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车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云廷眼眶红红地看着窗外,又似乎是在看窗上榴月面容的倒影。
榴月的手悄悄地伸进了许黎渊的衣兜里,借着轮椅的遮挡,两人的手挤在一个衣兜里,拥挤却体温交缠。
回到许家,榴月轻车熟路地把许黎渊从车上抱下来放到轮椅里。
她试过抱人鱼形态的许黎渊,人鱼的尾巴太大有点影响她的发挥,还是人形的许黎渊好抱。
他们两个是完全不避讳他了。
许云廷见管家司机等人都司空见惯,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榴月!”
榴月正推着许黎渊的轮椅准备上电梯,许云廷叫住了她:“我们聊聊吧,好吗?”
榴月想了想,点了点头,扭头对许黎渊说道:“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许黎渊耳尖微红:“嗯。”
许云廷浑身一震:“你们……”他想说些什么,万千言语却哽在喉头,一句都说不出来。
许黎渊走后,榴月才对许云廷说道:“去客厅说吧。”
两人还没坐下,许云廷就忍不住问道:“你和小叔叔……是什么时候的事?”
榴月往后靠了靠,身体以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在和你分手以后,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榴月我……”
榴月打断了他:“如果你还想说你那所谓的苦衷,那我们也不用谈了,那一套你自己信吗?”
“可我还没同意分手,你怎么能就这样放弃我呢?”许云廷有些恼羞成怒了。
“许云廷,你的脑子没问题吧?我们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就算是结婚了我也不是卖身给你了,你做了错事,我想跟你分开还需要你的同意?”
榴月发现跟许云廷这种人是没办法正常交流的,必须得毫不留情地刺痛他他才能听得进去:“从你和苏昙宁订婚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今天之所以愿意跟你聊聊,也是因为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要成为你的小婶了,作为长辈,包容开导晚辈是应该的。”
许云廷哭了,他的声音嘶哑,双眼通红:“为什么非得是许黎渊呢?你是想报复我是不是?榴月,你想让我痛苦,想让我难堪,可是我不想看你牺牲自己!”
榴月被逗乐了:“许云廷,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在牺牲自己?”
“阿渊他年轻、俊美、富有、有能力,他哪一点不比你好?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让你觉得很困惑吗?还是你觉得我只能配你这种人,配不上他那种更好的?”
“你告诉我,你那样害怕阿渊,仅仅是因为他是你名义上的长辈吗?”
许云廷畏惧许黎渊,不仅因为许黎渊是他的小叔叔,更因为许黎渊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许云廷的命运,他是许云廷仰望而不可翻越的高山。
许云廷之所以只是在这里质问她,而不是玩什么强取豪夺的戏码,试图控制她,不也是因为对许黎渊的畏惧吗?
他看得出来许黎渊对她的纵容,所以他不敢。
“……”许云廷的遮羞布被榴月毫不留情地揭开,他羞恼、愤怒却无力。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楚榴月,你够狠心,我甘拜下风。”
“我不是狠心,我只是看清了对你的感情。”榴月笑了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到了年纪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但那真的是爱情吗?遇见阿渊后我才明白……”
“我真的只把你当哥哥。”
说完这句话后榴月就起身离开了,有些情绪得让许云廷自己消化,那才叫妙呢。
“我只把你当哥哥……”
怎么能……只是哥哥呢?
可他,没把她当妹妹啊……
许云廷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垂下了头和肩膀,透明的水滴砸在地毯上,无声碎裂。
榴月一进房间就被拉入了一个带着海风气息的怀抱,她细细嗅了嗅,一股淡淡的甜香钻入了鼻尖。
许黎渊平常都坐着轮椅,榴月总是俯视他。
但其实他的个子很高,肩膀也很宽,能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怀里,体温顺着轻薄的衣衫传了过来,气息不分彼此,好像这一刻短暂地融为了一体。
“你们聊了很久。”许黎渊低声说道,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而这样的坦诚让榴月莞尔。
“我得和他说清楚啊,不明不白的总归不好。”榴月解释道。
“那你们说清楚了吗?”
“不清楚我会来找你吗?”
许黎渊哼笑了几声,榴月从耳朵麻到了心尖。
人鱼的嗓子能唱出世上最美妙的歌,海底的巫婆都想用最宝贵的东西去交换,足以见得他们的嗓音有多么魅惑人心。
只是平时他寡言少语,总让人觉得他很冷硬。
但只有榴月知道,这小人鱼有多么……娇甜。
许黎渊松开她,低头将额尖轻轻抵在榴月头上,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在夜明珠的光辉映射下闪着温柔动人的光。
他忐忑地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榴月愣了一下:“你装监控了?”
刚才她和许云廷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不是我,是管家装的,一直都有。”
榴月“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说知道了,还是在回答许黎渊刚才的问题。
许黎渊顿了顿,白皙如玉的脸上已经红透了半边天:“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榴月不答反问:“小叔叔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不要叫我小叔叔。”她跟着许云廷叫他小叔叔,就好像她和许云廷还是情侣。
“那……阿渊?阿渊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榴月继续逗他。
许黎渊抬起头,牵住了榴月的手:“榴月,我喜欢你。”
“我们人鱼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刚成年的小人鱼懵懂、真诚又莽撞,他说话直白,丝毫不畏惧展示真心,也不想兜兜转转地绕弯子。
榴月无奈地找了找:这是表白还是求婚呢?
