精英,单莓小姐,来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多么光荣,多么伟大!单莓脑内百转千回,就在与赵先生对视的这几秒,已然构造出了妖孽矛盾、痛苦的内心状况,也为这两人的将来写好了剧本。
她终于再不能抑制,“唰”地站起身,丢开咬了一半的酱萝卜,桌边众人纷纷从酱萝卜中抬头,看向行动古怪的单莓,龙洋也从分发酱萝卜的行动中暂停,看着单莓,“善眉公子,怎么了,这酱萝卜不新鲜么?”
“酱萝卜很好,”单莓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太过突兀,决定打探赵先生的真实身份这件事,还是要默默地进行,于是又缓缓坐下,拣起被自己跑出去的半根酱萝卜,喃喃道,“我很久未吃到过如此美味,又独具匠心的酱萝卜了,一时未能把持住,让各位见笑了……”说着,又“嘎巴嘎巴”咬起了萝卜,盟主龙心大悦,二话不说又往单莓盘中放了几根萝卜,忙说,“善弟多吃多吃,千万不要客气!”
单莓点头,接过这友谊滴橄榄枝,回道,“龙兄,”想想这称呼似乎欠妥,看来姓龙真不是人人都担当得起,一个不小心,便会出现不得了的姓名,单莓忙干咳两声,纠正道,“龙盟主。”
“还是叫我龙兄吧,大家年岁相差不多,何必叫得如此生疏呢?”龙盟主再次抛出了友谊的橄榄枝,单莓不知当接不当接。
“……”数秒尴尬的空白,单莓终于败在龙洋无比虔诚的目光之下,叹了口气,接过话茬,“好吧……龙……龙兄,其实,我想问关于赵先生的事情。”
“赵先生?”龙洋不愧是武林盟主,在诸位英雄面前,仍能坚持地、持续不断地为他的“善弟”拣酱萝卜,“赵先生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大家都对赵先生如此恭敬,他究竟来龙家多少时间了?”来吧,单莓内心奸笑,灭族事件发生在十多年前,只要赵先生是那之后出现的,那么他的身份便非常值得怀疑。
“赵先生?”龙洋微笑,“赵先生从我出生之前便服侍龙家多年,乃是我父亲生前非常信任的管家。”
“噗。”
“善弟,怎么了?”
“粥太烫了……”单莓擦擦嘴,大言不惭地胡诌道。不该啊,照理说就算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龙洋的岁数不止十岁,那么赵先生就是更早之前便出现的?按照她精湛无比的推理,如今只有一种可能,单莓再接再厉:“那么赵先生多年以来,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摸样?”
“确实,赵先生过去便是不多话的人,不过约是多年前,他大病一场伤了咽喉,人也纤瘦不少,从此便更少话了。”
“哦……”单莓点点头,脑内飞速旋转。生病这种计量,实在太过低劣了,就凭她看过那么多耽美小说的经验,除了生病,其实还有更多更好的方法来做替换,看来那位“赵先生”果然极有可能并非本人,而是藏在人皮面具下的小南哥哥,妖孽的未来情人。单莓默默地喝粥吃黄瓜,对这情况,内心已有了计较。
龙洋看似无意地啃黄瓜,却忽然开口,很是突兀地问了单莓,“昨晚。”
“啊?”
“昨晚,善弟确实是不胜酒力,在房中独自歇息的吧?”
单莓顺畅地接了句“是啊,怎么了?”心中却嚷了自己一百遍:“你是坏人!”
