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死之前最后一个消失的是听觉,山渊最后的记忆就是清水急匆匆远去的脚步声,他了解清水,清水定然是去找湖儿了。
湖儿好不容易得了清静,他怎么可能愿意让湖儿为了他再去蹚浑水呢?何况……他自己也不想活了,就这样去了倒也自在。
可他却没有力气叫住清水,也没有等到清水回来。
其实山渊如今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当时的状态有些奇怪。
现在看来,当时的他可不就是有些愚蠢吗?
以他的性子,知道了亲生父亲去世的真相,应当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才是,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无愧于心,怎么会放任自己走进死胡同里,日日忧心沮丧,还把身子拖垮了,导致后来流掉了盼望已久的孩子?
失去孩子后,他连累的家里受到女皇的申饬,按理说他应该振作起来,或者干脆想办法让山湖发挥一些作用,好让家里摆脱困境,怎么就心存死志,最后还真抑郁而亡了?
他总感觉这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可一切又是那样发生了。
可能是他有此重生的奇遇,心态变得不同了吧,再回头看重生前的岁月,总有种在看别人的故事的感觉。
“哥哥,你怎么了?”山湖见哥哥发起了呆,而周围的人都四散开去准备自己的节目了,他们俩呆愣愣地站着反而显眼,赶紧开口唤道。
山渊的思绪被山湖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定了定神,才笑道:“没什么,我们也赶紧去准备吧,湖儿,一会儿你就跳你最擅长的折枝舞。”
他好像知道那个和他一样的重生之人是谁了。
五皇女,祁榴月。
是了,只有她才有那样的本事,说得动女皇,请得动贵君,办得了这样声势浩大的赏花宴,目的只有一个:名正言顺地将山湖娶回去。
想来上一世他弥留之际祁榴月对他不管不顾,也是盼望着他能早些死了给山湖腾位置吧。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两人竟然一起重生了,重生了也好,这一世他们两人的目的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他想远离皇家,祁榴月想娶湖儿,他们在没有互相摊牌的情况下都能打打配合,也是好笑。
山湖明丽漂亮,身段柔软,一支折枝舞跳得极好,那是正君从他三岁时就请了有名的舞者悉心教导的,至今已经有十三年了,山湖别的学的一般,但于舞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一会儿定然能凭借舞姿惊艳全场。
想来祁榴月这会儿正在暗处观察着吧,贵君费这么大功夫办赏花宴,不可能不给祁榴月看看未来夫婿的机会。
山湖愣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哥哥,你不想嫁入皇家,那我也不要了。”
山渊失笑:“说什么傻话呢?平日里叫你多和我学学看书写字你不愿意,这会儿倒学起这个来了,看母亲父亲知道了打不打你!”
山湖撇了撇嘴,不服气地拉住山渊的衣袖:“娘和爹才舍不得打我呢。”
“好了好了,快去准备吧,别孩子气了,咱们湖儿是最漂亮的小少爷,一会儿好好跳,啊?”山渊摸了摸山湖的头,哄道。
山湖咬了咬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第三轮比拼开始,第一个上台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子,他弹了一曲《山间明月》,琴声泠泠清清如同月下泉水,听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只觉整个人像是归入山林般自在舒畅。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贵君带头鼓起了掌:“妙,妙,赏!”
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珠玉在前,后面的人心里的压力更重了,这赏花宴果真是卧虎藏龙。
山渊在台下静静地欣赏着演出,只觉得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的表演。
出身世家的公子们此刻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卯足了劲儿想在贵人们面前展示自己,以求给自己争取一段好姻缘。
他们有的唱歌,有的作诗,有的起舞,有的画画儿,其中不乏有从小被名家教导的公子,技艺精湛是见所未见。
山渊看着看着莫名有些失落,这失落并不是在于自己的才艺与他们的差距,而是他们这样努力,最终求的却是一段世俗意义上的“好姻缘”。
他们想要凭借这些换一个或是出身高贵,或是能力出群,或是温文尔雅的妻主,好像这样就能一生顺遂,再不用忧心前途。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生寄托在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呢?那个女人再怎么好,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那个女人再怎么优秀,他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是同辈钦羡的目光?还是长辈满意的赞许?
其实他们将自己禁锢住了,一生都没办法得到真正的、像一个女人那样的自由和洒脱。
山渊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劲。
就算他不嫁给祁榴月又怎么样呢?他未来还是要嫁给一个不知名姓的女人,为她生女育儿,为她操持家里,讨好她、照顾她,一生都围着她打转。
他不是谁的儿子,谁的骄傲,他甚至都不是他自己。他是母亲父亲为别人培养的女婿,为女人培养的丈夫,为孩子培养的父亲。
“下一个,御史大夫山词之子山渊!”
山渊回过神,淡定地拍了拍衣袍,起身上了台。
他手里抱着的是一把古琴,特殊的地方在于,这古琴是曲水流觞里自备的。
表演弹古琴的公子们都提前从家里带了自己擅长的、名贵的古琴来,有些没提前预料到的,也急急忙忙差了人回家拿,想尽办法将自己的顺序尽量往后挪挪,就是为了等称手的古琴来。
没人像山渊这样,直接用了曲水流觞里的琴。
先不说曲水流觞作为皇家宴会场所,平日里用的机会不多,里头的古琴大多是琴娘们平日里练习用的,不怎么爱惜,也不怎么保养,音质不算好。
就说弹琴的人没有称手的琴,怎么能把技艺发挥出来?
山渊这样,明摆了是不打算出风头的。
当然,也不排除他想要用劣质的古琴弹出上等的乐曲,以此来搏关注的可能。
有些公子就是这么想的。
榴月坐在高台之上,一场场单独表演看过去,没找到想找的人,心情起起落落落落落落,整个人都蔫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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