算了,不逗他了。
“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愿意。”
如果榴月对人鱼了解得再多一些,她此刻都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又或者从一开始就不会去招惹他。
许黎渊见她回应,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有些懵了,拥有伴侣后他该做些什么呢?
“你……你想摸摸我的尾巴吗?”
“啊?”
榴月很喜欢许黎渊的尾巴,现在被“盛情邀请”,她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快乐地摸了半晚上的尾巴,而可怜的小人鱼,身上的红晕都没有褪下去过。
都是皮肤太白太嫩惹的祸。
客厅里,许云廷缓了缓情绪,正在茫然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苏昙宁的电话。
他本来是想挂掉,但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喂?”
“云廷,我家停电了,我好害怕,你来陪陪我好不好?”苏昙宁成年后就从苏家搬了出去。
苏父苏母在她的大学附近给她买了一套公寓,方便她上学用。
学校周边的高档公寓怎么可能停电?就算是停电也很快就会来电,哪里就需要他去陪?苏昙宁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她的心思。
许云廷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却硬生生咽了回去:“好,别害怕,我马上过来。”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想到他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好,那你快点来。”苏昙宁很快反应过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他们谈恋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是订婚也快两个月了,可许云廷对她始终是不越雷池半步。
就连拥抱、亲吻也大多都是她主动。
她知道许云廷心里还有楚榴月,这个男人哪边都不想放弃。
一边为楚榴月守身如玉,一边又跟她恋爱订婚。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楚榴月那样的身世注定不能成为许云廷名正言顺的妻子。
许云廷长相帅气,身材挺拔,洁身自好,又是目前许家唯一的继承人。
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她一定要紧紧抓住,就算许黎渊以后有了孩子,也不会亏待许云廷这个唯一的侄子的,更何况许家的财产本来就有许云廷的一份。
她是一定要抓住许云廷的。
而今晚她原本也只是试探,被拒绝的话也很正常,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答应了,那是不是代表着,楚榴月在许云廷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再重要了?
虽然是商业联姻,但是苏昙宁却对许云廷产生了好感,再加上许云廷个人条件很好,她是把许云廷当作自己的丈夫的,自然希望他心里能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第一位,至少不要让别的女人排在她前面。
苏昙宁高兴地挂断电话,去浴室洗了个澡,还喷了高档的香水,化了一个精致的素颜妆。
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
“云廷,你来了,刚刚突然来电了……啊!”苏昙宁想解释两句,但许云廷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
“云廷……”
云销雨霁,苏昙宁眼角犹带泪痕。
她是第一次,而许云廷却不顾及她的感受,不管不顾地让她从期待变成了害怕。
虽然目的达到了,但是苏昙宁心里却觉得屈辱。
到现在,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许云廷是把她当作泄愤的工具了。
许云廷起身去了浴室,冲了个澡回来,见苏昙宁还在默默流泪,心里也生出了愧疚和自弃。
“昙宁,我也是第一次,有些莽撞了……抱歉。”
苏昙宁听着他的解释,心里好受了一些,也有些不可置信:他和楚榴月从小一起长大,又谈了几年的恋爱,竟然没有发生过关系吗?
这是好事,这样楚榴月在他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忘了。
而许云廷的“干净”也让苏昙宁很满意。
他们这个圈子对男女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她想找个干净的、门当户对的、身材长相都不错的男人可太难了。
而许云廷除了心里有别人,也没什么问题了。
而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将他心里楚榴月的痕迹彻底抹去。
“云廷,我好疼,你抱抱我好不好?”苏昙宁眼里含着泪,身上青青紫紫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许云廷发泄了一通情绪,又是造成苏昙宁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心疼不已,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他将苏昙宁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怀里人儿的呼吸渐渐平稳,而许云廷却是毫无睡意。
他今晚来这里,是有冲动,但也有自己的考量。
榴月离开了他和许黎渊在一起了。
他失去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固然伤心难过,可是最要紧的是:榴月是恨他的。
她会不会给许黎渊说些什么?他们如果能结婚,甚至有了孩子,那他还能在许家待下去吗?
许黎渊冷漠威严,不苟言笑,对他这个唯一的侄子也没有几分亲近,如果榴月想要报复他,许黎渊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下手的。
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来自许家,都仰仗着许黎渊,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牢牢地抓在手中。
但苏昙宁不一样,她是苏家的大小姐,她爱着他,愿意嫁给他。
如果和她结婚,不仅能消除一些许黎渊的疑心甚至是嫉妒,还能给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无论怎么样,他不能再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
不能再过在福利院时过的那种生活,每天为了钱发愁。
他最爱的人是榴月,可是对苏昙宁也不是全无好感的,所以在面对榴月的质问时,他才没办法做到问心无愧。
许云廷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想要过得更好,也有错吗?
他已经吃过太多苦了,他原本可以拥有不那么颠沛流离的人生。
许云廷也不知道自己把榴月带回许家是对还是错了。
他从来没想过抛弃她,可她却先背弃了他,而如今他们互相防备,终究要成为陌路人,院长要是知道了,一定非常伤心吧?
幸好榴月不知道许云廷的想法,不然又得被恶心得够呛,要不怎么说“恶人先告状”呢?
有些人永远看不到自己的问题,总想着将错推到别人身上,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无辜,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以此来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许云廷显然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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