龙洋却如同松了口气一般,笑得额外开怀,“……没事,这样的话,就太好了。”这话说得更奇怪,连一边的龙旖旎都开始满脸问号。
……
早膳过后,单莓好不容易才推脱了loli龙旖旎邀请骑射的邀请,开玩笑,她一个弱腐女,动动笔坐坐马车还能胜任,骑马射箭哪里是她干的事情?不把屁股颠裂了才怪。古往今来,娇蛮loli都喜欢骑着马找王子,她倒是更希望这世界少些loli,那么骑着马的王子,就能互相找到彼此了。
从马厩推说自己拉肚子,一路逃窜到小花园,单莓正烦恼着下一步,如何揭开赵先生的神秘面纱,看看那人皮面具下面藏着的,究竟是否一张能与猫眼妖孽般配的脸;却不料,直接在花园拐角处碰上了赵先生。
站在绿荫繁茂处的赵先生身材挺拔,衣袍随风轻摆,混合着空气里幽幽花香,撇开那张脸不说,光看侧面身形,确实是个玉树临风的好受。单莓踮着脚尖,提气上前,预备吓他个不备,好让他露出马脚来,谁料尚未走几步,背后“扑啦啦”一声羽翅扇动的声响,赵先生便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身。
“呵呵,”单莓不知自己无表情傻笑的时候,画面很是诡异,企图抛出橄榄枝,“赵先生?好巧。”
赵先生鸟也不鸟飞来的橄榄枝,直接转身欲走,“善眉公子,失陪。”
单莓眼见橄榄枝落地,将要被无情地踩踏而过,情急之下开口叫道,“赵先生!”
“……”对方留步,却无意旋回身。
“其实,我是有一事好奇,想要请教赵先生。”问你问题总可以吧?
“在下无知,未必能解公子疑问。”
哟,居然敢给我打太极?单莓内心冷笑,决不放弃,“赵先生必定能解我这问题。”
“哦?”
“请问赵先生,”单莓指着身旁树枝上,那只浑身灰色羽毛的鸟儿,朗声道,“赵先生是否通晓动物灵性呢?我看这鸟儿,似乎无论赵先生去到何处,总是能见到。”
“……”赵先生缓慢地转过身,盯着单莓的眼睛看了很久,两人之间的沉默如同一场无声较量,权看究竟何人先败下阵来。赵先生忽然失笑,看着单莓的眼神从尖锐变得柔和而没有防备,如同先前的冷漠不过幻觉,“善公子说笑了,这鸟儿随处可见,再寻常不过,何来的通灵性之说?”说罢还向前一步,对着单莓笑道,“善公子既然对龙府如此有兴趣,那是否愿意同在下一起,遍游龙府呢?”
这一切变幻得如此之快,就连单莓都差点跟不上他的速度,愣了一愣,这才答应,“那么,有劳了。”
赵先生带着单莓将龙府巨大,且遍布各处的花园统统兜了个遍,嘴里居然还介绍得头头是道,他的笑容、语言、礼数全都无懈可击,但单莓却总觉得对方温和无害的笑中隐刀,绵里藏针,看得她后脑直发痒,如同对面站着另一个易北。心道,果然妖孽配腹黑,小南的哥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终于游完了整个龙府花园,时间也近傍晚,单莓经过一下午的拉锯战,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自己率先亮出身份,可以降低对方的敌意?但话说回来,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万一赵先生虽是假扮,但他其实并非小南的哥哥,而是别的什么人呢?易北曾说这个江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觊觎着神之一族的力量,一旦随意暴露身份,随之而来的麻烦不是用“想象不到”便能形容。
左思右想,单莓觉得还是保守为妙,先弄明白对方究竟是否小南的哥哥,再亮出身份不迟。向赵先生有礼地道谢,单莓转身离开。
而赵先生,就在她转头的瞬间,眼神骤变,阴狠而充满杀意,牢牢地盯着单莓离开的方向,对经过身边的鸟儿轻喃,“……盯住她。”
灰羽的鸟儿愉悦鸣叫,朝着单莓离开的方向追去。
从鸟儿的视角看来,单莓真是个奇怪的母猴子。她一路表情呆滞地快速行走,偶尔转过头盯着自己看,嘴里还喃喃着“这只怪鸟”之类的话;她不仅穿着公猴子的衣服,而且行为举止完全没有雌性该有的娇俏可爱,作为一只母鸟,鸟儿对单莓的行为举止很是不满,觉得这有违常理,更是对天下众雌性的亵渎。幸好单莓不是一只鸟,鸟儿在枝头跳跃两下,心里嘀咕,否则她定要代表鸟儿教训这只不成体统的母猴子一番。
母猴子单莓直到吃完晚饭都很安分,丝毫没有任何违规行动。这天的晚饭时间,迟迟不见龙洋出现,只有骑马归来的龙旖旎在饭桌上不停抱怨:最近骑射场上,公子们技术越来越差,完全配不上她的优秀出众。单莓在一边有一句每一句地应和着,心想那你就不要去啊,大可以把最广大的邂逅机会留给最基层的公子哥们。
鸟儿尽忠职守,旁观着母猴子单莓吃完整顿丰盛晚饭,自己肚子却“咕噜咕噜”直叫唤,注意到单莓吃晚饭还打包了一小袋食物带走,摸样偷偷摸摸,鸟儿意识到,关键时刻来临了。
单莓回到她自己屋子,一路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生怕后头跟了追兵,识破了她在龙府做的某件不便告人之事。刚走过最后一个拐角,猛见面前多了一堵白墙。单莓刹车,抬头才发现居然是一整个晚上未曾出现的龙大盟主,忙装上敷衍的友好语气,“龙盟主今天真忙啊。”
