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烨临终前，她紧紧攥着丽娘的手：“娘子，若有来世，我还想与你做夫妻，你来找我，好吗？”
丽娘不停地流着眼泪，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宠了自己几十年的男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李澄烨走后，丽娘将他葬在了他母亲的墓旁边。
虽答应了李澄烨，但丽娘却不知道怎么去找他的转世，直到她遇见了一只九尾狐。
那只九尾狐名叫秦妩，她刻苦修炼千年，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可却缺少一点慧根，天赋限制了她的成仙路，若不是遇见丽娘，只怕她最后也不过是消弭于世间。
秦妩是要成仙的妖精，她不能去夺人慧根，这样会让她沾上因果，渡劫时便会丧生在九重雷劫之下。
但幸运的是，她遇见了丽娘，一只在她看来愚蠢至极的狐狸。
“你真的能让我找到夫君的转世吗？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和你交换。”丽娘听了秦妩的来历，知道她是有本事的人。
秦妩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确实能与丽娘交易，她成她的仙，她去找她的夫君。
可秦妩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你愿意为了一个凡人放弃成仙？你可知道你天生的慧根是多少妖精求之不来的东西？”
“我勤勤恳恳修炼千年，积累功德，不造杀孽，可却还是因为这一点慧根无法飞升。天道眷顾你，你却要为了一个男人而舍弃吗？”
丽娘愣了一下，露出了恬淡的笑容：“可是……人各有志啊，若是和夫君再无相见之日，纵然我成仙，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澄烨生前书读的很好，可谓是少年英才。世人皆求功名利禄，可他却终生隐居山林，与她朝夕相伴。
闲来也读书作诗，论政写文，比起庙堂高位，山林野趣才是他想要的。
她也一样，成仙固然好，与天地齐寿，遨游世间，可她没什么大志向，只想与夫君再续前缘罢了。
“你这样想，不过是旧情难忘。你可知道，你夫君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你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你说你夫君去世已经有十五年了，等你找过去，人家说不定都娇妻在怀，儿孙满堂了，如此，你也不后悔吗？”秦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不该把这些话与她说的这样明白，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修炼千年，化形后在世间行走，人间的痴男怨女、爱恨情仇不知道见了多少，她也被男子倾慕过，也有过心爱的男子，可那些都是短暂的欢愉罢了，与成仙哪里比得了呢？
露水情缘，一世夫妻也就罢了，也就这傻狐狸会去求什么生生世世。
凡人奈何桥上过，情爱转瞬都成空，纵然找到他的转世，那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又有什么意义？
丽娘沉默了。
半晌，她才抬起头看着秦妩：“谢谢你和我说这样多，可我还是想去找他，人各有志，哪能强求呢？”
秦妩仁至义尽，丽娘坚持也好，若她真被说动了，她反而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秦妩毕竟是修行多年的九尾狐，离成仙一步之遥的半仙，在阴间也有几分面子，和一些阴差也有交情。
她找到生前受过她恩惠的阴差，拖他办这件事。
不想阴差面露难色：“若是常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你们要找的那人身负功德，怕是不好纠缠的。”
秦妩想了想：“你不用为难，那人与丽娘定下了生生世世的承诺，我们也不算师出无名。”
此间并没有人和妖不能结为夫妻的道理，是以阴差也不觉得奇怪。
“再者我这妹子救了那人一命，又与他相伴一生，那人还欠了我妹子的情，他们的因果还没有了结。”
阴差去查了记录，确实如此，这样就不算难办了。
阴差大笔一挥，丽娘和李澄烨的名字就被连到了一起，此后丽娘若是能遇见李澄烨的转世，便能认出他。
丽娘得偿所愿，高兴极了，她如约将慧根给了秦妩，自己却因为失了慧根陷入了沉睡。
等她醒来时，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年头。
丽娘醒来后，就急急忙忙下山去寻人了。
她和李澄烨虽然在山上隐居了一生，可他们也曾相伴游历过许多地方。
当年老皇帝去世，新帝继位，大刀阔斧地进行清扫、改革，不过几年，朝堂上下焕然一新，百姓安居乐业，盗贼被围剿，出远门的人也变多了。
丽娘在山上待的时间长，她知道哪里埋着宝物金银，有了钱财傍身，国家安定，他们夫妻两个便无所顾忌地游历山河，直到李澄烨老了，跑不动了，他们才又回到山上定居。
所以虽然丽娘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她心里也并不害怕，她总觉得李澄烨是陪着她的。
到达第一个县城时，丽娘迎面撞上的出丧的队伍，听闻逝者是县城里最有善心的员外，生前帮助了不少人。
如今他去世，他的孝子贤孙们哭灵自不必说，城里无事的百姓都跟着送了一路。
“姑娘，你也是来送周员外的吗？”一个阿婆拉住丽娘的手，她的眼里还噙着眼泪，却也不忘安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丽娘。
“是，我是来送他的。”丽娘轻声说道。
棺材过去的那一瞬间，丽娘就感应到了。
那周员外就是李澄烨的转世。
在她心里，她才送走了他，如今，竟然就要送第二次了吗？
“爹，你走好！”
“爷爷，呜呜呜……”
丽娘听着那声音，有些恍惚。
她和李澄烨是没有孩子的，人和妖在一起，是几乎不可能生出孩子的。
她也曾问过他会不会想要一个孩子，但李澄烨却说：“我有娘子就够了，有了孩儿，娘子就不能全心全意只想着我了。”
她那时只觉得他油嘴滑舌，怪会哄人。
他这一世，德高望重，儿孙满堂，想来过得极好吧。
丽娘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脑子懵懵的，心里也闷闷的。
她来找他时满怀期待，可现在却失落迷茫。
好像只有她记得他们的曾经，守着那句誓言。
只有她被困在过往的情爱里无法释怀，可是她又能怪谁呢？李澄烨也并没有错。
他忘了她，他没错。
她记着他，她也没错。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格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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