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浑浑噩噩。
都说人在快死的时候会走马观花的看过这一生的回忆。
孟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但他看到了很多曾经的事。
孟家与景家关系只是平平,但京城里么,从根上论,谁家和谁家没有亲戚,也是在一次谁家办的宴席上,孟泽第一次瞧见了景容。
彼时总角之宴,景容还扎着两个花苞丸子,一身喜庆的红袄子,像个小圆球。
她看中了树上的果子,要爬着树去摘。
只是身形不利索,几次都可怜兮兮的摔下来,漂亮的袄子也沾了灰土,孟泽在旁边看着半天,终于忍不住的说,“不然我帮你吧。”
孟泽和景容年岁差不多,但男子总是高壮一些。
景容撇了一下嘴,“你行吗?”
孟泽挠着头笑了笑,“又不一定要爬上去才行。”
他从地上捡了一个石头,瞄准果子上头的树枝,用力一扔,树枝被折断,果子应声而落。
景容惊喜的跑过去,抱着果子对他笑,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谢谢你,你还挺厉害的。”
孟泽一副臭屁样子,“当然了,我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人。”
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也是巧了,那个时候景府和孟府虽然是两条街,但实际上只隔了一堵墙。
孟泽每天就吭哧吭哧的爬着墙头,去找景容说话。
可把景庭给累的够呛,每天除了去学堂读书,还要防着爬墙头勾搭妹妹的臭小子。
少年人总是长得快,如柳树抽芽,一天一个样儿。
景容小时候胖的像个小团子,等少女时期,又出落的纤细苗条,像破土的枝桠,上面还带着清爽的露珠。
小时候就闲不住要爬树,长大了更是闹腾性子。
景容喜欢骑马射箭,孟泽就陪着她日日去校场。
别的姑娘在家绣花,景容百步穿杨。
孟泽在不远处看着,另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旁边的好友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喜欢景容啊!”
孟泽脸一红,“你别乱说!”
朋友“啧啧”两声,“真的假啊,景容虽然生的漂亮,可这性子也太泼辣了,再说了,她这一手骑射的本事,比你都强,你就不怕被她压你一头?”
孟泽脸上笑意淡下来,瞥了旁边的好友一眼。
“我喜欢她,便是喜欢她的全部,她越厉害我自然越高兴。”
年少青葱的那几年,他们一起做过许多事。
曾经骑着马去山上看星星,孟泽给景容偷偷捉了萤火虫,看着景容惊喜的笑容,孟泽觉得,这一幕胜过了世间所有美景。
蓬勃的爱意便如涓涓细流,一点点的累积。
可后来,景容及笄后,景母便不准她再那么肆意出门去玩了。
天下的女子就是这般,任你如何厉害,还不是要在家待嫁,期盼着嫁到一个好郎君,日后相夫教子。
“没劲,以后嫁人了就要成日在宅院里憋着!”
景容坐在秋千上,仰头看着孟泽。
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孟泽趴在墙头上,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景容,如果仔细看,眼睛里还闪过一丝紧张。
“容容。”
孟泽嗓子有些干涩,舔了舔嘴唇,他鼓起勇气开口。
“那你嫁我,行不行?”
“我不拘着你,日后山川湖泊,我们一起去看。”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我这辈子就娶你一个,绝不会三妻四妾。”
“还有我……”
少年心头紧张,说话也颠三倒四,等他再仔细看,秋千上的景容,已经是笑眼弯弯的看着自己。
孟泽呼吸一滞,“你”
景容噗嗤一笑,托着下巴,“我还以为你要等着我嫁人的那天才会跟我说。”
孟泽愣愣的,“啊……”
“傻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提亲啊!”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孟泽噗通从墙头上摔下去,却感觉不到疼似的,高兴的又蹦又跳。
那是真的欢喜,为即将娶到心上人的关系。
然而景父景母却不大赞成这个婚事。
景父是觉得孟泽不大靠谱,不沉稳,怕景容所托非人。
至于景母呢,常年待在后院里,看的也都是后宅的事。
“孟泽的母亲韩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嫁过去了要有苦头吃的。”
景容不以为意。
“我是嫁给孟泽,又不是嫁给他母亲。”
景母摇摇头,“可女人这一辈子,都要与后院打交道,这婆婆不慈,你要过多少年的苦日子呢!”
但景容不听,执拗的要嫁。
一个要嫁,另一个也是铁了心的要娶。
两家都没办法,最后只能勉勉强强促成这个婚事。
待嫁的那几天,不宜见面。
孟泽这个时候守规矩起来,也不趴墙头了,只是写了好多纸团,用小石头绑着,扔过墙去。
一天下来,能扔了几十个纸团。
什么都写,今天吃了什么饭,读了那本书,情意绵绵的两个人,总有那么多话好说。
很快便是锣鼓喧天,红稠满院。
孟泽一颗心怦怦直跳,在前院被灌了点酒,此刻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金黄色的喜杆挑起红盖头,大红色绣的鸳鸯落地,只看见少女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
他舔了舔唇瓣,想叫出那个藏在心底很久的称呼
夫人。
可下一瞬,大门突然被小厮推开,慌张开口,“少爷,快去前院,圣旨来了!”
接下来的一切太过兵荒马乱。
前线战乱,孟泽要紧急出征,好好的一场婚礼,却变成了分别,一身喜袍换下,成了冰冷的铠甲,他只来得及攥紧景容的手,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后来,他的确如约回来了。
但一切都天翻地覆。
他冷漠看待景容的柔情,冷眼看着她受的委屈,甚至堂而皇之的把白姣姣带到景容面前。
孟泽之前说的什么“定不负你”都成了笑话。
两个人的柔情蜜意最终消耗殆尽。
景容一颗心伤痕累累,选择了放手离开。
天光乍破的时候。
孟泽霍的坐了起来,一身冷汗。
旁边的小厮慌忙出去叫大夫,“少爷醒了!”
孟泽喘着粗气,恍若未闻。
前事种种,恍如一场大梦。
如今梦醒了。
他也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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