——一般这话只能算作打招呼,丝毫算不得是搭讪,她期冀对方回答一句“是啊。”就算招呼完毕,两人好错身继续前行。谁知对方分明就是来堵她的,这一句“龙盟主今天真忙啊。”听在对方耳中,便是算作谈话的邀约。
“善弟……”龙洋的语气听上去不太稳当,似乎带了酒醉之后可疑的抖音,他低着头,额发垂下遮去了大半张脸的表情,“你说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相信,是应该凭他人的言语,还是自己的眼睛呢?”
这问题难。
单莓思索了会,很严肃地拍了拍龙洋的肩膀,“当然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群众的眼睛哪里比得上自己的雪亮。”世界如此广大,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出两位公子之间玄妙的气氛来,要YY,关键靠的还是自己的眼睛,和想象力。
单莓说罢,还极其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方才对静得可怕的龙盟主说了句,“我还有事,失陪。”错身而过。
走了没几步,只觉得有一阵风朝自己捏着剩菜的右手袭来,单莓条件反射地一躲,回头,才发现龙洋的左手正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晚风阵阵,花园里不知名的花朵正盛放,空气里弥漫淡淡的、只属于夏天的香气。单莓有些发愣地顺着龙洋的手,一直看到他那双不同寻常幽深的双眼,这一秒钟的沉默忽然变得冗长。单莓仿佛能看到镜头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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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色中的少年和青年,两人相视而立,青年美好而初萌的心思,少年微愣的表情。一切美得不同寻常。
身高超过少年一个头的青年声音低沉,半是紧张半是忐忑,眼神闪烁,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吧?”
少年低头笑起来。青年被这笑弄得愈发不安,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猛然见少年踮起脚尖,在他唇瓣落下轻若翩羽的一吻,“唔。可以,你可以相信我。”
少年的动作轻巧,那灿烂的笑颜如花,让青年忽然之间忘记言语。他只记得,嘴唇上那温柔的触感,和少年那清脆柔软、甚至带了些女气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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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多么美好。单莓眯着眼,沉醉在龙洋略微带了颤音的提问中:“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吧?”只可惜现实是悲催的。她不是少年,龙洋也不是那个被吻的青年。单莓从脑内的美丽世界中回到现实,叹了口气,有些别扭地回答,“随便你。”
话音刚落,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龙洋站在原地许久,似乎一直都在思考单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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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出现了龙洋的小插曲,但幸好一路上并没有人类注意到单莓以及她手里的食物,回到屋子,点燃蜡烛,单莓蹲下身,偷偷地对着床底下叫唤。她所谓“在龙府做的某件不便告人之事”,正藏在这屋子的床底下。
叫唤了半天,“在龙府做的某件不便告人之事”同学却迟迟不出现,单莓皱了眉头,把剩菜往桌上一放,撩起袍子撅着屁股,屈尊钻进床底,亲自去找。
黑黝黝的床底什么也没有。
单莓满头灰尘地爬出床底,挠了挠头,“难道,是在衣柜里?”
“吱呀”一声打开衣柜,脑袋探进去,单莓试探着叫了两声,“鼠鼠?你在吗?”
衣柜也是空落落的。仓鼠先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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